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排查嫌疑(二)

二 排查嫌疑(二)

東都大學。

安靜的走廊上,悄無聲息地壓着白色棒球帽,純優隨心所欲地倚靠在牆壁上,靜靜地等待着。

恍惚間,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從純優的身前無聲踏過,隱隱約約可見她懷中抱着幾本書。純優不自覺地拉扯着女孩的衣袖,女孩沉默着,不語。

風乍起。

亞麻的捲髮,漾逸。

深藍色的瞳孔,水靈。

不為人知的心,靈動。

“你,到底是誰?”

“重要嗎?”

“你為什麼會知道LSD。”

“你應該很清楚我是生物學的頂尖學者。”

“那又怎麼樣!”

“那是你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恰好符合此藥物的反應,當我化驗粉筆后,更加確定。”

“既然如此,那你為何不直接告訴警方?”

“那不是我該涉及的領域。”

純優逐漸放開了手:“你說什麼!”

洵秋神秘一笑,不知是嘲,是諷,還是意。

“刑偵案件是偵探的領域,數學是你的領域,生物是我的領域。莫要輕易侵犯他人領域,違反規則會被淘汰。”

純優不屑一顧道:“冷血這個詞用在你身上果然是不過分啊。”

洵秋撩動自己的捲髮:“你,也很適用。”

背影,棲息着她的另一面,似深淵不可測。

輕輕地,無奈地。走廊上沒有一個人。

久保田則家。

三人於客廳中審訊。

“哦,碎屍案啊,自然知道,不過你們警察找我做什麼,我又沒有殺人。”久保田則不以為然。

態度雖惡劣,紗嘉和茶作依然以笑相對。“根據監控,您在三天前曾手拎一個較大的黑色垃圾袋,能方便說說裏面是些什麼嗎?”

田則隨手一指昏暗的電腦室,兩人也順勢望過去。田則雙手攤開:“很明顯,我是一個網絡小說家,我每天都要待在這個電腦面前碼文,有的時候還會被編輯催更,所以日積月累,餐盒是越來越多,再怎麼說也不能把家裏搞得像垃圾場一樣吧。”

“可以理解,那您平時都喜歡點哪些快餐?”茶作順水推舟提問道。

“樓下的便利店。”田則的語氣給人以心不在焉的感覺。

“謝謝您的配合,如果有問題,警方還是會上門拜訪的。”紗嘉稍稍欠着身子,收起記錄冊,與茶作一道離開。

千葉衫家。

“我們是搜查一課刑警,方便進行審訊嗎?我們有些問題要問您。”兩人亮出了證件。

千葉衫笑眯着邀請:“請進吧。”

對比,茶作和紗嘉有點莫名其妙地相視,跟了進去。

“想必是由於這附近的碎屍案吧?”千葉衫隨意道。

兩人有些被動地點點頭。

“請問您是做什麼職業的?”

“廚師。”

“是主廚嗎?”茶作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千葉衫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笑着道:“是啊,二位見笑了。”

“據監控顯示,四天前您曾拿着一個較大的黑色垃圾袋向那個比較偏僻荒涼的公園走去,能否陳述一下袋子裏都是些什麼?”

“一些沒用腐爛的豬肉,應該還有些已經壞了的生菜吧。”千葉衫習慣性地望着天花板,貌似是在絞盡腦汁地思考。

“記得這麼清楚?”茶作恍惚間反問道。

“清楚嗎?畢竟也掌勺多年,扔的東西也就那些。”千葉衫不慌不忙地為自己辯解:“我敢發誓,我不是碎屍案的兇手,真的!”

紗嘉“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要是每個人都像您這麼發誓,我們警察倒是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人際關係如何?有什麼仇人也不需要隱瞞,我們會有專門的調查人員去調查您的人際背景。”茶作一絲不苟道。

“哦,這我自然是知道,您看我這爽朗的樣子也能猜到我平時待人熱情和善,自我認為是沒有什麼仇人的,更何況我也不認識那個死者,總不可能一時興起殺個人碎屍吧。”氣氛有些許尷尬。

紗嘉在一旁煽風點火火上澆油:“那可不一定,這世上的病態殺人犯實在太多。”

“謝謝您的配合。”

“沒事。”

茶作見也問不出什麼線索來,就告辭了。

小澤譽井家。

“你找誰?”聽起來似乎是沒有感情的聲音。

挨着細小的門縫,佐里注意到家中的混亂。“我叫伊藤佐里,有事想找您了解一下,方便談談嗎?”

“伊藤佐里?那個偵探嗎?找我是為了京子?”譽井高度緊張。

“是的。”

“算了,請進吧。”

隨着譽井踏進客廳,佐里職業病地四周環顧,觀察周圍細節:“我不喜歡繞彎子,所以我想問您對此案件的看法。”

“我能有什麼看法,女朋友被人殘忍殺害,你認為我還能活得多瀟洒。”譽井低沉道。

“節哀順變,就您自己而言,您覺得兇手會是誰?”

“伊東永綱!是他!”譽井瞬間變得激動起來。

“我知道您的想法,兩人之前糾纏不清,您看出了伊東先生有很強的佔有欲,又具備一定的作案水平,懷疑他也是正常的。但相對來說,如果伊東先生真的是很愛京子小姐,那他也一定很懷疑您。您莫要忘了,您是生物系助教,也是有能力作案的,而您同時也具備殺人動機,至於動機是什麼,您一定是比我這個局外人要清楚的。”佐里有條不紊。

“兇手真的不是我。我殺了京子對我能有什麼好處,我還指望他的家庭背景提拔我成為教授啊。再者,我母親欠的債還沒有還完。”

手機的震動引起佐里的注意力,佐里從口袋裏拿出手機,點頭示意,接起電話:“喂?凌子,怎麼了?”

“哦,我爸爸現在正和酒井警部忙着呢,想讓我把清水小姐的旅行箱還回去,你能陪我去嗎?”

“現在?”

“嗯。”

“可我正,唔,我知道了,你現在在警視廳?”

“嗯。”

“那好,我正好離警視廳不是很遠,我現在過來。”佐里掛斷電話起身,微笑道:“真不好意思,本想與您聊聊案情,只是突然有事情,真是打擾您了。”

“哦,沒事,反正我現在也是邋裏邋遢的,整天魂不守舍的。”說完,譽井徑直走向卧室,並沒有要送客的意思。

清水藍子家。

藍子甜甜地笑着:“還真是麻煩你們了,特意來給我送箱子。”

凌子回禮應答:“不不,我們應該做的。”

“對了,這箱子應該沒什麼問題吧?”藍子擔憂着,害怕這碎屍案真的與自己有什麼關係。

“沒什麼問題。您放心吧。”佐里擺擺手。

藍子這才舒了一口氣:“那就好,大老遠給我送箱子,一定渴了吧?我去給你們切些水果。你們先坐會吧。”

凌子剛想推辭就被佐里的小動作攔住了:“那真是太感謝了。”

兩人並坐在沙發上,凌子不解道:“你幹嗎那麼主動?”

“也沒什麼,藉此機會聊聊唄。”佐里給凌子一種弔兒郎當的感覺。

“水果切好了。”藍子端着水果盤從廚房走進客廳,可誰知,由於最近天氣潮濕的原因,廚房門口的地上有些滑,藍子一點也沒注意,一腳滑了摔在地上。水果散了一地,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那盤子倒是沒碎。

凌子和佐里反應極快上前去扶,藍子站直身子后,捂着臉龐像小孩子似的直喊疼死了。凌子慰問着:“沒事吧?”

藍子搖搖頭:“沒事,哦,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出了這麼大的洋相,我先去一下衛生間,我一會來收果盤。”話音剛落,藍子就內急地跑進了衛生間。

凌子嘆了口氣,道:“佐里,發什麼呆啊,你還真等人家來收拾啊。”

佐里突然反應過來:“哦,哦。”隨後,與凌子蹲在地上撿拾水果。

心不在焉。

撿拾過後,凌子直起腰坐在沙發上,道:“佐里,這件案子有眉目了嗎?”

佐里單手托着腮,無奈而又不甘心:“沒有。”

“哦。”凌子噘着嘴回應。

過了好一會兒,藍子從衛生間裏走出來,望見地面的整潔,不禁感言:“真是太謝謝你們了,搞得我這個主人都不好意思了。”

“咦?您怎麼戴着口罩?”凌子見藍子臉上那顯眼的白色口罩,好奇隨口一問。

佐里也是發現了異樣,只不過沒有明明白白地提出來。

藍子尷尬地撓了撓後腦勺,失笑道:“說來也挺不好意思的,昨晚睡覺忘記關窗戶了,我本來就是怕熱嘛,晚上睡覺習慣不太好,總是喜歡蹬被子,所以昨晚晚風一吹,今早就有點小感冒。我本一個人住就沒什麼好注意的,只是你們現在到我家做客,我當然得戴好口罩了,否則感冒傳給你們就不好了。”

“聽說藍子小姐是福爾摩斯迷?”佐里終於開口說話了。

“呃,嗯,是啊,難不成你也是?不過想來也是,你可是名偵探。”

“是啊,我的夢想就是有一天能夠成為東都的福爾摩斯。對了,你們知道五月四號是什麼日子嗎?”佐里轉頭看向凌子。

凌子倒還真的認真思考起來,嘀咕着:“五月四號?是誰的生日嗎?好像沒什麼印象。”

“是什麼特殊的節日?”藍子也同樣陷入了思考。

佐里攤開雙手,笑着道:“我好像是記錯了,今天不是五月四號嗎?我還以為是赤井的生日。就當我沒說過吧。時間也不早了,凌子,我們回去吧。”佐里起身整理着裝。

“嗯,再見。”凌子揮了揮手,以示再見。

藍子點頭送客:“拜拜。”

東都大學醫學部附屬醫院,腦科主任辦公室。

“藤野醫生,您好,我是東都大學法學系學生伊藤佐里,此次前來是協助警方破獲宮田京子碎屍案。”佐里與藤峰森暮保持適當的距離,彎腰行禮。

鬢角銀絲細細,暴露了其資格老練,也是上了歲數的。

“不必客氣。我很佩服你,能找到我這來。”似乎話中有話。

佐里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您知道些什麼,對吧?”

“伊藤同學,有些東西就算知道也要藏在心窩裏,獨自一人承受。”森暮沉穩地說道。

佐里感覺一絲涼氣滲透:“我不是警察,我是偵探,我會保護好一切相關私隱。藤野醫生,為了探求真相,還請您告知您所知道的。”

有那麼一瞬間,森暮望見了佐里眼神中的渴望、堅定與信念:“唉,你很幸運,在這個世界上,我是唯一能開口告訴你五年前事情的真相。你能找到這裏來,那你肯定已經從旁知道宮田京子曾是我院腦科副主任。”

佐里認真側耳傾聽,不語,只是點頭,以示意森暮繼續述說真相。

“宮田京子家庭背景優秀,受其父親影響,她的醫術水平是極高的,因此剛畢業不久便擔任腦科副主任。然而因為虛榮心的指使,她無意間,其實也算是有意吧,斷送了那個人的夢想。我所說的那個人就是五年前與我擔任相同職位的腦科主任。因此在手術台上,經常由他主刀,而這也恰恰挑動了宮田京子的心。她認為那個人年紀比她小,醫術又與自己高不了多少,憑藉她的家世,主任的位置一定是她的。一天,在手術台上,宮田京子遞手術刀給那個人的時候,故意劃破了那個人的右手。作為一名執刀醫生,尤其是腦科這種嚴謹有加的科室,雙手是萬萬不能出意外的。毫不客氣地講,手就是我們的生命,是我們的一切。宮田京子天真地認為只要那個人退職,她就能勝任主任,可令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那個人的家世背景絲毫不遜於她。在上級的逼迫下,宮田京子被迫辭職,而那個人卻突然像人間蒸發一樣,消逝在每個人的視線中,到今天,也不知去向。”森暮的語速極其舒緩,似乎是在有意配合佐里。

“那個人是誰?叫什麼名字?”佐里聽完迫不及待就問。

“這個,我實在不方便透露,伊藤同學,請回吧,這已經是我的極限了。莫要妄想向他人詢問此事,要知道,當年為了影響問題,將此事封鎖得滴水不漏。”森暮忽然變得嚴肅起來。

佐里見此也不好再追問下去,鞠躬道謝,離去。

壓下門把,踏出右腳,停住了。

“他的名字是,杉本柚蘭。”

“什麼?!”佐里驚愕地皺着眉頭。

“秘密雖是秘密,但終究還是會泄露。潘多拉的禁忌已經被打開,能否衝破那道屏障就得看你自己了。”封塵多年的名字彷彿煙消雲散,佐里默默地關上門,離去。

“喂?叔叔,杉本柚蘭這個人你認識嗎?”佐里小跑步地一手聽着電話。

“杉本柚蘭?好像是有些耳熟,的確在哪裏聽到過或是見過這個名字,等……”茶作瞬間停止了講話。

“喂?還好吧?”佐里擔憂茶作那兒出了什麼不必要的麻煩。

“沒事,酒井警部一不小心把墨水翻在了桌上,幸好是沒弄髒資料,回去再說吧,現在警局裏倒是已經忙得不可開交了。”話音剛落,茶作與往常不同地掛斷了電話。

佐里苦苦一笑,嘆着。

伊藤佐里家。

佐里顧不上去凌子家吃晚飯,為了案情的進展奔波了一天。佐里一臉疲憊地躺在床上,腦中回想着目前為止的可知線索,想着是否有相關聯處。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斷了佐里的思路,佐里坐起身子,也不願再想了。“佐里,我端了碗牛肉烏冬面,過來吃點?”凌子難得如此輕聲細語,怕是知道佐里的精疲力盡。

“好,這就來。”佐里隨着凌子踏入餐廳。

吮吸着熱氣騰騰而又有嚼勁的烏冬面,配合著美味多滋的牛肉片,是蠻養神的。“哎,凌子,你爸爸回來沒?”儘管是在吃飯,佐里也是見縫插針地問。

面對面地坐着,凌子雙手托腮,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麼,只是像個乖孩子一樣搖搖頭:“沒有呢。不過說來也奇怪,爸爸已經很久沒有加班了。”

說到這,佐里很快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但他並沒有把這種心思浮現在表面,估計是害怕凌子多想吧。

卧室里,純優靜靜地搖着手中的蘇格蘭威士忌,深棕色的酒與晶瑩剔透的冰球相互碰撞,純優就這麼望着,不語。

她沒有想過要出這間卧室去打擾他們的世界,只想當一位旁觀者,更是一位他們生命中的過客。望着深邃的藍,純優似乎知曉了什麼,意識到了什麼,她幽幽地放下酒杯,良久,道:“對不起,是我沒在意,以後,再也不會了。”

不知是對誰說,是伊藤佐里,是藤峰凌子,是渡邊洵秋,還是……也許,亦或許,只有她自己知道。

更無人知道,她隱藏在心底里的那份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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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藤佐里探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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