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活着
凱倫將背上的一個半大孩子交給梅麗莎，孩子已經昏過去了，他的一條腿已經被砸斷了，估計已經廢了，梅麗莎心疼地把男孩在懷裏，撫平男孩因為疼痛，而緊緊皺起的眉頭。
凱倫喘了口氣，才對梅麗莎交代；‘可以了，帶着這個孩子，告訴其他人現在追上部隊，要不然就來不及了。’凱倫說完，沒有去工廠反而再次轉身朝着已經淪為廢墟的城區里跑去。
梅麗莎看到凱倫竟然還要回去，：“凱倫先生，你還要去幹什麼？”看着梅麗莎沁滿淚水的雙眼，這個年輕的姑娘，她看到太多熟悉的人在巨石下痛苦地死去，卻什麼都做不了，那纖細的身體已經快禁受不住了。
“梅麗莎，快帶他們走，我再去檢查一遍，看看還有沒有遺漏的，時間還來得及，不用管我。”凱倫邊跑邊說，直到徹底消失在梅麗莎的視野里。
凱倫一處一處地尋找着，原本繁榮的城區淪為廢墟，大地依舊在顫抖，建築在一步步倒塌，他每經過一處，都能看到斷掉的肢體，從廢墟中伸出一條血手，還緊緊地握着，看起來是在極大的痛苦中窒息而死。
凱倫看到這一幅人間地獄的景象，閉上眼念了幾句禱語，這才讓他的心平靜下來，不斷地穩住身形，不再去看不斷崩潰的穹頂，以及那個怒吼的怪物。
他打算再檢查完前面一段路，就馬上去往最近的一處工廠，他問過何納森，他們會等三個小時，如果還沒回來，他們就要關閉空洞出口了。
現在還有一個小時，他必須回去了，不再停留繼續前進.....
不一會兒，凱倫就檢查完最後一處，正打算往回走，突然，細微的喊聲引起了凱倫的注意，他馬不停蹄地跑向一處下陷的洞坑，洞坑並不深，只是由於大地顫動導致的下陷。
他向下大聲地喊：“還有人嗎？請回答我！”沒有應答，他的眼不斷掃視着坑洞各處，終於在一處缺口看到一個伸出來的小手死死地扒住缺口邊沿，只是正在不斷向後退。
凱倫找好位置跳了下去，跑到缺口處，連忙抓住那隻小手，看向手的主人，是一個好像就八九歲的孩子，小臉灰僕僕的，還有幾處划痕，滴答滴答向下淌着血。
沁着眼淚的大眼睛盯着這個突然出現的大人，她好累感覺快撐不住了。
“孩子，快抓住我的手，我把你拉上來！”孩子聽到了，用盡最後的力氣，正要把右手也伸上來。
只是事故突變，轟隆一聲巨響，整個地面都顫動了一下，只是就因為這一下，凱倫沒能抓住她的手，孩子向後墜落下去。
凱倫雙眼赤紅，忍不住大吼出聲：“不！”他不加思索，一隻手抓住邊緣，整個身子也進入深坑中。
最終，還算來的及，他抓住了她的手，兩人就這麼懸在空中，凱倫的青筋根根暴起，不知哪來的力量，他一用力就把孩子拽到自己懷裏。
隨之而來的是一聲悠長的吼聲，所有人都失神地望着，一隻龐然大物不斷擠壓着那座廢棄的中心教堂的地表，探出一血淋淋的巨口，如果另一隻還有些人形，那麼這隻就完全是由血肉隨意堆積而成的野獸，祂沒有雙腿，直接將身子從地底探出來，只是儘管只有半邊身子，可他龐大的身軀並不比另一個差多少，他此時突然竄出，似乎早有準備，打算一舉將其吞下腹中。
只是並沒有如他所願，只見那雙血瞳盯着腳底出現的巨口，毫不猶豫地任由他扯去自己的右腿，
不過沒一會兒，粘稠的黑色肉塊再次形成了一條新的右腿，他弓起身子，發出野獸被激怒般的低沉吼聲，而不遠處另一隻的身體已完全暴露在空氣中，極不協調的肢體，如果細細地聽，彷彿還能聽到陣陣哀嚎聲，他下體浸泡在濃稠的黑色中，那張算不上臉的血塊，被密密麻麻的人臉密佈。
其中一位年長的教徒看到后，無法抑制地顫抖起來，恐懼到扯着蒼老的嗓子喊出聲來：“都是真的！都是真的！我們真的生活在邪魔的身體上！聖經中記載的都是真的！”隨後倒在地上，昏迷過去。那本沉睡在教堂中的聖經所記載過，斯格蘭人一直生活在一具屍體上，那是被斯格蘭爾鎮壓在聖堂下的邪魔，即便是最虔誠的信徒也只會以為這只是傳說，但他卻真實地出現在所有人眼前。
那尊名叫魔魁蒙頓的怪物活過來了！
看到這一幕，所有人都心如死灰，也不再猶豫，何納森大聲向著部下吼着：“立刻關閉入口。”梅麗莎本想說凱倫先生還沒回來，只是環顧周圍所有人臉上佈滿了恐懼和急切，於是她什麼也沒說，頹然地靠在牆上，眼前出現了一隻手，手上拿着半個麵包，是那個斷了一條腿的少年，他已經醒了，經過了簡單包紮后，他勉強撐着一根木棍走路。
“吃點東西吧，會沒事的。”少年略帶靦腆地說。梅麗莎接過麵包，說了聲謝謝，有一口沒一口地吃着，心裏懸着的那顆心卻久久難以落下，她能做只有祈禱：“神啊，請保佑凱倫先生和小路易能平安。”
.......
凱倫自然也看見了，他知道不能在等下去了，只要這兩個怪物稍微動一下，就能要了他的命。
他先用力將孩子抬了上去，然後自己再扒住邊沿也爬了上去，孩子有些害怕，不知所措地看着凱倫。
凱倫摸了摸她的頭，將她抱起來，繼續朝着工廠的方向趕去。
然而那兩隻怪物卻不會在意兩隻螞蟻的死活，蒙頓率先沒了耐心，帶着野獸般的凶厲，用巨大的手掌拍向對面。
兩隻怪物瞬間撞在一起，地面又是一陣晃動，不湊巧的是，又彷彿命中注定一樣，正當凱倫經過一座樓層時，已經搖搖欲墜的樓層再也禁受不住，轟然倒塌。
看着砸向他的鋼筋泥土，凱倫暗道聲：“不好！”沒有猶豫，將孩子護在懷裏，直到砸中他並不強壯的身體。
一陣塵土飛揚，一股劇痛傳了上來，凱倫心涼了半截，他知道腿骨斷了，他絕望地想到，這個孩子怎麼能活下去？
他用儘力氣把眼前的磚石撥開，看向外面，沒有一個人，看着身下緊張的孩子，這個堅強的男人眼角還是留下了滴滴淚水。
淚水滴到了孩子臉上，她關心地問：“先生，你在哭嗎？沒關係的。”聽着耳旁稚嫩的聲音，凱倫心思更加複雜了。
他不甘地想到：“神啊！為什麼要讓這個孩子遭受這些！”他赤紅的雙眼死死地盯着兩隻相互撕咬的怪物，一股強烈的恨意從心中升起，只是他馬上就要死了，什麼都結束了。
只是他剛想到這，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凱倫神父，是你嗎？”那是那個叫做路易的少年，不去想他為什麼會在這，趕忙說：“是我！路易，幫我把這塊石頭移開。”聽見回應，路易跑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他本來是要去教堂的，只是他看到的卻是一片廢墟，少年能做的只是不斷地安慰自己，他不斷地對自己說：“母親一定是早就跟着部隊走了，一定是！”於是路易就開始往回走，然後就發現了凱倫他們。
凱倫看着這張熟悉的面孔，心踏實了不少，對着少年說：“一會兒，咱們一起用力，你先把這個孩子拉出去，然後我自己就能出去了。”
路易點了點頭，路易雖然還小，但也有些力氣了，兩人不斷用力，終於抬起一個縫隙，等路易將孩子從中拽出來。
路易緊張地看着凱倫說：“先生，你也快出來吧。”看着路易的眼，凱倫微微有些動容，原本已經有了死志的他，現在卻怎麼也下不了決心。
於是凱倫也翻身一挺，沖了出來，路易扶着右腿不便的凱倫。
路易原本沉重的表情，現在也有了笑容：“凱倫先生，我們走吧。”凱倫被這個笑感染了，心情也好了起來。
“好！”轟隆！只見人型怪物不再與蒙頓糾纏，又開始向上撐起。
凱倫朝上看去，瞳孔一縮，一個尖銳如同長矛般的石塊攜帶着死亡的氣息徑直朝他們砸來。
他用力一推，把路易以及那個孩子推開，沒了路易的支撐，他站立不穩倒在了地上，下一瞬尖銳的石塊就從他的腹部，貫穿了他的身體，死死地將他釘在地上。”
凱倫睜開已經模糊的雙眼，看着眼前兩個茫然的孩子，他感覺自己的生機在流失，鮮血從他的腹部不斷流出，淌了一地，鮮血浸染了這塊巨石，使它格外的鮮艷。
看着還處於茫然中的凱倫，最後，他張開嘴大聲地向路易喊道：“快跑！快帶着那個孩子快跑！”
這一吼把路易從茫然中喚醒，他想過去幫他，但對上凱倫不容抗拒的眼神，他明白自己應該做什麼了，“活下去”！
他看着無數轉瞬就要砸下來的巨石，猛地抱起那個孩子，轉身埋頭朝遠方跑去。
凱倫那雙由於充血而發紅的眼，不舍地抬起頭，盯着不斷遠去的小小背影，等到終於徹底消失他的視野，那張沾滿鮮血的臉，此時安心地笑了出來，他早有死志不覺可惜。
他意識消失前的最後一刻，他依舊虔誠地為那兩個孩子乞求平安。
污血的詛咒將這位虔誠的信徒釘在此處，像是要把他的靈魂也一併永遠地釘在此處。
他始終攥在手中的小劍，鮮血浸染其中，使他閃爍着妖異的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