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記憶覆寫
“好沒。”
他抹了了嘴邊的血跡，蹲在集裝箱門口邊觀察着動靜，並低聲催着那可。
“快了，正在重建模，模擬時間倒數1分28s！”
貓着腰閃出集裝箱的李元一瞬間就懵在原地。
這裏的情形比他想像中的複雜的多。
要他來看，這簡直就是一個龐大的多層集裝箱迷宮！
他現在處在靠岸的地方，遠處就能看到密密麻麻的船隻，不同高度的箱子和甲板上面還有幾個巡邏的哨兵，頂上站着一個眺望遠方的狙擊手，他往前一步，躲在一個集裝箱打開的門口。
他躲藏的角度剛好能看到無數集裝箱組成的狹窄縫隙。
那頭是一片空地，也正是狙擊手眺望的方向。
太窄了，縫隙太窄了！
李元想要看清楚，但狹小的縫隙阻擋了大部分的視野，只有幾個人影不斷從縫隙間閃過。
那邊很寧靜。
他臉上的傷口隱隱作痛，剛想把瘀血吐出，但隨後又強行咽了回去。
什麼動靜都沒有，只有遠處波瀾地海，偶爾想起幾聲海鷗的鳴啼聲，和遠處巡邏的人踩在甲板上踱步那細密的響聲。
“李元，現在你所處面向的正前方是個集散廣場，也就是西邊。廣場的西邊是一排倉庫，西北方是商鋪和加油站，東邊背後是海，和往下4米高左右的堤壩。西南按是有保安亭的大門。”
“哪裏可以出去。”
李元以極低的音量念着，只要他自己能聽得到，那可就一定可以聽得到。
“天，這裏到處都設了崗！”
那可聲音聽着十分焦急：
“你最好小心點，快躲好！我們正在依據影像重建各個商鋪和倉庫的出入口，以及道路交通狀況。2012年的遙感影像是按秒拍的照，工作量實在是太大了，還得等……2分鐘……如果運氣好的話，還能幫你找到離開的載具。”
此時，一個腳步聲從遠處傳來。
他快速背過身，閃進另一個集裝箱。
隨後他馬上聽到兩個聲音響起。
“操！拉布，頭抓的人不見了！”
那人甚至還踢了一腳集裝箱，面板上發出“咚”的一聲響。
也不知道他腳疼不疼。李元只覺得痛感從虛空傳到了他的指甲上。
“怎麼辦，頭讓我們把他帶過去給約爾德！我們得馬上找到他！”
另一個人被稱作“拉布”的人倒是很冷靜，那人並沒有立刻回答：
“問問3號塔的多爾。看他有沒有看到什麼動靜。我們不能鬧出太大動靜，要是約爾德知道二世說的人證沒了，立刻會認為二世在騙他。”
“靠，頭這下得慘了，本來約爾德就看不慣頭，現在人證還不見了！”
“別抱怨，齊艾爾，我們現在的首要任務是找人。”
聲音漸行漸遠，李元呼出一口長氣。
3號塔？他記起剛剛看到最遠處的燈塔是5號，隨後是被標註為4號的起重機，那麼，3號塔……
就是剛剛看到的狙擊手腳下的集裝箱！
李元探出頭，確認地點，那集裝箱下果然寫着一個大大的“3”！
現在是他做抉擇的時候了。
要不要救阿曼琪？阿曼琪儼然已經受制於小約翰二世。
從達利的記憶里來看，阿曼琪在離開達利以前已經染上了毒癮，顯然已經吸了很久，要救她，達利恐怕活不過今天。
怎麼辦？要逃，小約翰二世也一定會找上門來。
如果正常去工作，還可能牽扯到費爾和萊拉，要馬上通知他們也不可能，他的手機還在包里！小約翰二世的手槍也在他的包里。
怎麼辦！
李元靠在集裝箱內壁上，狠狠地閉上眼，呼出一口長氣。
他真的感覺到緊張了，從未有過的緊張。
如果說，他前幾天，純粹在是以旅遊和體驗生活的心態，過着達利的生活的話，現在，命運似乎打算和他玩真的。
“李元！”那可的聲音在此時簡直是救命稻草。
“你大概是沒法輕鬆地出去了。”但她說的消息卻是讓他有些絕望。
他的心緊張得揪了起來。
“不僅你現在所處的地方是倉庫，而且周圍至少三個街區內都是倉庫，另外，這地盤都歸屬於小約翰二世父親，也就是小約翰的公司，到處都是眼線，每一個街角都設了崗，每一個紅綠燈都是監控攝像頭，街區邊界還都是封閉圍牆，唯一的出口是兩個大門，另外你想走海路也不可能，海底被他們裝了探測器、監控和聲吶，岸邊每一個船隻都有哨兵，天……我真的希望醫療組馬上把你救醒，這樣的你的意識就可以直接回來。”
是嗎？難道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於是李元便低聲問道：“你們能大概算到這片區域裏所有人的行動軌跡嗎？預測也可以！”
“你是想？”
“我想和這幫夥計們玩一個小遊戲。”
“這樣的話，還得至少多跑5分鐘。”
那可雖然這麼說，但馬上把李元的請求傳了下去。
此時，遠方的廣場響起了一陣騷動。
劇烈和繁雜的爭吵聲越來越大，他再次探出頭，那些甲板的守衛和哨兵也被騷動吸引了注意。
集裝箱上的人員都集中到了視野開闊的地方觀察廣場。
“最短路線在哪？”
“右拐往南面直走100m，隨後往西152m，這條路需要經過一條15m的馬路，隨後就是一個通向街頭的廠房，我們姑且叫它A，廠房A對面還有3個垂直相連廠房B、C、D，最西端廠房外就是圍牆，但是那裏有監控，因此你需要先到電力室把監控和圍牆通電系統關閉你才能翻牆離開。”
“電力室呢？”
“就在A廠房內，最西端出口南面第一間辦公室。”
他閃身貼着集裝箱外側開始行動，這一面是哨兵和狙擊手的視野盲區。
遠處的噪聲和爭吵聲越來越劇烈。
快速跨過一個路口，他右眼掃到哨兵似乎收到了命令一樣正傾巢出動，不斷從集裝箱的外掛階梯爬下，似乎目標就是廣場。
不好！
他快速閃身躲進一個倉庫里，可下一秒他心一涼。
“誰在那？”腳步聲只有一個，很急，一下就逼過來。
李元大氣不敢出，他緊緊地貼着後壁。
集裝箱的冰涼從他的後背和脖頸傳來，他冷不丁被那冰涼的溫度激得無聲的哆嗦了一會，集裝箱凹凸陣列的紋理像是要嵌進他的肉里。
“見鬼，我明明看到了人，麥瑟是你嗎？”那人就停在李元背面。
此時李元的心跳急得像是在空曠的集裝箱內打鼓。
他低頭，右邊的光被擋住了，半開的門外伸進來一根槍口，嚇了得他右手抖了一下，嗓子眼裏發出奇怪的鹹味，血腥的味道佔據他的感官。
伸進來的槍口像醫生捅進病人嗓子眼裏的胃鏡。
他似乎已經看到那槍眼在他認識中以不可能的物理規律在空中四處旋轉，而無處遁形。
於是，他們把自己揪出去就像醫生切下一塊腸息肉一樣簡單。
下一秒，那槍口一下轉向了另一個方向。
呼……他深深呼出一口濁氣。
好險！他冷汗都要滴下來了。
那人放低了腳步，大喊：“麥瑟？”
“迪爾，你在幹嘛呢？”另一個聲音傳過來，“快走，那邊快打起來了，頭處境不妙！”
“啊，麥瑟，我剛剛好像看到人了。”被稱作迪爾的人聲音里充滿疑惑。
李元閉上眼，祈求他們不要搜查附近的集裝箱。
一直被他忽視的速寫世界，在他眼中展開。
這時，他終於意識到，引力波視界能夠幫助他逃離這個該死的幫戰場所。
.
在黑色的空間裏，波動將世界構建成完全不同的模樣。
波紋在震蕩，從他周遭穿過集裝箱，但很快就到達了盡頭，他的能力似乎止步於此。
就在他感受震蕩的時候，空間的震蕩經過集裝箱外的兩個人的身體。隨後，他便能看到兩個人的輪廓。
輪廓的邊緣在抖動，李元閉着眼扭頭觀察着，兩人的動作便展現在他的腦海里，甚至在一瞬間，眼耳口鼻的輪廓也生動不已。
現在他甚至能看到那兩人的表情，再精準一些，他還能看到其中一個人臉上的皺紋。
他嘗試向外擴展自己身上的震蕩。
奇異的世界在他周遭展開，集裝箱無盡的輪廓在他腦海里快速建起，一波又一波朝着廣場涌去的人群在他腦里行進。
不僅如此，他看得清任何一個人的動作，看得到任何一個人的樣貌，聽得到任何一個人的聲波。
引力波在他的腦海里構建起了一個純線型的三維空間。
他睜眼，線型世界便消失了，世界又回到了那個熟悉的集裝箱內部。
不過怎麼好像能看到衣服下的線條。
李元觀察着麥瑟。
沒想到這身材魁梧的壯漢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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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說什麼傻話，這到處都是人不是嗎？”麥瑟罵著。
“我聽巴迪亞說有個人質逃了，我以為……”迪爾的聲音聽着很尷尬。
速寫世界，淡淡的薄霧，只能擴張到小廣場，約莫50m範圍。
他的內心逐漸平靜了下來，一股莫名的安全感促使他閉上眼。
“該死，那不是我們現在該擔心的事情，我們得趕緊支援頭，那邊帶了百來號人過來，我們必須馬上過去！”
麥瑟狠狠地錘了一下迪爾，說完以後扭頭就走。
“約爾德看來是鐵了心要跟頭過不去了。”迪爾一邊搖頭一邊跟着朝前。
他閉着眼觀察兩人離開的方向，正準備離開的時候，腳下不小心發出了聲音，身後立刻傳來一個低沉的怒喝：“誰？！”
靠，剛剛忘記看背面了。
李元馬上緊閉雙眼，緊靠着身後那層薄霧，屏息。
他微微扭頭，就能看到一個剛剛本來已經朝着右手邊的拐角前行的人快速扭頭走了過來。
那人的心跳聲，如雷點一般打鼓，那顆不屬於他的心臟在自己的視野里跳動，敲出瘋狂的鼓點，
在引力波的加成下，他竟然覺得自己沒那麼緊張了。
甚至……來自黑幕里的記憶正在如泄洪一般將他的腦海佔據。
一步。
兩步。
三步。
李元的身體下意識地往門口方向拱起。
四步。
那人雙手握着一把手槍，背後背了一把狙擊槍，步調正在放緩。
李元回過頭，他又驚訝地發現，倘若自己集中注意力在某一個目標上時，他便能體會到波動穿過那個目標的全過程。
就算他不用再仔細觀察那人的行動便能悉知一二。
五步。那人靠近了。
手槍已經與這層薄霧平行。
機會只在一瞬！
那人緊張的呼吸聲正在穿過震蕩，又繼續緩慢往前走了兩步，絲毫沒發現自己的背部已經轉向了深淵，那人在此時就已經跌入了地獄。
在那一瞬間，閉着眼的李元彈射出去，在波動的震蕩里捂住了那人的嘴，在拉着那人進入集裝箱的過程中已經扭斷了他的脖子，隨後那軟下的身體便被他抱在懷裏，緩緩從他的身前滑落。
在這個狙擊手準備滑落的剎那，李元快速撕過狙擊手的衣物並包裹住自己的左右手，再搶下這人的手槍和狙擊槍，避免跌落到地上發出聲音。
全程僅過去了不到5秒。
這樣的舉動，似乎在他的過往裏上演了無數次，有什麼曾經被埋葬於深淵的葬品再次回到他的生活中，死去的記憶像打開了一道閥門，如溪流一般滲透進他的腦海。
“在當副主任之前，你到底是做什麼的。”那可不可置信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