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自願的替罪羔羊

七 自願的替罪羔羊

警視廳,審訊室。

風見警官貼心地為審訊室外的佐里搬來一張椅子,扶着他緩緩落座:“沒想到會傷這麼重,是我們警方的疏忽,抱歉。”

“別這樣講,自己的大意不應該怪罪在別人身上。風見警官,謝謝你的椅子哈哈哈。”一句調侃打破審訊室外因愧疚造成的寂靜。

井一夾着資料冊推門而入,一手抽出,全全摔在審訊桌上,不帶一點挽留。“啪”的一聲巨響,拷着手銬坐於正對面的將太不服氣地蔑視冷笑。坂井警官識相地上前關好井一忘記關上的門。

不知是不是氣憤怒火中燒嫌熱的緣故,單手扯開領帶,脫下西裝外套掛在椅背上,面無表情地與之對視:“廢棄車輛在哪。”

“早稻田大學宿舍後門不遠處的巷子裏有個廢棄廠房,那裏偏僻人少,是個藏車的絕佳好處。”

“殺人動機。”

“報仇,為久保田弓椰報仇,僅此而已。如果高砂布出獄就好了,警官,你知道嗎?我最想殺的人是他啊,可惜上天沒給我這個機會。”將太激動地離開板凳身體向前,拖起長音。

井一忽地怒吼道:“給我坐下!”

雖然隔着一層單面鏡,但在外的屬下無不嚇得一哆嗦,細數,這是第二次在他們面前發火了。第一次,是因為概率殺人案件為真兇頂罪吧。

壓住口氣,平復如初道:“犯案過程。”

乖乖坐回椅子上的將太不以為然地抿着下嘴唇:“簡單來說,晚上作案,早上拋屍。我,憑藉自身優勢輕而易舉拿到乙醚,在高砂夫婦下班回家的路上從背後分別用浸濕乙醚的毛巾捂住他們的口鼻,強迫他們在幾秒之間昏迷。當然,我跟蹤他們好久,熟悉他們的回家路線,並挑選沒有監控,人少的地方。我開着廢棄轎車把高砂夫婦轉移到我校旁的廢棄廠房,在那裏,我綁縛着夫妻二人,用高砂繪里的性命威脅高砂進一顆一顆地吞下我事先準備好的石子。因為我向他承諾,只要把面前的石子全部咽下,我會放高砂繪里安全離開。”

說到這,將太陰險地笑出聲:“我親眼看到高砂進撐死自己,親眼看見鮮血從他罪惡的喉嚨里冒出,親眼看見他的妻子在使勁叫喚,高砂夫婦終於能體會到我和弓椰父母的感受了。我早早起床,把屍體放進廢棄轎車內,在法院上班前拋屍於門口。”

“說,你的犯罪同夥是誰,根據我們的判斷,你一個人無法拋屍。屍體從後座拋下,而你卻坐在駕駛位上。”井一強行打斷將太對犯罪的描述,質問道。

出乎意料的是,將太竟無辜地搖頭否認:“沒有人幫助我,從始至終都是我一人犯案。我很快爬到後座打開門將屍體拋下,關上門后立即回到主駕駛位。我這麼做就是想通過監控混淆你們的視線,讓你們認為犯罪由兩個人實施,這樣就很難懷疑到我一人頭上。”

“所以呢,你不僅通過監控欺騙警方,還欺騙了高砂進,至少到死他都認為自己的妻子是能活下來的。”

“是的,本就騙騙他的話,太容易相信了。我收集了大量的針頭逼迫高砂繪里吞下,又用剩餘的插滿她的皮膚。”

井一再次平靜地問:“為什麼選擇兩種非常極端折磨人的方法殺人。”

“作為醫學生的喜好。”雙手交叉擱着下巴,弔兒郎當甚至沾沾自喜,特意補充道:“哦對了,要是你想問我為什麼拋屍在東都中央法院門口,我的回答是,不滿也不服本橋法官的判決,單單是想挑戰法律的權威。”

忍無可忍,猛地站起,身後的椅子一時沒站穩腳跟向後倒去。刺耳的摩擦聲,椅子碰倒的聲音接踵而來,雙手直截了當地掀翻審訊桌。怒不可遏地疾步上前拎起狼狽在地的將太的衣領向牆上狠狠撞去:“那你說!你為什麼要製造車禍!難道差點死在手術室的女孩也是你的復仇對象!她有什麼錯!你說啊!她有什麼錯!”

後腦勺撞得不輕,痛的悶哼一聲:“誰讓你們的伊藤偵探多事。”

“警部!”泉之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破門而入衝進審訊室,攔下幾乎完全要失控的井一:“警部,這樣違反規定,我知道您恨他,可我們是警察,法律會制裁他的。”

胸口大幅度起伏着,每次的呼吸都是重的,手上死死拽着的衣領依舊不肯放下,哪怕是已經變了形。漸漸意識到坂井警官的勸解,無處撒氣的井一一拳打在牆壁上,與將太的臉差之毫厘。餘光不禁寒顫地瞟向攥緊通紅的拳頭,余驚未了地咽了口水。

腳步緩慢的佐里走近審訊室,理智地說:“警部,瀧澤將太他並不是兇手,這個人不過是想給真正的兇手背鍋罷了。不過有一點倒是真的,製造車禍的人的確是他。”

在場所有警察驚訝地不知所以,包括旗木井一,問道:“為什麼?!”

“屍檢報告上沒有寫,畢竟那不屬於屍檢內容。有個細節很容易看出來,卻很容易忽略。高砂繪里身上所插的針並不是針頭,也並非醫學生可以接觸到的,那是紡織針。瀧澤將太,你並不清楚作案細節,一直胡編亂造,撒謊卻失了手,真夠諷刺的。”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指出嫌疑人的前後矛盾。

將太發覺自己被人戳穿,一下無法控制情緒,胡亂地舞着戴着手銬的雙手想要掙脫束縛對佐里實施暴力:“胡說八道,人就是我殺的!伊藤佐里,你別不知好歹,昨天沒把你和那女孩撞死簡直是我的失誤!”

心上猶如刀絞,腦海不斷浮現純優在生死線上徘徊掙扎的模樣,眉頭一蹙,又舒緩開,平平淡淡地無視將太的言辭對井一表示:“警部,我需要瀧澤將太的完整資料,包括這件案子所有涉及到的人。他製造車禍的目的就是想轉移警方視線,讓警方完全誤以為他就是兇手。衝動的表現與兇手殺人的謹慎表現是兩個極端。能讓他這樣做無非是因為他覺得我們離真正的兇手不遠了,我倒要看看,瀧澤將太是為誰頂罪。”

井一恢復理智地鬆開手,將太半伏着身子難受地咳嗽幾聲貼着牆喘着氣。“抱歉,是我失態了。坂井警官,麻煩你和風見警官一起整理出涉及案件的所有人的資料,儘可能完整。”

“好,我現在就去。”說罷,疾步走出審訊室。

井一臨走前不忘狠狠瞪上將太一眼,拍拍佐里的左肩:“事態緊急,我先帶下屬去繼續調查案件,先去我辦公室休息,等我拿到資料就來和你探討。”

“嗯,麻煩警部了。”

整間審訊室僅剩兩人,佐里扶着桌面坐在審訊椅上與囂張的將太對視,說:“你說我輸了,是指警方逮捕了一個頂罪的人,而我並沒有找出真正的兇手。”

眼見自己的計謀被挖穿,蔫了似的癱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忘了告訴你,我是個偵探這沒錯,但很可惜,我從不是絕對的正義。正如福爾摩斯所說‘如果能保證毀滅你,那麼,為了社會的利益,即使和你同歸於盡,我也心甘情願。’”

“這就是你所說的不是絕對的正義?”

“一方面是這樣,可另一方面,如果你傷害我身邊的人,無限挑戰我的底線,我不能保證你的結局會怎樣。我記得一名將凌子作為人質的殺人犯石倉良一最後在伊藤倉彥律師的法庭說辭下被宣判死刑。你應該慶幸安藤從死亡線掙脫回來的。”

“兇手我會找出來,你,也逃不了。”

將太反應很快,輕蔑地笑道:“伊藤倉彥,你父親吧?到最後事情不還是需要你父親解決,讓石倉良一被判死刑的可不是你自己,伊藤偵探。”

“所以你以為我現在為什麼是東都大學法律系學生?”

下午4:30,旗木井一辦公室。

反反覆復地鑽研現有線索,瀏覽屍體解剖圖和現場照片,佐里始終沒能想明白兇手為什麼要大費周章購買紡錘針殺人,就連當今的裁縫都沒有現成的了,這分明是過去使用的東西。

紡錘針,紡錘針,對這種古老的東西竟莫名的熟悉,在哪裏看到過,快想起來,到底在哪?

深呼吸,放空思維,絞盡腦汁,不慌不忙地慢慢回憶。

怎麼樣,凌子?還相信童話的美好嗎?

您女兒生前愛看格林童話對嗎?

是的,她喜歡童話的美好,她小的時候我就每晚講故事哄她入睡,長大后,她就自己看,不厭其煩地看。

……

“格林童話,玫瑰公主!我懂了,兇手是用童話故事的方式殺人。即是這樣,那高砂進的死亡方式是被迫吞石子,它所對應的是。”佐里思考投入集中地自我對話起來。

井一推開辦公室門看見佐里恍然大悟的樣子,問:“怎麼了,是有進展嗎?”

佐里肯定地點點頭:“警部,兇手使用童話故事的殺人方法。久保田弓椰生前很喜歡讀格林童話,她的枕邊依然放着這本書。高砂進的死亡方式套用小紅帽中的大灰狼結局,獵人最後將小紅帽及其外婆從大灰狼的肚子裏解救出來後放置大量石塊在大灰狼的肚子裏,並且縫好。而高砂繪里的死亡方式套用玫瑰公主的模版,玫瑰公主被下詛咒后觸碰縫紉機上的紡錘針陷入沉睡,兇手將此種方法誇大,不僅僅用紡錘針插滿其皮膚,甚至逼迫她吞下。”

“原來是這樣,那也就是說兇手必須知道久保田弓椰喜歡格林童話這件事,這樣一來,久保田夫婦的嫌疑仍舊最大。”說著,井一把一沓資料遞給佐里。

佐裏邊翻看邊回應:“目前是。”

井一走到一旁揉揉太陽穴,忙碌半天的他算是身心疲憊,牽挂案件的同時,不斷想着純優有沒有順利醒來。

“瀧澤將太,家庭地址:東都新宿區葉阪街道26號。”對信息敏感的佐里急忙翻開下一頁紙回看方才瀏覽的資料:“本橋法官,五年前家庭地址:東都新宿區葉阪街道27號。搬遷后,現居地:東都千代田區幸初街道10號。”

聽到佐里的念稿,井一發問:“家庭地址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瀧澤將太與本橋法官在五年前是鄰居。警部,我想我們需要去新宿區葉阪街道一趟。那裏會是個極大的突破點。”佐里認真嚴肅地回答。

東都大學附屬醫院,單間病房。

窗帘外的黃昏早已結束,病房內的光線過於昏暗了,靜靜坐在床邊的凌子打開弔燈,襯着白熾燈光,凌子繼續複習法律期末考內容。能背進去的知識不太多,並不是因為她學習專註度太低,而是她太擔心純優了。

總是下意識抬頭看看純優是否有醒來的跡象,或許陪純優多說說話,純優也能醒的快些:“純優,佐里不是不願意在這裏看護你,他說,如果你醒來看到他這樣無所事事你會罵他的,我想也是。不用擔心,佐里很快就能找出兇手,案件真相會水落石出的,傷害你的人,法律不會放過他。”

尋門看去,伊藤靜子拎着保溫碗腳步輕輕地走近,親切地說:“凌子,辛苦你了,我剛提前結束工作就做了晚飯送過來,快吃吧。”

“謝謝靜子阿姨。”

撫摸着凌子地頭頂,悲鬱地望向昏迷不醒的純優,一股強烈的心酸感從心底湧出:“純優這孩子太可憐了,唉。凌子,今晚回家休息吧,我來照看純優,你已經很疲憊了。”

凌子堅決搖頭,手中不自覺攥緊床被一角:“我沒事的,我一定要親眼看見純優安全無事醒來。作為她最好的朋友,照顧她是我應該的。我還要感謝阿姨忙碌一天還要趕着給我做晚餐。”

病房外,新垣和枝一手揣在口袋裏,一手打起電話:“Joe,可以安排Sharon動手了,警視廳有人給我透露情報,致使Jolene差點死亡的人是瀧澤將太,目前被扣押在警視廳。”

“多虧有你救下Jolene,可惜那個人還不知道自己會迎來怎樣悲慘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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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藤佐里探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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