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時間線危機

03-時間線危機

“200公里?要開多久?”

不會要他開一晚上的車吧,這誰頂得住啊!

這個年頭又不像2120年那樣,還沒有無人駕駛,他總不能雙手放開方向盤睡一覺吧……

“差不多應該也是……3小時。”不過,在得知自己大概要開一晚上的車以後,李元那恐慌緊張的情緒,總算是放下來了。

“我得休息了。”那可聽起來似乎很困。

“那邊幾點了?”李元想起來,這裏的時間似乎和2120年同步,現在已經過去了大概三個半小時。

“23點半了,明早我們還要開會討論怎麼處理你現在的情況。”那可重重打了一個呵欠,“不過我突然想到,我應該可以把這個儀器的投影傳到我的手機晶片上,這樣如果你真的出了什麼緊急情況,你可以叫我,我在家裏也可以處理。”

“好。”李元心想,不管怎樣,那可確實是個敬業的研究員。

此時,另一股他從來沒有過的情緒湧起,一個他很少說的詞滑出:“謝謝你。”

“你也會說謝謝?真不可思議!”那可動作很快,她此時已經坐上了去300層的電梯,“好啦,我要回去了。”

“你住哪?三層?”。

“隨意打聽女士的家庭住址真是太不禮貌了。不過我確實住三層。”

聽着那邊的動機,李元想那可應該是到了停車場一類的地方,有着空檔的回應,隨後就是飛車獨有的發動機點火聲。

“三層的世界是什麼樣子?”

李元行駛在公路上,腦子裏冒出無數在二層中看到的廣告,那些描述三層的霓虹圖像把三層塑造得完美又靜謐。

“也許有一天你能自己看到。”

.

三小時的路程,連音樂的節奏都無法讓李元保持亢奮,剛開始的興奮在此時變成了疲倦和勞累。

這人的生活每天都如此嗎?

不得不說,真是不同的時間、不相同的生活,但都是同為討生活的人。想到這,李元不由得對他多了點點同情。

但一想到這人記憶里平時不學無術的爛樣,又覺得好像沒什麼好同情的。

雖然李元天天口頭上說自己擺爛,但其實他除了正經工作外還在不斷找兼職,只為了趕緊擺脫房貸同時多賺點房稅,還能有些儲蓄在未來給他的小家增添點高科技智能設備。

對於他這樣由單親母親撫養到大,母親還在他18歲因頂不住壓力跳樓身亡的人來說,努力並不值得一提,因為如果他不努力,他連活下去的能力都沒有。

努力活着是活着的前提。至少在他的眼裏是這樣。

而原主人明顯是賺個10天錢,接着躺個10天的典範,就算找到個正經炸雞店工作,也經常遲到早退甚至翹班。

李元忽然對他完全同情不起來了。

這是一個三層的小旅館,破破爛爛的,“凹”型的建築中空出來一個小廣場,上面零散地停了幾輛車。

一樓還亮着幾盞燈,黑色的夜裏傳來一些令人面紅耳赤的聲音,幾張廢紙在地面翻卷了幾圈又躺下。

他現在也是住在“三層”的人了。

李元一邊嘲笑自己,一邊爬上狹窄的樓梯。

309號房門上坑坑窪窪,門把柄也銹了一半,他很懷疑自己能不能打開門。

“嘎——”隨着木門的開啟,一股混着發酵味道的霉味衝到李元臉上,爭先恐後地鑽進他的鼻孔。

小小的旅館和禿頭瘦子的家有着相似的構造:

入口右側就是盥洗室,左邊是狹窄的廚房,徑直往前便是空檔的房間,鐵架的床擺在正中,窗子緊閉,一半窗帘落了下來,空中點點灰塵隨着李元的腳步而扭動着。

盥洗室的鏡子碎了一角,李元拿自己的右手比了比,與上面凹下去的圓形裂痕如出一轍。

這時,李元才看清了原主人的樣子:亂糟糟的短促金髮,滿臉雀斑,肌肉有一些,但顯然骨頭佔了主導,右手的紋身被紅斑扭曲得像皸裂的土壤。

紅斑儼然越過了肩頭,一塊血泡似乎剛剛炸開不久。

他看起來精神不太好,深黑的黑眼圈、重重的眼袋,紅血絲爬滿眼白,鼻樑上有斷裂的痕迹,長着一個翹臀下巴。

身上這間白藍相間的背心和臟破的水洗牛仔褲,看着像剛從哪條街上剛吸了一陣爽被警察逮到監獄裏關了個十幾年再出來時因為實在太窮只能拿監獄服剪掉袖口當背心穿的玩意。

李元對閉塞紀元的語言和文化並不了解,不過還是靠着零碎的記憶認出了上面的字母“USA”和數字“10”,數字“10”被畫成了同一個人的各種頭像,旁邊炸出來幾塊瘋狂的顏色。

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可能是誰的狂熱粉絲,李元暗暗地想。

骯髒的水池中散了幾片已經被掏空的藥片包裝,水龍頭旁邊擺着幾張被水浸濕的證件。

伸手拿起:“達利·布拉。”

名字旁邊貼了一張醜陋的證件照,似乎是入獄時拍攝的,另一張應該是駕照。

兜里的槍此時存在感逐漸明顯。

他掏出來打量了一番。

看起來與2120年的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差別,並不是很酷,還重得不行。

熟練的卸下彈夾,裏面裝的也不是能量液而是幾顆黃色金屬尖頂的錐形玩意。

就是重量好像不太對勁,怎麼這麼輕……不會是那種丟進水裏就飄起來的東西吧?

李元不得對那禿頭老哥多了點憐憫,五塊錢都給不起,槍的子彈還是假的。

把彈夾裝回去,壓在證件上。

等一下,他為什麼知道這玩意是彈夾?他為什麼這麼熟練?

在那一刻,他腦子裏接連冒出各種疑慮,但隨後,熟悉的覆蓋感出現了,他上一秒還在思考的問題,一下秒就忘了個精光。

他好像老這樣,每當他想找尋記憶里的某些時刻時,那思維總會不經意間被什麼東西覆蓋掉。

又來了。

這麼想着,雙手撐在水池上,他開始回想剛剛的情形,抬頭,看着鏡子的雙眼流露出一絲李元陌生又熟悉的目光。

方才的冒進讓他有一些后怕。

他想起了那可的話,在這個世界裏,還是得小心行事,決不能衝動。

萬一達利死了,李元的本體也沒搶救過來,他也許真的就完蛋了。

至少得撐到本體脫離危險才行。

“滴、噠,滴、噠。”

水滴不情願的脫離金屬龍頭的擁抱砸向白色的瓷面,繞着弧形的水池緩慢滑到正中,消失在黑色的漏水口裏,帶走一螺旋的骯髒灰塵。

水滴的聲響越來越明顯,越來越響,越來越讓他煩躁不已。

還是隨便沖洗一下吧。

在他脫下背心的過程中,他掃了一眼鏡子,上面似乎出現了一片極其微弱的波動,像是水滴打在水面上蕩漾起漣漪。

李元往前走,神經質地用手戳了戳鏡子。

但他馬上就後悔了。

一股巨大的吸力便從鏡子的另一面傳來。

他的右手不一會便陷進了鏡子中,他叫喊着,大吼着,左手抓着右手往外拉,卻只撕下幾層帶着血泡和黑色紋路的皮,隨後越陷越深,掉進了鏡子中的深淵。

.

“快醒醒!”

眼前朦朧間出現一個長得極其俊美的黑髮藍眼少年。

少年焦急地叫着他。

這是誰?

“滴哩哩——滴哩哩——”尖銳的鳴聲吵得他煩躁地睜開眼。

手機在他的褲兜里暴躁鳴響。

艱難地摸出手機,上面的鬧鈴提醒他,他要在兩小時抵達住所附近的“肯當勞”打工。

這時,李元才看清周遭的世界。

他昨晚竟然在盥洗室里睡了過去,頭疼欲裂地李元艱難地撐着自己坐起來。

彷彿被這等噩夢榨乾。

“醒了?”

那可的聲音從虛空中傳來。

李元都快忘了還有個那可存在,他簡單的應付着,回答那可一個簡短的音階:“嗯。”

“今早我們開了個緊急會議。”

“‘我’還活着嗎?”

李元走出盥洗室,陽光破開塵埃落在衣櫃門上,窗玻璃的斑駁也被壓在上面。

隨便拿了件衣服和褲子,李元盯着天花板開始更換衣物。

“活着,不過,情況不太好,你可能還得在那邊待上個十天左右,這是我們現有的醫療組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另外你骨頭還斷了幾根。我們現在能夠通過你奇特的腦電波轉譯出你那邊的視聽畫面,所以另外提醒你一句,最好別做太出格的事,否則可能會很尷尬。”

“好吧,斷了‘幾根’?”

李元感覺達利那個誇張的粗眉在臉上拱起一個奇妙的弧度。

“總之是不太好,不過,別擔心,我們有把握把你救回來,幸好你自己身體強度夠高。”

那可並沒有把實情告訴他,相反,她透露了另一個消息:

“另外,你可能得先做好見警察的準備。”

“查到什麼?”

“什麼也沒查到,鑒於你是唯一一個倖存者,所以你大概是逃不掉他們的眼睛。”

“我明白了。”

“天花板有什麼好看的?”

她的視線從手中的數據文件移向全息屏幕,才發現屏幕上的畫面已經在破碎發霉的天花板上停了很久。

“沒什麼好看的。”

李元提好褲子,視線轉向室內其他地方,他看到床上有一個背包,於是便提了起來,走到盥洗室把證件、手機和槍一股腦丟進包內。

“另外,我們為你準備了一個全新的計劃。”

“什麼意思?”

李元看着鏡子裏的達利背好背包,頭髮十分凌亂,還有些濕潤,不少髮絲黏在額頭上,看起來很狼狽。

他抓起牆上的毛巾——也可能是抹布,胡亂地擦着頭髮。

“你得等等,他們還找我有事,馬上回來。”

真忙啊。

工作地點離這裏不遠,步行五分鐘就能到達。

他返回床邊,一屁股坐了上去。

臟髒的床發出“吱呀吱呀”地響聲,一副隨時就會倒塌地模樣。

至少這個床比自己的家裏的看起來軟一些。

趁着那可還沒回來的空檔,他翻看着達利的私隱。

照片不多,達利似乎並不喜歡記錄生活。社交軟件倒是很多,點開裏面都是紅點,社交關係似乎相當泛濫。

什麼三人成行五人隊列七人圓盤九人升天。

玩挺花。這對於一個寡了多年的老處男來說,簡直令他大為震撼。

他觀察着聊天記錄來推斷達利的語言習慣。

達利在和自己的好兄弟們說話時非常粗魯,在和女性說話時就顯得像一個風流倜儻的公子哥,對自己的父母倒是很尊敬愛戴。還有一個備忘錄,記載了達利很多見不得人的想法。

這是誰?李元的目光被一個黑貓頭像吸引。

那隻紅藍異色瞳的黑貓,在所有賬號都是人像的列表裏十分顯眼。

頭像旁邊沒有紅點。拇指點了一下,裏面的對話都十分簡短。

最近的一條對話,讓李元心中警鈴大作!

是黑貓在給達利下命令:“送到后給我發消息。”

它的名字是一串1和0組成的代碼。

時間……時間顯然是昨天晚上,22點30分。

壞了!李元把手機往床上一丟。

“我回來了!”那可的聲音響起,“接着來說說我們的計劃吧!”

“等等,那可,你看這。”李元再次打開手機,目光停留在黑貓頭像的聊天界面。

“天啊!”看到聊天記錄的那可很快意識到自己馬上又要去報告了,她說,“黑貓的名字叫賽博科隆。他說的送達,難道指的是你昨日送的包裹嗎?”

李元若有所思地又看了一遍,隨後往上翻翻。

上面明顯出現了關於“跑腿”和“包裹”的對話。

達利本人看樣子對這個“賽博黑貓”忌憚不已,他看到滿屏都是“先生”、“都聽您的”和“遵照您的想法”。

“我想……”李元不斷按着向下鍵,那按鍵都快陷進手機了。

在幾秒后,他終於確定,再也沒有更多的對話會出現在那句話的下方,他才放棄去折磨那塊板磚,告訴那可,“是的。”

“哦不……”那可的聲音聽起來很緊張。

隨後她的語氣像是氣泡製造機,她說的每一個單詞都隨着她呼出的每一口氣“霹靂吧啦”地湧出來,隨後在李元耳中爆炸: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們完了!李元!你第一次穿越很可能就造成了無數個時間線和無數個平行宇宙,更不用說你還可能錯過了無數個本來可能會發生的選擇,而光只是方才你告訴我的兩件事情就很可能已經至少造出了四個不同的宇宙,甚至!甚至可能已經影響到了我們!雖然我告訴過你,一件微小的事情也許不會造成結局的改變!可是無數件微小的事情疊加起來,那將造成時間線的劇烈改變,天啊,我甚至不敢去想,竟然真的會發生這種事,太可笑了——一個人的意識,區區意識,光是意識回到了過去,就可能毀滅一切。”

“別太緊張,那可。”

“不如這樣,讓我先按他的生活軌跡走走。等你們想到解決辦法再說。”

“去哪?”

“去肯當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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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元無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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