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5章 城裏沒有猶太人,不是他們心善,而是我們軍團來過
之後的兩天裏,眾人又連續參加了幾場宴會,軍團也在城裏採購了補給。之後,他們繼續往南,前往耶路撒冷。
其實這裏大部分人,對於耶路撒冷是沒什麼興趣的。哈菲茲的士兵本來就駐紮在這邊,想去早去了。至於紫帳汗國的軍隊,對於這座城市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愛好。
汗國的國教,是拜上帝教。教義典籍,都是張大牧首那會兒,整理編纂成的。大家日常使用的經書里,只是在提及天兄故事的時候,會說一下他的祖籍,強調一下這裏也是羅馬故地。其他大部分經文教義,寫的都是各種道理,和具體某個地方,沒有太大關係。
而且,紫帳汗國當年的故都西安,才是拜上帝教最初建立的地方。當年,汗廷和教會第一次正式定居下來,確定都城,就是在這座保加利亞小城裏。時至今日,最早的那座教堂,張大牧首與天兄夜談的祈禱室,存放第一批經文的檔案館,都依然還在。
因為當時,大家希望國家能像漢唐一樣強盛,這裏也能興旺發達起來,成為西方的長安,所以起了“西安”這個名字。可惜由於位置不好,終究沒能成為大城。汗國的經濟和政治中心,也南移到了交通更便利的大都。不過,作為具有特別意義的地方,至今仍然有不少人前去遊覽。
對於拜上帝教教眾來說,說聖城,大家立刻想到的,就是西安縣城;說聖墓,大家第一反應想起的,就是城裏張大牧首的陵墓。至於耶路撒冷那邊,和他們這個宗教,已經沒有太多聯繫了。
哪怕對於其他教派分支,情況也是如此。郭康手下那幫羅斯人,理論上都是正教會的信徒——當然,就算基輔和莫斯科的教會,也沒法完全管住這片大地。他們實際信的,往往都是雜糅了大量地方傳說和民間故事的“土味兒”正教,更和耶路撒冷什麼的沒啥關係了。
郭康之前給他們說,公主要帶大家去一次聖城,士兵們還覺得奇怪,說神父早就講了,咱們羅斯人的聖城,不就是這大都么,為什麼還說要去一趟啊?
不過另一方面,考慮到對外宣傳的問題,到那邊跑一圈還是有點用的。而且耶路撒冷也不是很遠,就在南下的路上,所以狄奧多拉想去,路過一趟也沒什麼問題。
耶路撒冷所在的地方,叫做巴勒斯坦。這名字,還是羅馬人起的。
羅馬人來到這裏的時候,當地還被猶太王國佔領着。然而猶太人總是莫名其妙就要造反,最後,羅馬軍隊攻入耶路撒冷,取締了猶太王國。耶路撒冷城被改名為埃利亞·卡比托利納,這一帶地區則改稱為巴勒斯坦,意思是“非利士人之地”。後來羅馬人改信十字教,城市的名字被改了回來,但地區的名稱,至今也沒有變動過。羅馬官方的檔案、地圖裏,依舊是這麼稱呼的。
和北方敘利亞地區一樣,巴勒斯坦的地形,也可以分為海岸、靠海的山脈,和山脈之外的谷地。從貝魯特往南,沿着海岸,是提爾、阿卡、海法、凱撒利亞、雅法、加沙等一系列港口,海運十分發達,也是最富庶的地方。不過,海岸平原也很狹窄,深入內陸不遠,就是南北走向的加利利山、撒瑪利亞山和猶大山,彼此相連,隔絕開了兩側地形。拿撒勒、耶路撒冷等城鎮,就在山間的空地上。
山再往東,是約旦河河谷。約旦河從太巴列湖,也叫加利利海出發,也是一路向南,注入死海。河流兩側這一片區域,因此而得名“約旦”。
後來,十字軍佔領了這片地區。他們勢力範圍的邊界,就在約旦河這裏。因此,歐洲人開始把約旦河以東、天方教諸侯控制的地區稱為外約旦;約旦河西岸,十字軍控制的這一塊,則叫做內約旦。
這裏的歷史相當古老。河西岸的耶利哥,一度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城市,有一萬年的歷史——不過後來塞里斯那邊也發現了這個時代的城市,所以只能叫之一了。只是,雖然起步早,時間長,當地的實力卻一直很弱,總是被四面八方打,反而歷史越長越難過了……
出發之前,軍團中高層人員,開了個簡短會議。之前,郭康藉著宴會招待的功夫,向當地人仔細了解了這邊的地形,隨後又雇傭了嚮導,把沿途情況記錄下來。會上,向大家做了報告。
“要從大馬士革出發,穿過這片區域到耶路撒冷,有兩條常用的路。一條是先回到海邊,然後一路南下,到達雅法港,再向東邊內陸走,直接進入耶路撒冷;”他在地圖上給眾人說道:“一條是直接向西南行進,經過戈蘭高地,到達太巴列湖邊,沿着約旦河南下,然後向西進城。”
“前者遠了不少,但是一路交通發達,補給也沒有問題。後者距離比較近,但這邊山區和荒漠很多,一路都缺乏水源,對大軍來說很麻煩。太巴列湖西邊那個山頭,就叫‘哈丁之角’,當年耶路撒冷王國的軍隊就因為缺水,在那裏潰散覆滅。”他說道:“現在時間並不是很緊,我看還是前者比較好。”
大家對此都表示贊同,只有朱文奎好奇道:“不是說約旦河西邊,當初都是十字軍的地盤么。在自家領土上,怎麼還能缺水潰散的?”
“這也不奇怪。”郭康說:“阿拉伯人和突騎施交戰的時候,也是在自家領土,還是在河邊給渴得潰散了。這種事情,歷史上還挺多的,不算特別。”
“這樣啊……”
朱文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就和大家一起,開始計算需要的補給數量和補充補給的位置。
不過他們這邊,工作還是相對簡單的。
敘利亞地區的羅馬領土,雖然控制時間不長,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半送來的,但依然稱得上穩固,採購物資也比較方便。
郭康一開始也不太理解當地人這種甚至有點過分的熱情,但在敘利亞行軍的時候,有人帶他去看了帖木兒當年留下的人頭塔。那座塔不算太大,不過沒有像京觀那樣覆土,而是一層土,一層骷髏,整整齊齊地壘起來,因此視覺效果頗為震撼。
據當地人說,這是帖木兒軍隊洗劫了附近的村鎮,留下來的,算是比較小的一個。附近最大的那座,在北方的阿勒頗。當時帖木兒派出使者到敘利亞,要求當地守軍投降,結果使者反而被守軍殺死了。帖木兒震怒,發兵打破城池,將城裏兩萬多人,不分男女老幼,全部殺死,首級堆成了一座巨塔。至今,城市外面,那座塔還在呢。
當地人似乎沒見過京觀,也是第一次見到人頭塔,因此直接嚇傻了。馬穆魯克蘇丹發現打不過,直接跑路回了埃及,西奈半島以北的各城,發現自己沒人保護,幾乎都投靠了紫帳汗國。
後來,埃及馬穆魯克雖然想過反攻,但這十幾年來,政局動蕩就沒停過。到最後,敘利亞和巴勒斯坦的當地領主,甚至敢公開對抗蘇丹。當地的馬穆魯克也已經實際獨立,最後乾脆和埃及的蘇丹打了一仗,把他活捉了。
那次,依然是靠羅馬方面調停,才把蘇丹放了出來,但不久之後,蘇丹就被來路不明的刺客刺殺。此後,才出現了現在這個“埃米爾欽點哈里發兼任蘇丹”的詭異情況。
也是因為如此,雖然大馬士革以南的地區,紫帳汗國就沒有多少實際控制能力了。但行軍通過的時候,各地領主和商會依然十分歡迎,甚至熱情到了讓郭康覺得有些誇張的地步。現在隊伍還沒出發,就有很多商人找上門攬生意。軍團只要制定好計劃,提前派出軍需官,租用當地人的倉庫,就足夠完成任務了。
郭康一度覺得有些不對勁,不過之前一次宴會,哈菲茲喝多了,就給他們吐槽過當地人的這種行為。
哈菲茲說,他在這裏帶兵,有挺長一段時間了,很了解這幫人的秉性。敘利亞和東邊的兩河、波斯人一樣,都是十分古老的族群,有着很悠久的歷史和豐富的文化。自然,也就有了眾多經驗——多到只有專門研究歷史的學者,才能搞清楚這些問題,反正他自己是不懂的。
但是,這些人又很弱小,不怎麼會打仗。他們的輝煌時期,已經過去太久了,現在沒有人覺得他們有什麼戰鬥力——包括他們自己。
因此,這些人就形成了一種奇怪的文化氛圍。
這裏到處都是見風使舵的投機客,欺軟怕硬的小人,和左右逢源的牆頭草。一方面,他們對於自己的歷史文化很是自豪,總是帶着股傲慢,覺得自己比其他“野蠻民族”高出一等;但這並不代表他們真的有自信,相反,另一方面,他們其實也很自卑,對於自己的力量全無信心,稍微遇到強大些的人,就忙着下跪磕頭,主動迎合對方,給人家服務。那種所謂自豪,不過是一種自我吹噓和安慰的手段罷了。估計,這也是環境使然。不是這樣的人,就無法在這個四戰之地,生存下來吧。所以,這些敘利亞人,對羅馬恭敬乃至諂媚,才是正常情況。畢竟周圍這一圈,羅馬人已經是最仁慈的統治者了,至少能保住他們的小命。哪天這些人要是不聽話,也完全不用擔心。找個老皇叔那樣的人,讓他們都進人頭塔。剩下的人,自然就知道該尊敬誰了。
哈菲茲還說,這也是為什麼,他和他的同僚一直堅持傳統,只從山區購買奴隸,補充部隊,而從不徵召當地人。
勇士是一種珍貴資源,並不是到處都有的。他們這個文化氛圍里,就容不下勇士的存在。就算胡大賜福他們,讓他們中間產生了一位英雄,也肯定會被其他人出賣坑害。除非有人能整體扭轉這種文化氛圍,改變整個族群的習俗——但指望這種事情,還不如指望馬赫迪出來呢。
相比起來,他老家山區的居民,雖然大多沒什麼文化,但至少勇敢而樸實,有正常的羞恥心,不是那種滑頭滑腦的廢物。還是這樣的人,才更可靠。
郭康覺得,這好像也有些道理。
在他那個世界的歷史上,雖然一直試圖說情請降,但帖木兒並沒有理會,大軍沒有遇到多少阻攔,就攻入了大馬士革。城裏有數萬人被殺,連那個作為原典的倭馬亞禮拜寺,都被帖木兒手下的聖戰士們放火燒掉了。寺內躲避兵災的老弱婦孺,也全都被一併燒死。倖存的壯年男女也都被賣做奴隸,工匠則被掠往撒馬爾罕。
雖然這次躲過了兵災,但戰爭威脅並沒有遠離,那些近在咫尺的突厥軍頭有多殘暴,大家都清楚的很。或許就是因為如此,才會這麼老實吧。
之後的幾天裏,果然有越來越多的人主動前來。隨着軍隊南下,行軍甚至越來越輕鬆了。
從大馬士革到開羅,也是一條古老而熱門的商路,雖然政治上已經分裂,但當地傳統的大篷車隊,依然在各個城市之間往來,運送商品。
就這樣,在月中的時候,他們來到了耶路撒冷城外。
兩個軍團的士兵,加上哈菲茲等人沿途集結的馬穆魯克和本地輔助兵,已經有將近三萬人了。自從被花拉子模雇傭兵屠城之後,耶路撒冷已經許久沒有見到這種規模的軍隊了。早上,眾人拔營出發,浩浩蕩蕩,列隊在小山上行軍,一時之間,聲勢頗為浩大。
軍隊裏的高級官員,連同狄奧多拉等客人,騎馬來到路邊,觀看準備入城的情況。這時,隊列前部,郭康的大隊裏,頭戴百夫長盔的李玄英,走到前面,大聲帶着大家,唱起歌來。
“赳赳老秦,復我河山!”他開口起頭道。
“赳赳老秦,復我河山。
血不流干,死不休戰。
西有大秦,如日方生。
千年國恨,滄海難平。
天下紛擾,何得康寧?
秦有銳士,誰與爭雄!”士兵們扛着武器,一邊行進,一邊跟着他,一句句高唱起來。
很快,不止他們這一隊,大半個軍團,都開始跟着歌唱。向著東邊,晨曦下的耶路撒冷老城,穩步行進。
“這歌曲的調子有些陌生,不像是我們這邊的啊?”有人好奇道:“是塞里斯的曲子么?”
“是的。”脫歡解釋道:“這是郭康拉着李玄英改編出來的。”
“這裏頭說的都是什麼意思啊?我漢語不好,不太懂。”又有客人問道。
“就是說我們大秦國要光復故土。”脫歡回答。
“這樣么?聽那個詞,我以為是春秋戰國那個秦國呢。”狄奧多拉意外地說。
“秦國當年只是諸侯爭霸,吃過點虧,哪裏稱得上國恥什麼的。”脫歡搖搖頭:“千年國恥,指的是五世紀的時候,羅馬被蠻族入侵,分裂瓦解。到如今,已經一千年了。”
“秦國旁邊,也沒有海。這個滄海,顯然是說地中海的。什麼時候我們重新光復整個地中海,才能算洗刷國恥啊。”他感慨道:“這個西方大秦國,明顯是說我們的啊。”
“原來是這個意思……”眾人一幅恍然大悟的樣子。
等他們到了城邊,城裏的代表已經前來迎接了。
耶路撒冷大致分為四個區域,也就是猶太人、十字教徒、天方教徒和亞美尼亞人。後面三個社區,都派了長老、頭人來舉行歡迎儀式,只有猶太人沒有出現。
據其他長老們介紹,城裏的猶太長老,聽說羅馬軍團突然要過來,已經全都連夜逃走了。連城裏的猶太人,也嚇跑了不少。現在被拋下的人,正一片大亂,只能找他們來幫忙求情。
他們還承認,得到通知之後,自己其實也很驚訝,不知道為什麼大軍要專門拐了個彎,跑到這邊——雖然大都是宗教社區的頭領,但他們也知道,為了宗教目標而進軍這個事兒,早就不流行了。
脫歡自己也有些尷尬,只好先派人安撫,然後準備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