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又來一批
勞工如同羊群一般被鬼子趕着,搖搖晃晃地回了營地的小紅樓。連濕棉襖都沒力氣脫,就倒在地上昏死過去。
第二天早上,眾人沒有聽到早已熟悉的哨子聲,當他們從疲憊中醒來的時候,天早已大亮。那個“大棒子”金在亨竟然毫髮無損,又神奇地拎着棒子,推開了牢門。
庄紀川正在整理濕漉漉的棉襖,抬頭看到金在亨,趕忙陪笑:“金隊長好!”
金在亨似乎對他很滿意地點了點頭:“你們沒有參與昨天的暴動,是一件大幸事。你看看,只有你們還活着吧!只有忠於大日本帝國的良民才配活着!皇軍開恩,今天休息一天,每人多加兩個窩頭。”
牢房裏的人為多加了兩個窩頭,開始激動起來,“嗡嗡”的聲音回蕩在充滿霉味的房間。
庄紀川心裏充滿了不屑,他掃視了一下這些沒出息的人,突然看到一個棉襖顏色不一樣的人,他不禁多看了一眼,那人也與他對視了一眼,沖他笑了一下。
他心想:昨天夜裏冒雨埋屍,所有人的棉襖都應該是濕的,這人有問題!他暗暗看了一下,這間牢房在一樓,比之前的204號牢房大了一倍多,昨夜回來,一個不少地都被押到了這個房間,應該是32人,現在卻是33人,沒錯,多的那個就是他!腦子裏突然一閃,不知道昨夜姬茂喜逃走了沒有,希望他沒事。
庄紀川不動聲色地繼續擺弄着自己的衣裳,時節已經快到清明,已經不是那麼寒冷了,他向來健壯,赤膊坐在草墊子上,背上裸露着條條傷痕。
那人卻自動靠了上來,緊挨着他一屁股坐下,用庄紀川不熟悉的口音笑着說道:“兄弟,我叫王虎,是游擊隊的,一次掃蕩的時候讓鬼子給俘虜了,認識一下,以後相互有個照應。”
他並未壓低聲音,“游擊隊”這三個字又說的很清晰,牢房裏其他人聽到之後有些激動,似乎找到了新的依靠,雖然這人和他們一樣是手無寸鐵的囚徒。依舊都圍了上來嘁嘁喳喳地問東問西。那王虎也耐心地一一回答着。
庄紀川當然不會信他的鬼話,暗暗聽他與眾人對答才知道,原來河北人說話是這樣子。看那人應付完其他人,他才回道:“我叫嚴紀,在走親戚的路上被二鬼子抓了壯丁,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被送到了這裏。”
“嚴兄弟雖然瘦了一點,身上又有傷,但這一身腱子肉還是很讓人羨慕啊!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你這樣子會被鬼子重點關照的,還是謹慎些,把衣裳穿起來。”王虎討好似地說道。
庄紀川一聽,這倒也是實話,便甩了甩半干不濕的棉襖,套到了身上。但是,他並不願搭理這個莫名其妙的人,聽十句回一句,王虎漸感無趣,便如交際花一般找其他人吹牛去了。
就這樣平靜地過了一天,勞工們在四個窩頭的滋養下,重新恢復了對生活的希望。
在天黑了又亮了之後,金大棒帶着荷槍實彈的鬼子,到牢房裏挑了包括庄紀川,王虎在內的七八個人,帶了出去。其他人都深深地埋下頭,生怕被再挑中,然而,那銹跡斑斑的鐵門,“哐鏜”一聲關上之後,就再也沒有開啟。
庄紀川又被帶到了204號牢房裏,金在亨讓他整理草墊子,並告訴他,他還會在這間牢房裏呆幾天,可以幫他監視新來的人,如果有問題就上報,一條情報給一個窩頭,表現好了,還會有機會留下來,不用去大台煤礦當煤黑子。
庄紀川一直心存疑惑,就問道:“金大~金隊長,直接把勞工送礦上去當煤黑子就行了,為什麼還要在這裏關着訓練,浪費糧食?”
金在亨神秘一笑:“嚴紀,一看你就是可造之才,以後跟我混,你不會吃虧的。這門頭溝集中營是皇軍西苑大隊的分部,而大台煤礦是由帝國本土商務部管轄,軍方只負責給商務部輸送勞工,上面一直硬給軍方壓勞工指標,從來不給任何好處。
但是,帝國商務部會給軍方提供勞工集中過程中的給養。皇軍現在雙線作戰,後勤壓力很大,軍方有時也會出現軍糧的短缺,所以西苑的皇軍靠集訓勞工來獲取商務部補貼,又減少你們的供應,這樣余出來的糧食就可以貼補軍需的不足。說白一點就是靠你們吃空餉思密達!”
冷不丁帶出一句口語,嚇了庄紀川一跳,他慌忙點頭感謝,忙活着去收拾牢房了。金在亨對他的表現很滿意,拎着棒子去別的房間巡視了。庄紀川趁機竄到走廊上,卻看到王虎就在隔壁203號牢房,趕緊又回去了,他可不想在這個時候,讓王虎有機會去多換個窩頭。
204號牢房的窗正好斜對着集中營的大門,這窗就是個洞,只是將拇指粗的鋼筋交互插進牆裏,防止犯人逃跑而已。傍晚,庄紀川站在又高又窄的窗前,看到大門緩緩打開,兩輛摩托卡帶着一輛卡車開了進來,後面跟着大約一百多服色各異的人,每個人手上都綁着麻繩,一條麻繩前後串着十個人。
那大鐵門被工兵修好之後,似乎又進行了加固。南邊的炮樓也進行了修繕,架上了兩挺機槍,一個朝里,一個朝外,押送勞工的軍隊也並沒有離開,都悄悄駐紮在了集中營里。
庄紀川對這群新來的人要面對什麼,早已瞭然,便不再亂看,自己坐到牆角發獃。
過了好大一會,一群人如瘋了一般,端着自己的衣服,赤身露體地竄了進來,這次身上卻沒有貼任何的標籤。這群人旁若無人地邊跳腳,邊用手渾身上下亂抹,等到身上幹得差不多了,便開始往身上套衣服。只是他們的衣服都還是被押來時候那身,鬼子並沒有給他們發新的“特殊勞工”字樣的囚服。
庄紀川獃獃地看着進來的這15個人,其中有一個身穿灰色服裝的人,身材頎長挺拔,有點領導的風範,他想,既然是俘虜,那就是跟鬼子干過仗的,應該都是好人,不過,也說不定是個臨陣投降的軟蛋,怕死鬼!
他打定主意,一句話不說,抄起袖子,就躺到了牆角的草墊子上。
過了一會,過來一個年輕人,坐到他身旁說道:“兄弟,認識一下,我叫趙金科,察哈爾人,在老家被抓了壯丁。這牢裏都是啥套路啊?”
庄紀川思考再三,覺得姬茂喜不在這裏了,現在要脫困,必須聯合人找機會自救,絕不能再像前兩個月一樣一言不發,便坐了起來,瞟了一眼那個像領導的人,又掃了一眼所有人,算是打了個招呼:“我叫嚴紀,淮海人,年前走親戚的路上被抓了壯丁,過年的時候被送到這裏來的。來這裏的人鬼子會先訓練兩個月,等下一批勞工來之前,都送到大台煤礦當煤黑子。”
那趙金科問道:“那上一批人都上礦了,你怎麼沒去大台煤礦啊?”
庄紀川悲憤地一笑:“嘿嘿!你們來晚了,上一批人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