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偵探的沉默

六 偵探的沉默

搶救室。

“新垣醫生,傷者生命體征減弱,血壓迅速降低,脈搏增快,出現大量失血狀況,需要立即輸血!”木下醫生的醫用手套被手術過程中的鮮血浸濕,緊張地看向心率檢測儀。

神色自若,在傷者失血過多休克的情況下,新垣和枝冷靜到了極致,淡定地開口道:“Ab血型,木下醫生,立即去血庫調出Ab型血,分秒必爭,快!”

“好!”不耽擱一秒地摘下手套推門走出搶救室,同時撥打血庫負責人電話:“喂,我是木下醫生,這裏緊急需要Ab型血,血庫里應該是有的。”

“什麼?等等,前幾分鐘最後一袋Ab型血被另外一名傷者使用,現在血庫里沒有剩餘的了!”電話那邊的工作人員是這麼說的。

望着驚慌失措的木下醫生愣在手術室門前,凌子很有默契地攙扶着佐里跑到醫生跟前:“醫生,安藤怎麼樣了,脫離生命危險了嗎?”

“傷者大量出現,急需Ab型血,可惜血庫里沒有剩餘的了,我要立即詢問醫院裏有無Ab型血的志願者願意抽血。”簡單解釋過後要跑出的木下醫生被佐里一手拉住,說:“我是,抽我的。”

搖搖欲墜面色蒼白,木下醫生上下打量一番,心存不敢,猶豫道:“您也是事故傷者,不說骨折,腦震蕩應該還沒完全恢復,我怕抽了血您會暈厥。”

堅定地搖頭,禮貌又迫切地抓住醫生的手臂,手上的力道又大了幾分:“我可以,醫生,抽我的血,再拖下去,安藤等不了。”

鬆口氣的木下醫生迅速權衡后表示:“請跟我來。”

抽血室。

坐立不安的凌子目光落在佐里身上,挪不開。一點一點看着還勉強有些紅潤的嘴唇漸漸發白,憂慮之際,指甲深深嵌入手掌心。一個正常人獻出400cc血都會感到不適,更何況是身體負傷的佐里。她寧願被抽血的是自己,抽出多少去救純優她都願意,可惜她是o型血。

拔出針管,凌子眼疾手快地接過木下醫生遞出的白棉花替佐里輕輕按着針眼,針眼周圍有些淤青了。交代好事宜后,醫生拎着血袋急忙趕往搶救室。醫生前腳剛走,佐里便癱倒在沙發上,眼前一抹黑,天旋地轉,大口喘着氣,緊緊閉着眼過了好一會兒才從頭暈中緩解。

“佐里,我這裏有糖,你先吃點。我去買葡萄糖水,你等我一下。”凌子憂心忡忡地從口袋掏出幾塊糖果放在沙發上,揀出一顆撕開糖紙放進佐里的嘴裏。

佐里像個不懂世事的小孩一般笑着,拉着凌子讓她坐下,安慰着:“別去了,有你的糖就夠了。多虧你帶了糖,真甜,我覺得我現在頭一點都不暈了。”

“我眼睛不瞎,你看你虛弱的樣子。”凌子終於把憋在心裏的悶氣朝着佐里撒了出來,下一秒語調又變得溫和起來,埋着頭問:“上一次是你,這一次是純優,你們別再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了好嗎?我不是不喜歡你去偵查案件,只是擔心你會遇到危險。”

抬頭直視自己的少年:“我喜歡你追尋真相的模樣,喜歡你認真推理的模樣,但我不希望你深陷險境。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如果純優這次沒能挺過來,我該怎麼辦。”

失落而又無能為力的笑是最諷刺的:“我,或許一輩子都不會走出來。不是我打電話讓安藤來接我,安藤就不會奄奄一息地躺在手術台上。”

長長的一聲嘆息:“安藤真是個騙子,真當我看不出來嗎?”

凌子不解道:“為什麼這麼講?”

“從我當初看穿她身份那刻起,她便主動提出與我的交易,你應該也記得吧,在門外聽的很清楚。安藤以不會向組織告密為籌碼希望我能幫助她覆滅組織,可實際上呢,這場交易她是做到了,可我呢。她拒絕向我透露有關組織的重要情報,三番五次強調讓我不要涉足組織禁地,不要引火上身。一個人把關於組織的一切危險儘可能擋在身外,沒有限度地保護我們。”

凌子落寞的眼神中沒了光:“是啊,那場交易不過是純優希望我們信任她罷了,讓我們信任的心安理得。純優的確想顛覆組織,但她從未想過要你的幫助。如若換做其他人來我們身邊卧底,我大概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渡過漫長的最後兩個小時,走廊盡頭搶救室的門開了,純優靜謐地躺在醫用床上,蓋着白色的被子,戴着醫用吸氧面罩。

“醫生,安藤情況怎麼樣?是不是沒事了?!”

新垣和枝用手背擦拭臉上的汗水,平淡地回道:“傷者死裏逃生,雖然脫離生命危險,但目前還處於昏迷狀態,至於什麼時候醒過來要看傷者自己。”

“好的好的,謝謝新垣醫生,我一定好好照顧純優。”凌子懸着的心終於沉澱,激動地淚水差點要溢出眼眶。

單間病房,凌晨兩點半。

棕褐色的自然捲髮散落在枕上,沉魚落雁,恬靜的五官,眉宇間是清冷的哀愁,灌溉一片沉凝的芬芳,就好像她只是睡著了。

凌子靜靜地坐在床邊矮小的椅子上,趴伏在柔軟的被上,這一晚上等的好久,心力交瘁,累的就這麼進入睡眠。盼望着純優早點醒來,只要稍有動靜,淺度睡眠的凌子都能感知得到。

佐里休息前勸說凌子在陪床上安心地睡上一覺,可凌子偏偏不肯,勸說無果,佐里理解凌子的意思,也同樣趴在桌上擱着左臂睡覺。

一夜過去,佐里睡眼惺忪睜開眼,抬眼看見時鐘顯示的時間是7:18.悄悄走去衛生間,簡單洗漱后拿起沙發上的毯子輕輕蓋在凌子的身上。

輕微的動作卻驚醒了凌子,以為是純優醒了,回過神瞧見披在身上的毯子,說:“不在多睡一會兒嗎?你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所以你現在要去哪?”

“找出這起案子的真相。”

“不怕兇手繼續報復嗎?這起案子還是先交給警方吧。我並非有意攔你,佐里的右腿和右手臂都有骨折,昨晚還抽出那麼多血,睡眠也不足,憑藉這樣的身體去辦案,會傷害自己的。”

“而且,純優若是醒過來看見身邊只有我陪着,你不在的話,多多少少會難過的吧?”

佐里不經意間望向昏迷的純優,嘴角上揚,自信地說:“安藤啊,要是看見我什麼也不做就在這無所事事才會罵我一通呢。放心好了凌子,我會多加小心的。”

偵探的職責是什麼,你比我清楚。

早稻田大學,宿舍樓。

嫌犯撞車的時機太過於巧合,如果掌握到我的辦案進度,理應早就下手,可偏偏事故就發生在我找過瀧澤將太回家的路上。他擁有作案時間,擁有殺人動機,沒有理由不懷疑他。

佐里艱難地扶着牆在走廊上走着,他一路分析案情,順便向旗木井一打通電話告知線索。唯一讓他不太明白的就是,從作案手法以及從談話中對瀧澤將太的性格分析,怎麼會做出如此莽撞的行為。慢慢地挪到瀧澤將太的寢室門前,疲憊地敲門。

裏面似乎沒什麼動靜,估計是出去上早課了?

想到這,門突然打開了,瀧澤將太穿着整齊地站在佐裏面前,打聲招呼:“伊藤偵探,今早又來找我,是還在懷疑我?”

陰陽怪氣的口吻中不帶有一絲驚訝,佐里無謂地靠在門框上嘲諷道:“瀧澤同學,是我這石膏不太明顯,還是我臉上的傷不太明顯,您好像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哼,一個醫學生看到這些都是習以為常。”

“看來還是您不理解我說的話,不過我也不準備死攥一點不放。我想問問,昨晚我與你的交談結束后,你人去了哪裏?”

“回寢,複習昨天學的課本知識。”言簡意賅。

佐里早有預料地笑笑:“沒有人證是吧?等等,我來的時候有看到宿舍門口的監控,要不我們看看再說?警察已經在來的路上了。順便讓我們看看前兩天的早晨你是否出去過。”

瀧澤將太咬牙切齒地對峙着,幾分鐘后,井一駕車趕到。三人一同前往監控室調取監控。

井一壓低着聲音關心道:“昨晚聽說了事故,由於案件偵查沒能趕過去,除了骨折以外還有別的傷嗎?純優呢?她是不是傷得很重,要不要緊,威脅到生命了嗎?”

“我沒什麼事,安藤她傷得很重,雖成功搶救,但目前還處於昏迷狀態,就等她醒過來了。抱歉警部,我沒能保護好她。”

井一目不轉睛地盯着監控回放,拍拍佐里的肩膀:“沒事就好,別放在心上,這事情與你沒有關係。”話鋒一轉,口氣惡劣地質問瀧澤將太:“同學,監控上顯示八點十分你出了宿舍樓,這與你的辯詞不太對應,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瀧澤將太心神不亂地瞟了眼監控畫面,啞巴似的張不開嘴,肩膀一聳不想解釋什麼。井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中已經確定了殺人犯的首選。然而,看過前兩天早晨的監控后,井一愈加疑惑:“沒有拍到。”

注意力同時集中在瀧澤將太的身上,他仰頭深吸一口涼氣,恢復平靜后道:“警官,我承認,高砂夫妻是我殺的,昨晚的事故也是我做的,我不想再逃避了,也不想再被旁邊的伊藤偵探追問了,我累了。至於為什麼沒被拍到那很簡單,我從一樓窗戶跳出去的,昨晚我不想再大費周章就直接走正門了。”

誰都沒有想到瀧澤將太會承認的這麼快,井一一臉嚴肅地問他:“你明白你在做什麼對吧。”

“呵,不過就是被判個三十年左右唄,五年前高砂布入室盜竊殺害久保田弓椰不也只是被判了二十六年?在我的認知里,我殺高砂夫婦沒有錯,法律制裁不了的,我來就好了。弓椰是我愛的人,我不會允許殺害她的一家人好過!”愈演愈烈,情緒逐漸激動,井一不得已拿出手銬銬上他的雙手。

“關於你的作案細節,包括廢棄車輛的去處都給我在審訊室全全交代。”井一用力扯了一下手銬,將太一下失去重心差點絆倒。

將太一點也沒在意,看着一言不發的佐里,冷哼一聲:“伊藤偵探,你輸了。這件案子不是你偵查出來的,是我自己承認的。你也知道,僅憑一個監控攝像,證明不了什麼實質性的東西。”

佐里冷靜地站在原地,瞳孔微微一縮,犀利卻又懷疑的眼睛彷彿沒有焦距,深黯的眸底滲透着憤怒。

伊藤偵探,你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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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藤佐里探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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