第二十六章 鐘樓指向的時刻
清晨,佐里陌生地捏拳又鬆開,就這麼不厭其煩地重複,好像得了糖的小孩在大人面前不停顯擺炫耀。純優坐在病床上無所事事地刷着手機,淺淺一笑:“知道你好了,感覺身體怎麼樣?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佐里吃癟地指着自己右手臂上的石膏:“有點小骨折,不過不礙事,骨折這種東西,我身體這麼好,癒合的很快的。倒是你安藤,你已經不僅僅是骨折了,內傷很難完全修復的。還有,你現在,還疼嗎?”
“我要是疼的話,還能這麼輕飄飄地跟你聊天?骨折對於我來講已經是家常便飯了,小時候右手腕意外骨折過兩次。你可得好好謝謝你爸爸,切記一點,在外盡量不要使用右手被別人注意到,我不能保證組織只派我一人在你身邊卧底。”
“知道。”佐里幾乎只是低着頭張了一下嘴,隨即揉搓着手指抬頭望向純優,鄭重地道:“安藤,謝謝你。”
突然一聲道謝把純優搞的一愣一愣的,眨巴着雙睫,視線回到手機:“沒什麼。”
“看報道了嗎?六本木鐘樓死人了,據警方說辭,死者雙手雙腳被手銬束縛在鐘錶的時針和分針上,活生生被指針撕裂。”純優隨手把手機拋在床邊,佐里接過手機,只見手指在屏幕上上下滑動翻看。
“沒看手機真沒注意,這影響太惡劣了,也不知道警方處理的怎麼樣了。”
“我明白你想去,一看到複雜的案子你就興奮。但別忘了,你的右手不能暴露,我記得你說過,警視廳有組織卧底。我也恢復地差不多了,準備今天出院沒問題吧?”
“OK。”
警視廳。
白萩法醫神情緊張嚴肅地快步走向旗木井一,一張DNA驗證報告擺放在桌上解述道:“今早黎川高中的一名學生失蹤,在其父母老師報案后,提供出可檢測學生DNA的毛髮,經過基因匹配,完全一致。由此確認死者身份是山本雪江,黎川高中高三C班學生,鋼琴藝術生。”
井一不禁一怔:“黎川高中?!那不就是上次的弒母案?這黎川高中到底有什麼問題。”
坂井泉之一聲“咳咳”堵住井一喜歡隨意說話的嘴:“警部,注意點呀。”
“好好好,我不說。白萩法醫,死者驗傷結果是?”
“無外傷,但是在其胃裏檢測出大量的安眠藥,超出平常人所用的正常劑量。恐怕再多服用一些就要直接嗑安眠藥死亡了,何必再死的這麼慘。”
井一從椅背上拿起西裝外套拎起衣肩向後一甩嫻熟地套在身上:“坂井警官,隨我去一趟黎川高中,提醒風見警官隨時待命,我可能需要他查閱一些信息,快,時間不等人,上面要求我們儘快破案,這次影響實在太差了。白萩法醫,屍檢的事情交給您了,有什麼新的線索記得放我桌上。”
“旗木警部,這是準備要出去查案了嗎?”從電梯口出來的佐里想着心思差點沒與井一正面撞個滿懷。
“不錯,最近身體恢復的怎麼樣?”
“沒什麼大問題了,安藤今天也要出院了,謝謝旗木警部的關心。這下可以帶着我一起走了嗎?”佐里笑着請求道。
井一像是佐里的兄弟一般拍拍他的後背:“求之不得啊。”
黎川高中,高三C班班主任辦公室。
進門的井一表明自己的身份和來意,沒想到辦公室還坐着其他人,看着像是學生家長:“石井老師,抱歉我不知道您這邊有事要辦,但凶殺案更加緊急,能否請二位家長先在一旁等等?”
話音剛落,其中一位家長迅速起身,憔悴的一幅樣貌,黑髮凌散,隨意地別在耳後又會不小心掉下,那雙哭腫的雙眼看起來黯淡無神。她彷彿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握住井一的雙手不肯鬆開:“警官,那被人殘忍殺害的就是我們的女兒,我甚至沒能看到我女兒的一具完整的屍體,警官,我女兒很乖的,她怎麼能就這麼離開我,不能的!”
女人的丈夫擦凈眼淚上前扶着她,輕輕握住妻子的手腕,慢慢鬆開井一不好掙脫的手:“對不起警官,我們仍舊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可無論是否接受,我們都要找到兇手究竟是誰!警官,你們一定不要放過他!”
“我會的,請二位節哀。先請二位好好調整心態,為儘快破案,希望二位能夠好好回答警方的問題。”
井一眼神示意佐里先行提問,看得出,他還是很注重佐里在破案中所起的關鍵性作用的。心領神會下,佐里與班主任面對面坐下,問:“石井老師,您跟山本同學關係如何?只是普通的師生關係還是說日常生活會找山本同學問問近況?”
石井老師為自己學生的死嘆息:“關係其實很近,山本同學是藝考生,在校學習文化課期間是比較輕鬆的,所以我會在下課的時候問問她最近鋼琴練的怎麼樣,有沒有進步之類的。也會因為考試在即幫她安撫安撫心情,若是壓力過大影響真實水平就糟糕了。像我們學校藝考生較多,無論是美術,歌唱,樂器,從外人看來可能覺得藝考生輕鬆,其實他們與正常高考生壓力不同的。平常也要多多關照一些,否則會心理失衡。”
“山本同學在學校里人際關係處理的好嗎?老師您可能也不太了解,但與誰的關係最好應該是能看出來的,或者,山本夫婦如果有知道您們的女兒身邊的好朋友也可以說說。”佐里繼續問題。
“可以講處理的挺好,我並沒有聽見班上哪位同學說山本同學的壞話,在班上上下課也沒看見她被同學排擠現象。山本同學與我們班的青木智子經常在一起交流玩耍,詳細情況可以去問問智子。”石井老師自然地喝口水潤潤嗓子,有點干。
山本雪穗聽着老師的回復同意地點點頭:“我家雪江啊,從小就有點社恐,身邊的知心朋友不多,但不是說雪江不會正常交談,只不過給我一種非必要不想說話的感覺,因為我女兒這種性格,我跟他爸爸也會在吃飯的時候多跟她說說,變着法讓她改變自己這種性格,可是,可是我們再沒有一起吃飯的機會了。”說著說著,雪穗的眼淚很不爭氣地流出,看着嗓音都變得沙啞。
泉之拿着小本本一筆一畫仔細地記下對話的每一個重點,以防遺漏。
“您女兒最後一次跟你們發消息或者見面是什麼時候?”佐里嚴肅地問道。
雪穗的丈夫記憶清晰地講述道:“昨天下午,我看她一個人出門,隨口問問要去哪裏,雪江說與朋友有約,會晚點回來,不用等她吃晚飯,她會在外面跟朋友一起。這是再不過平常的事情,我自然沒有多問,可悲劇發生,踏出門那一刻,雪江再沒有回來。”
佐里很快抓住字眼:“朋友,是青木智子嗎?”
“不是智子,我已經問過她,智子說雪江昨天並沒有約她,藝考在即,她們也沒時間出去聚會。”石井老師矢口否認。
佐里戰術後仰,不自覺停頓一小會兒:“老師,您能保證青木同學所說句句屬實嗎?”
一句反問倒是讓石井老師呆愣着想要辯解什麼卻有苦說不出,最終也只能以毫無說服力的“我選擇相信我的學生。”草草收場。
井一小聲嘀咕道:“要是能找到山本雪江的手機就好了。”
“是啊,約山本同學出去的人一定有問題,可惜,是誰呢?”泉之寫久了字感到手酸,合上筆蓋,淺淺甩起手來。
“謝謝石井老師和山本夫婦提供的線索,警部,您還有什麼問題?”佐里回頭看向井一。井一尷尬地苦笑道:“真沒了,我都快覺得要成為你的助手了。”
離開辦公室,佐里急於要找到青木智子,在學校走廊快步走着,無視其他過往同學的存在。井一也不得不加快步伐,不忘與泉之打趣:“你看,這可不就是小跟班嘛,哈哈哈哈。”
“警部別拿我開玩笑了,再說我可不好意思了。”
“我可願意作小跟班了,誰讓佐里遇到案件就這麼熱血呢。”
驀地,清澈的嗓音漾在空氣中,是熟悉的,他聽過的。回首,認真的表情也變得輕快,問候着:“有棲同學,這麼巧,最近還好嗎?”
真霧對着距離自己最近的旗木警部打聲招呼就跑到佐裏面前,稍稍彎腰答謝:“感謝上次的幫忙,伊藤偵探。”
突如其來的道謝搞的佐里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撓撓頭表示:“過去好久了,沒什麼的。”
“你跟旗木警部都在這,是因為昨晚的凶殺案嗎?雖然風口也很緊,但是同學當中都在傳,說死者是高三C班的一名學生,不過我不是很熟悉,只是相互認識知道名字而已。”真霧有理有據地猜測道。
“猜對了,我們現在準備去找青木智子,死者同班同學,你認識嗎?”
“藝考生我們都知道的,我去幫你請出來?”
佐里側身讓出位置,感謝地說:“那就麻煩啦。”
望着四人逐漸遠去的背影,有人趴伏在走廊欄杆上悄悄地注視,直到他們轉手下樓,他才無意回過頭,猶如發獃一般,視線飄向遠方,孤零零一個人,久久盯着太陽,刺眼得很,可他,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