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歸路
路易不斷躲避着掉落的或大或小的石塊,忍着心中的悲傷,將懷裏的孩子摟的更緊了些,萬幸的是孩子的個頭並不是很大,路易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讓這個孩子活下去。
只見人形怪物直接將腿踩進蒙頓的那張大嘴中,兩隻粗壯的手臂,想要把他的嘴撕裂開來,黑色黏稠的血肉灑了一地,人形怪物暴吼一聲,竟然生生把蒙頓的下體從地底扯了出來,然後隨手把蒙頓拍來的手扯了下來,這個尚未完全恢復,就迫不及待現世的邪魔,此時像是一個醜陋的布娃娃一樣被隨意撕扯着,他那個比核桃大不到哪去的大腦,根本沒想過等待,完全被進食的本能驅使。
現在他沒有了粘稠黑水的供養,他的下體剛暴露在空氣中,就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敗下來,蒙頓哀嚎一聲,想要爬回池沼中,只是他沒有機會了。
人形怪物暴吼一聲,將手臂硬生生地直刺入蒙頓的腦袋裏,只是他剛伸進去,就發現抽不出來了,蒙頓腦袋上像是有一個個小小的口齒,不斷嘶咬着他的手臂。
黏稠血肉一陣蠕動,蒙頓那張噁心的面孔再次出現,以及他那張猙獰的巨口,將伸入自己體內的手臂,扯了下來,然後發出野獸咀嚼的聲音,吞到腹中,竟然露出了詭異的人性化笑容,讓人毛骨悚然。
人形怪物的雙眼更加紅了,不顧一切地沖向蒙頓,即便這會將自己陷入不利的局勢。
路易向後瞥了一眼,看到了詭異的一幕,與蒙頓糾纏在一起的人形怪物身上的血色紋路,越發鮮艷起來,就像是人體中血管,貧瘠的土地上長出了幾根紅色的肉芽,然後生出四隻完全血紅的手臂,怒吼一聲,貫穿蒙頓腹部。
奇怪的是蒙頓的腹部並沒有如之前那樣復原,反而像是紙張被點燃一般,鮮紅的血手不斷侵蝕着蒙頓的傷口,然後瘋狂地撕咬着他身上的血肉。
蒙頓發出痛苦地嘶吼聲,他想要回去,只是又怎會如他所願,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身體一口口被人形怪物吞入腹中。
戰鬥已經沒有懸念了,到最後蒙頓的腦袋被撕成血肉碎片,灑落的到處都是,像是下起了一場黑雨,於是這個獨屬於斯格蘭爾的王國留在世界上的最後痕迹,也隨之結束了。
人形怪物將蒙頓整個吞下,站起身,那張無皮的恐怖面孔,以及他背後的四條手臂垂下,現場陷入了詭異的沉靜。
路易感到一種被注視的錯覺,他將孩子埋入他的懷裏,不讓她去看,他則轉過頭,對上那雙血目。
瞬間大腦像被針扎一樣,瘋狂混沌的耳語又一次充斥在他的耳旁,他強忍着疼痛,僵硬着邁出步子。
而那隻怪物似乎也從混沌中醒來,想起自己要做什麼?穹頂又一次顫抖起來,剛才的變故,並沒有影響他崩潰的結局。
怪物一腳踩在“斯格蘭之目”之上,將這個庇護斯格蘭人百年的慈愛母親,踩了個粉碎,光與熱消失了,斯格蘭人似乎回到了那個不見天日的探索時期,他們失去了庇護,只能獨自面對黑暗。
路易暗道糟糕,沒有了光就沒有了方向,他只好停下來,畢竟他沒有把握跑起來的時候不會掉進哪個坑裏。
但看着顫抖的穹頂,他在這幅末日景象下,感到一種絕望感,他現在能做的只有躲在廢墟之中將孩子護在身下,等待着一切的結束。
咆哮依舊在持續,懸挂於斯格蘭人數百年的障壁即將消失,路易原本以為自己會很高興,
但是此時他彷彿聽到她的痛苦地哀嚎聲,她要死了,路易心裏想着,心裏有些酸楚,他在這時想起那夜的一場對話,眼波如水的女人對自己講的那番話。直到現在稚嫩的少年才明白那句話代表着什麼:“我們終將回去,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
路易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感受懷裏微顫的小小身體,抑制住心中的恐懼,摸着她的頭,就像凱倫一樣安慰着她,兩個孩子相互依偎在黑暗中,等待着最後的結果.....
六隻手臂撐起,那雙赤目死死地盯着壓制自己的牢籠,太久了,他爆發出最後的咆哮,這一聲震得泥沙紛飛。
此時有一個站在怪物不遠處的身影,沒有恐懼沒有躲避,墨綠瞳孔看着這一幕,瘋狂地大笑着,激動地喊着:“我們終將重回大地,拿回屬於我們的一切!”
咆哮聲逐漸小了下來,陽光一點一點溢出,猶如等待盛放的花朵,原本充斥暴躁的雙目,平靜下來。
到了最後,一切都反而平靜下來,這是斯格蘭爾給予他子民最後的別禮,他的孩子們終究要踏上那條歸鄉的道路,即便是祂也不行。
輕輕地脆響聲出現,像是雛鳥頂破蛋殼的聲音,第一次面見這個世界。
不等怪物繼續撐起,破碎的穹頂似乎早已知道自己的結局,不在掙扎,伴隨着最後哀嚎,徹底散去,陽光猶如精靈般迫不及待地湧入。
光臨這個數百年未曾來過的世界,新奇地將它染成了他們的顏色,時間凝固下來,能聽到怪物粗重的喘息聲。
此時在一切陷入死寂時,地下空洞的門就已經開了,所有人都看着,他們都不適應的遮住自己的眼,而所有的卡厄斯成員有的興奮地大叫,有的跪下溫柔地撫摸着佈滿陽光的大地,將臉貼近地面,細細地感受着陌生但又在夢見過無數次的場景,他們成功了,十幾年前那個男人的一句話,讓他們決定跟隨他踏上這條叛逆的道路。
當年的人又還剩下多少,他們很多永遠地埋葬在這深不見底的地下,淚水浸染了大地,而其他人茫然地看着這一幕,他們不知所措,一切都在此刻改變了,他們沒有感到興奮反而充滿了對未知的恐懼,他們早已適應了沒有陽光的環境,習慣了‘斯格蘭之目’的庇護,以至於即便沐浴着陽光,依舊感覺遍體生寒。
路易感受到溫暖的感覺,正覺得奇怪呢,只是剛睜開緊閉的雙眼,然而隨之而來的一股刺痛,他雖然幻想過沐浴陽光是什麼感覺,但也只是想想,這也就導致路易根本沒有意識到這是陽光。
兩個孩子到底是活下來了,不知是巧合,還是那個臨死前的善良教徒不斷地乞求起了作用。
孩子也被這從未見過的東西嚇到了,又把小臉往路易懷裏擠了擠,路易又摸了摸孩子的小腦袋,他一用力就把那個透光的小縫隙扒開,他看清了,不敢置信地挪到出口,先將手伸出去,很陌生的感覺,但很舒服,然後將頭探出去,他摒住了呼吸,愣愣地抬頭望着天上。
那個孩子見路易突然不動了,好奇地也把腦袋探出來,那是什麼?孩子不知道那是什麼,只覺得藍藍的,白白的很好看,她從來沒看過,不過當她看向路易時,發現他哭了,一滴滴晶瑩的淚水從臉上滑落,像是下了場淅淅瀝瀝的小雨。
“你是在哭嗎?”路易沒有去看孩子,依舊失神地望着碧藍的天空,破碎的世界重燃起生機,自己終究還是看到了,看到了那個可望而不可即的夢,伸手掩住眼睛,從兩指的縫隙中看,自己曾無數次做這樣的動作,現在真的實現了。
那個女孩好聽的聲音彷彿還在耳畔:“我想去看看....”路易微張嘴唇,呢喃着那個女孩的名字:“零...”
他已經看到了。
只是那個嚮往這些的女孩卻再也看不到了,她永遠地埋葬在地底的深處了......
至此斯格蘭人再一次屹立於大地之上,現在的他們再也沒有了退路,他們只能前進,踏上那一條不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