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潘多拉的小鐵盒

63-潘多拉的小鐵盒

吱呀——

門開了,李元從門外歸來,小果站在他頭上。

克里斯和撒旦正坐在客廳,躺得悠閑自在。

小鐵盒壓在日記的最後一頁,靜靜地躺在桌面。

“怎麼樣了?”李元把小果薅下來,拋給克里斯。

“哎呀!”小果發出一聲不情願的音節。

“嗯……怎麼說,你可能得做好心理準備。”克里斯眼神遊移不定。

“說吧,沒事。”李元無所謂地笑起來。

他已經能夠接受那些他曾經無法接受的事情了,既然如此,那麼,過去他的那些情感,從那刻起,就已經無法對他的情緒產生多大影響。

儘管並非完全沒有影響。

“連起來的意思,大概就是,你被這個稱作繆絲的女人背叛了。”

“嗯。知道了。”李元點點頭。

“她是誰?”克里斯生怕他又露出一個陰森的笑臉,試探性地打量着李元。

“你下午見過了。”

李元繞過桌子,嘴裏說出來的話比雲還輕,他拉開冰箱門,問:“喝東西嗎?只有果汁。”

得到回答后,他拿出三罐冰冰涼的易拉罐,手指輕飄飄地推上門,將罐子拋向二人。

“她對我撒謊了。”克里斯皺着眉扣開易拉罐。

“如果我日記上的內容是真的,那幾乎是必然的事。”李元窩在單人沙發內一頓狂飲。

“你好奇怪。”克里斯滿是不解。

“怎麼了?”

李元將空罐子輕輕地擱在桌上,雙肘撐上膝蓋,活動着肩膀。

面對李元這前後近乎分裂的情緒表現,克里斯竟一時間說不上話來。

“他一直這樣嗎?”克里斯扭頭尋求撒旦的幫助。

“嗯。”撒旦點頭,“以前更誇張。”

“是嗎?”李元笑起來,看着完全不像方才在燈塔時的樣子,“有多誇張。”

“比如,剛和我打完架,還沒到半個小時,就拉我去打遊戲,跟沒事人一樣。”

“真奇怪。”克里斯頭靠在手掌上,像看着什麼謎題一樣盯着李元。

“真奇怪~”小果跳到克里斯的肩膀上,找個位置“坐”下。

笑而不語,李元伸過手,一把抓過黑色鐵盒,給那蓋子一下扣開。

鐵盒內部凹槽內墊着一塊紅色的布料,上面放着兩根長方形的晶片,其中一塊為純黑色,另一塊是金色。

“看看?”李元抓起黑色的晶片打量一番,上面掛滿密密麻麻、整齊劃一的凹槽,大概半個拇指長,半個小指頭寬,細長無比。

金色那塊看起來短小許多,與黑色晶片並非同一種規格,上面的凹槽橫豎穿插,凹槽內染着綠色塗料。

克里斯拿過金色晶片,將瞳孔中那晶片手機的投影模式切換到外放,接着,他將手柄靠穩在小黑盒旁。

全息投影里傳來冷冰冰的電子女聲。

“請將晶片放在藍色光圈內。”

“正在識別……”

“請稍後……”

不一會,放在光圈內的晶片被藍色光子包圍,光子陷入凹槽刻痕中,不斷游移。

“該設備非標準規格,請稍後,正在調整參數……”

大約5分鐘后。

“讀取完畢。”

全息投影上是克里斯設置的私人桌面,上面放着他和那可中學時期拍攝的照片,兩人笑得燦爛無比,此時,桌面上跳出一個新的文件夾,名字為“花蕊計劃第一期-2106-4-15”。

克里斯立刻按下錄屏按鈕,打開語音備忘錄,伸手點開。

歪着頭的李元只覺得脖子有些酸,讓撒旦挪挪窩,三人坐在長沙發上看着那屏幕。

裏面只有文本記錄。

三人面面相覷。

第一個文件便是介紹文本,除此之外全是密密麻麻的以人名命名的文件夾,文件夾封面上是一個又一個花季少女天真的笑臉。

“花蕊計劃第一期,負責人,史金那,小組領導人,泉姐、佳莎、剃洛、彎刀,要求,身高160-175cm以內的未成年少女,身材姣好,長相貌美,年齡15-18歲之間,任務目標,訓練具有各項綜合能力的殺手、間諜,獲取各個組織的情報,控制其他組織完成目標,獲取資金、情報、權利等,執行方法……”

念到這,克里斯頓住,面色憤怒。

“操。”李元罵著。

撒旦面色不快,沉默地看着上面的文字。

“真是一堆魔鬼!”他怒喝着,只見他緩慢地翻到文檔下方,看到一個加粗的標題。

“階段成果?2106年,第一批,已完成,已經收集218個未成年少女,經過88道關卡訓練工序,成功篩選共30人,其中3人能力異常顯著,可馴化為3王27象,剩餘淘汰者已通過意識馴化,訓練中產生的殘體已投產……”

克里斯憤怒地一拳錘在桌上。

“收集”、“工序”、“已投產”、“馴化”,好像那些少女們都是商品或者什麼動物,冰冷得讓人發毛。李元眯着眼睛看着那屏幕上的內容,毛骨悚然。

“要……看看,繆絲的文檔嗎?”克里斯往下翻着。

“嗯。”

“要不算了?”撒旦面色凝重地按住李元的手腕。

“先看,時間對不上。”

他現在竟然出奇的冷靜,他只想趕緊知道繆絲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編號NO.156-繆絲·蒂娜[極品]”,李元伸出手戳開那文檔。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張笑得清純的大頭照片,李元立刻認出來,這張大頭照片來自繆絲的校園卡。

大頭照之後,密密麻麻的偷拍照佔據整個藍框。

從繆絲來到一層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被夜歌盯上了!

李元瞪着圖上繆絲在街上奔跑的模樣,冷汗直冒。

因為她前方,就是李元他自己的背影。

一張又一張的偷拍照劃過。他越發憤怒。

不僅是對偷窺繆絲的人感到憤怒,還是對他自己的憤怒,發自內心的憤怒和無力衝上他的大腦。

他居然完全沒有發現繆絲跟在他身後!

那些偷拍照,記錄了繆絲跟着他來到一層、跟着他回家、跟着他進入暗河的全過程,不僅如此,還有繆絲因速度追不上他迷失在陌生的暗河裏的樣子。

再接着,那偷拍之人視角越發接近那迷茫又恐慌的少女……

操!他罵著。他在罵自己。

因為,最後一張圖裏,左上角,暗河的街邊,他的身影一閃而過。

李元緊握的雙拳在發抖,眼眶在那一刻猩紅得嚇人。

那全息屏幕閃着光點,此時竟像一口深淵,那深淵不斷地挑釁他、嘲笑他:

你是不是不敢直面現實?

你是不是很生氣?

哈哈,你是不是很生氣?

還想看嗎?

還敢看嗎?

要繼續嗎?

下面還有很多哦?

要繼續看嗎?

你肯定不敢吧!

就像以前那樣!

連大大方方走進教室都不敢吧!

對不對?對不對?對不對?

有沒有膽量直接告訴她你的想法呢?

沒有吧?沒有吧?沒有吧?

敢不敢告訴她你其實很自卑呢?

不敢吧?不敢吧?不敢吧?

只會冷暴力推開她對吧!

對吧!對吧!對吧!

是你害了她哦!

是不是不敢承認?

那深淵奸笑着瞪着他,彷彿在那一刻,有一隻大手從那深淵裏衝出,將他的內心扭曲得像塊被踩爆揉碎的易拉罐。

彷彿無數只惡魔在他耳邊低語。

“要不……還是算了……”克里斯看着他低着頭,將眼睛藏在額前的黑髮中,有些於心不忍。

李元伸手將那文件夾里的圖片繼續往下拉。

不堪入目的畫面里,那少女美麗的臉上滿是屈辱和不甘。

繼續往下拉。

那曾經溫和又明媚的臉龐上已經寫滿痛苦與絕望。

再往下。

那雙漂亮的眼裏只剩下了麻木與空洞。

“還有一塊。”李元歪過頭,讓克里斯換晶片。

另一塊晶片里,只有以名字命名的文件夾。

點開,僅有一個被標記為“階段性成果”的視頻文檔,見狀,克里斯和撒旦別過眼。

“我去下洗手間。”克里斯帶着小果逃開。

撒旦拍拍他背脊,走出門外,把門掩上,坐在站台邊,不知道在想什麼。

空蕩蕩的房間只剩他一個人。

不,不只剩他一個,還有魔鬼坐在他身邊低語、盯着他奸笑、瞪大雙眼看着他。

那是潘多拉的魔盒哦?你要點開嗎?

像你這樣的孬種,你是不敢的吧?

哇!點開了哎!真不可思議!嘻嘻嘻嘻!魔鬼們在他耳邊嬉笑。

畫面動起來,裏面傳來繆絲痛苦的哀嚎和哭聲。

“別期望會有人來救你,你看看這照片,這個人每次都離你這麼近吶……”

“你是不是希望他來救你?別妄想啦!哈哈哈!”

“要不要叫一聲他的名字?”

少女痛苦的尖叫劃破寂靜的房間,克里斯坐在馬桶蓋上捂住耳朵,見狀,小果湊到他脖子邊蹭了蹭。

一共88個視頻,李元一言不發地看着她一步一步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直到最後,看着她面無表情地舉起刀,斬下身邊那還在掙扎的最後一個少女。

她麻木地站在空蕩蕩地房間中央,周圍那圈成堆肢體和機械軀殼圍着她,像跪在地上那信徒們拱起的一顆星辰。

不,這不是他厭惡感和嗜血感的由來。

李元很快將胸中扭在一團的情緒分得清清楚楚。

這些影片,讓他悲傷,難過,憤怒,自責,想要毀滅一切。

卻不足以構成讓他討厭她討厭到生理想吐甚至想親手殺了她的理由。

唯一能想到的,無非就是背叛。

你背叛了我?繆絲?

你真的,背叛了我嗎?

“看……看完了嗎?”克里斯已經許久沒有聽到動靜,他躡手躡腳地走出衛生間,接着被李元朝他看來的目光嚇得一抖,“你沒事吧?”

他就像一個坐在光明中的惡鬼一樣,朝克里斯咧開嘴角,露出白牙,聲線平穩:“沒事。”

緊接着,李元站起身來,就要朝門外走去。

“去哪?”克里斯趕緊跟上前。

“去去就回。”李元並沒有正面回答他,和聽到動靜開門的撒旦擦肩而過。

“等一下!”撒旦叫住他。

“嗯?”

“你上一張暗殺單才剛剛過時效還沒到一天,別再做讓自己陷入麻煩的事。”

撒旦靠在門邊,眼裏都是無奈,他深知這人衝動起來近乎攔不住,而克里斯現在正絞盡腦汁想盡辦法留李元在家。

“知道了。”李元取下自己的兩把刀鞘,丟給撒旦,“放心,等我回來。”

——涼茶街——

他需要立刻釋放一下怒火,如果說他的心臟上有刻度的話,那麼,此時,他的怒氣值已經炸出靜脈與動脈之外。

李元輕車熟路地走進上一次阿正帶他來的房間,俯下身摸到一個鎖環,將那板子一下拉起。

順着樓梯走下去,靜靜地繞過拐角,閉着眼。

他需要馬上平靜下來,這裏是最好的來處。

上次他看到的那些籠子,現在有些空了不少,裏面的改造人也變了模樣,大部分都和上次完全不同了。

“嗯?今天怎麼會來?”阿正坐在拳場最後一排,看他走進來,驚訝地問,“今天沒有散局打喔。”

李元面無表情地看着阿正,點點頭。

“你要打?”阿正感覺到他情緒不對,“你幹嘛?缺錢?”

“不缺。”

“一共5局,1-5,越前越難,你自己選。”

“1。”

“行,那我上去幫你報個名。”阿正幽幽地站起來,沒再多問,“車輪戰擂台已經打完了,等會是混戰,要活到最後喔,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李元目光被二層吸引,那圈包房裏坐滿了不同的看客,看吊牌,似乎來自各個不同的勢力和組織。

其中一個看起來是牛仔,嗯?老大坐在牛仔旁邊。

他視界裏,赫然坐着一個熟悉的身影,繆絲,旁邊是上次在海岸線見過的那橙發男人,兩人舉止親密無間。

正好。他閉着眼睛像睡著了,他的目光盯着那兩人一動不動,像只鎖定獵物的豹子。

今日的拳場異常火爆,周圍擠滿了人,到處都是吵鬧聲和叫喊聲,看客們爭吵怒罵,甚至還有的相互之間因意見不合拳打腳踢,他們很快被保安拉開,但嘴上還在問候着對方的家人。

拳場外圍站着一圈奇形怪狀的拳手,有男有女,有人有獸,只不過,他們和李元唯一的區別就在於,他們都是改造人。

這不是拳場,這是斗獸場。

李元睜開眼,冷漠的看着底下。

他們都是商品,是物品,是展品,沒有為人的尊嚴,供看客們觀察,供他們娛樂,在廝殺中相互殘殺,只為博取二層那些人的一聲鼓掌和一擲千金。

既然這樣,就讓他來幫他們解脫困境吧,反正活着與死亡沒有任何區別,反正被關在籠子裏不過是受罪,在地面上吃人們施捨給他們的食物。

但他們和獸也有區別,至少真正的野獸能夠釋放真正的天性,不被這等扭曲的環境裹挾,至少野獸死在它應有的尊嚴和搏殺里,這些連尊嚴都沒有的玩意甚至連被稱作野獸的權利都沒有。

它們只是玩物。

人們懶得自己暴力拆解玩物,所以他們看玩物們互相拆解。

以此為樂。

拆解玩具需不需要有負罪感?當然不需要,拆掉,再換個新的,拆掉,再換個新的,需要什麼負罪感?

李元的唇角勾出一個淺淺的上揚弧線。

“你沒事吧?”阿正見他那樣子,疑惑不已,在他身邊坐下。

他搖搖頭。

“還有10分鐘,等會從上次那裏進去就行。這場是混戰車輪,和1打1車輪不一樣,一場10個,留下來最後1個和下一場10個繼續打,打滿5場剩下最後1個為止。”

“好,知道了。”

“不問報酬?”

“沒興趣。”

“你是來找死的?”

“差不多。”

其實能在她眼皮子底下被打死也不錯,對於他現在這股壓抑的情緒來說也是一種解放。

但不行,老大也在看着他。

“二樓能去嗎?”過了許久,李元開口。

“能活下來的話,我幫你問問。”

“嗯。好。”

二樓包房。

華貴的桌椅上擺着茶點與水果,二人舒適地躺在沙發里,看着下方。

“怎麼了?墨爾,你看起來有些緊張?”狸貓伸手攬住繆絲的肩膀,湊到她耳邊親昵地低語。

“沒什麼。”繆絲皺着眉,伸出雙手抱住手臂。上午那股被打探的感覺又出現了,這次感覺離她更近、更強烈,說不上來的壓抑。

主持人穿着一套滑稽地綠西裝,抓着像棒棒糖一樣的麥克風走到二層走廊。

“兄弟們兄弟們,還記得上次一拳封神的鬼王嗎?鬼王回來啦!你們心心念念的鬼王回來啦!”

這一刻,躁動在人群中炸開,無盡呼聲砸進李元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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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元無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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