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柳十三棲身山神廟，為花草初次見了了
巍巍太行山縱橫千里，綿延至洛陽城正北時，才逐漸少了些氣勢，形成高低不平的幾座山嶺。
此時正是山花爛漫的季節。這些太行山的余脈，在春天的氛圍中，正散發著勃勃的生機。
山腳下，綠蔭掩映之中，現出一座破敗的山神廟。門前有一條幽深曲折的小徑，通向一片殘垣斷壁，幾株不知名的花草迎風擺動，點綴其間。跨過這條瓦礫堆積的廢墟，便是山神廟的正殿。
正殿的兩扇大門歪斜地倒在地下，面目全非。殿內的山神像和香案早已不知去向，只有神像的基座突兀地立在那兒。
陽光透過房頂的漏洞，星星點點灑落在積滿灰塵的地面上，使本來死氣沉沉的廟宇，添了少許的生氣。牆壁上斑駁的壁畫，仍然隱約可見，彷彿在倔強地證明着昔日的輝煌。
神像基座的後面，有一堆亂蓬蓬的枯草。裏面躺着一個蓬頭垢面的少年，他就是花市上戲耍老者的討飯郎，柳十三。
這樣躺着已經過了幾天。他用那錠金子買來很多熟食，索性休息，免受骯髒氣。只要有口飯，他懶得乞討。
在他的記憶中，一直過得都是討飯的日子。沒爹沒娘也沒家，彷彿是一顆塵埃，一出生就飄落在這破廟裏。
很小的時候，他走不了很遠的路，只能在附近的村莊乞討。惡狗追着咬，頑皮點的孩子罵他是野種。直到現在也不明白，野種到底是什麼意思。只能隱約覺得這不是好話。
罵就罵吧！給口飯吃就行，活着最重要。
最可怕的事情，不是飢餓，而是因飢餓過度，瀕臨死亡時候的感覺。值得慶幸的是，死亡，從來沒有發生過，否則，他早就成了山間的孤魂野鬼。
吃了這頓飯，下頓飯怎麼樣才能吃上，從來不在他考慮範疇以內。只要肚子不餓，就立即回破廟裏睡覺。每次都能睡得十分香甜，什麼時候餓醒，就什麼時候再出去乞討，周而復始，早就成了習慣。
一個地方沒吃飽，就到另個地方繼續討要，直到吃飽為止。有時候已經很飽了，偶爾會遇到好心人送來粥飯，他便擺擺手說：“我吃飽了，不要，不要。”
好心人說：“留作下頓飯吧，拿去吧.“
柳十三笑着說：“下頓飯的時間還沒到，要它幹嘛？”
好心人被逗樂了，說：“要飯的，我們倆到底誰傻·？”
他一聽這話，扭頭就走，打着竹板唱道：“說我傻，我就傻，我是天上一傻瓜。神仙日子我不過，下凡人間去你家。”
好心人搖頭嘆息，自言自語道：“好可憐啊！小小年紀就靠討飯度日，沒爹沒娘，而且還是個傻瓜！”
日頭高懸在山頂上，已是中午時分，柳十三這才悠悠醒來。望着千瘡百孔的屋頂，他打個哈欠，伸着懶腰，覺得舒服極了。然後翻身坐起，伸手拿過放在旁邊的百搭袋，從裏面掏出一個硬邦邦的饅頭，大口大口地啃了起來。
饅頭太硬了，噎得他伸長了脖子。勉強吃完后，又喝下昨晚剩下的涼水，心裏暗道：飽了，湊合著又是一頓飯！
突然要小解。他連忙站起來，顧不得拍打身上沾滿的枯草，匆忙向大殿後面走去——那是他經常方便的地方。
明亮的陽光，照得他眯縫着雙眼，在一片紅黃相間的山花旁邊，柳十三一瀉千里。
“哎！哎哎！幹嘛呢要飯的你幹嘛呢？”
在一迭連聲的追問中，閃過來一位少女。聲音如鳥鳴般清脆，滿臉怒氣，走到柳十三面前，雙手叉腰，斜視着他。
驚得柳十三一陣哆嗦，還沒一半急忙憋了回去。羞得臉色通紅，囁嚅道：“不······行嗎·········”
少女毫不羞澀，跨前一步，直視着柳十三，緊繃的臉色突然好轉了一些，說：“呀！是你呀！要飯的！這麼大的人，大白天干這事，羞不羞？”
“用得着你管？”柳十三低着頭，小聲反擊說。
“當然要管了！”少女指着滿地的花草說，“這些都是我的，這裏就不行！”
柳十三有些茫然。他住這裏已有好多年，從來沒聽說過這個破地方屬於誰，於是問道：“你的？我住這兒好多年，怎麼不知道？”
少女“撲哧”笑出了聲，不屑地說：“你以為你是誰呀？憑什麼要讓你知道？”
柳十三疑惑了，是呀，我是誰呢？我又能算什麼？不要說這些花草，就連藏身的破廟，也不能說是我的。
可是轉念又想，不對呀！這些都是野花，從來沒見少女來過這裏，怎麼會是她的呢？
少女看着發獃的柳十三，好像猜透了他的心思，說：“怎麼？不相信這些花草是我的嗎？告訴你，昨天我還來過這裏！拔光了裏面的雜草。不信你看，這是我踩出的腳印！”說完，她指了指地上拔下來的雜草。
看着地上這些證物，他無法判定這是眼前少女所為。可又確實拿不出反駁的證據，於是隨口問道：“你是誰呀？管這些！就算這些花草是你的，行了吧！”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應該怎麼賠！”
“賠什麼？”
講不講理？弄髒了我的花，難道不需要賠嗎？”
吵到現在，反而自己不講理！承認花草是她的，哪有不賠的道理？柳十三被少女逼進了牆角，無言以對。
“說話呀!啞巴啦！該不會裝孬了吧！”少女雙手叉腰，氣勢洶洶。
多年要飯的生涯，使柳十三練就了一個自保的“絕招”：遇事不妙，拔腿就跑！這純屬無奈之舉。每次都能成功逃脫，並非他本領大，而是人們大都不和要飯郎一般見識。
然而，這一次卻是例外！
當他轉身就跑時，少女似乎早有防備，跳過去一把抓住柳十三的肩膀，叫道：“哪裏跑？賠我花草！”
柳十三用力掙扎，幾個來回都沒能脫身，大聲說：“就不賠！就不賠！看你能把我怎麼樣！”
少女氣得臉色通紅，道：“再說不賠試試？信不信我揍你！”說完，她揚起了右手，就要打柳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