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ONE——詭譎區「二」——「混亂中的4散」
“小島悠二”:
調查的第一天,2021年5月3日,11:48。
黃泉鄉,村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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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老人的屋子,綾子同學應該已經出去了二十分鐘吧,老人女兒的卧室里也傳來了澤木的說話聲,
大家都已經行動起來了。那我作為執行人自然不能落後。
來到老人家門前的路上,一邊是古老的屋子,另一邊是渾濁的河水,古老的屋子全部大門緊閉,
茅草的屋頂因時間流逝而變成黑色。街上空蕩蕩的,不見一人,又是同樣的這種緊張壓抑感。啊,真煩。
突然,眼角的餘光看見一棵枯樹下,正坐着一位全身黑衣的人。
我向那個人走去,他身形蜷縮,背部突起,臉上因為兜帽的遮掩而看不清楚,很快,他也注意到了我。用蒼老的語調說著
「你好呀——,小夥子,今天真是一個好天氣呢,適合———」
最後的尾音實在太小根本聽不清楚。
我無視了他的問候
「老人家,您知道關於【五月慘案】的事件嗎?」
「那麼久遠的事件啊,恐怕現在的村子裏已經沒有活着知道這件事的人了吧。」
他慢慢詭異地回答道。
我毫不在意地又接着問道
「是嗎,那您知道為什麼這裏被稱作黃泉鄉嗎?這一點我從以前就一直很在意。」
「唔,這個好說呢,這個稱號的由來是因為,幾十年前的大水,沖刷出來了一條神河,
而就在神河出現以後,我們村子裏開始出現一種奇異的病症,起初並沒有人在意。
可是,大約就在幾年前,這種病症開始大規模蔓延開來,而且病死率也大幅度提高。
而患者死前無一不說自己看見了黃泉,所以這種病便被稱作【黃泉絕症】,
大規模發病的這裏,自然也被人們稱為了黃泉鄉。」
他解釋完后,便不在理我,將頭轉向一邊,
我識趣地轉過身去,沿着河岸向前漫步。
走了大約十分鐘,遠處一位小女孩進入了我的視線,大概只有七八歲的樣子,
身穿紅色連衣裙,右眼戴着赤色的眼罩。這奇特的裝扮引人不禁向她走去。
「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我走近後向她問道。
「……Mary」
她緊張地說道。
「沒事,並不用那麼緊張,我又不會——」
我的話語還沒說完,天色突然暗了下來,太陽彷彿定格在了地平線一樣,散發出夕陽一樣的暗黃色光芒,
路旁的河水也開始翻滾起來,不斷地撞擊着河岸,帶起河底的泥沙將河水攪成渾濁的顏色。
這是——黃泉!
我正這樣想着,後方響起了金屬劃過地面所產生的撞擊聲,恐慌之餘,我的目光瞥向了後面,
一個黑衣身影縱深衝來,下意識我想起來了剛才在樹下坐着的人,雖然只有一剎那,但我看清了,
他那兜帽里藏起來爬滿了皺紋的臉龐———那是本應該呆在老屋中的那位老人的臉,
我向身旁一閃躲開了他,但好像他的目標一開始就在我身後,
「不好!」
我心中一驚,
果然他徑直地朝着小姑娘沖了過去,一彎銀白色的鐮刀從空中落下,沒有絲毫的猶豫
隨之而來的無數鮮血從小姑娘的頸腔中噴撒到四周,
將地面浸成了血的紅色,下一秒,她倒了下去。
然後老人慢慢地把他扭曲的臉轉向了我。
一滴——兩滴,鮮血從刀刃上流下,落在地上印出大大小小的斑痕,而那條血線逐漸朝我過來,老人的手高高抬起,
恐懼完全地支配了我的身體,只剩下雙腿顫抖的不成樣子,原本存在的一絲求生欲也散失不見。
「砰!」
只聽見這最後一個聲音迴響在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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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井澤木,日記持有者
調查的第一天,2021年5月3日,11:25。
黃泉鄉,老人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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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好之後,我拿着筆記本,來到了老人女兒的房間門前,
敲了幾下門后,並沒有回應,
輕輕一推門便開了,看起來並沒有鎖門。
我發現老人的女兒此時正在窗戶前畫著油畫,於是靜悄悄地站在了她的左手旁,
「抱歉突然之間打擾你,可以和我聊一會兒天嗎?」
她因為我的突然到來嚇得肩膀一顫,冷靜下來以後,
「剛才稍微跑神了,要聊天的話那可以喲。」
「嗯,那麼先請問一下,你在畫些什麼呢?」
「啊,也沒什麼,只是外面的風景而已。」
我順着她的視線透過百葉窗向外望去,一圈環形的山丘繞着一個湖泊,山丘上長滿了白樺樹與橡樹,
在溫和陽光的撫慰下,湖邊有三兩隻鸕鷺覓食,
深藍色的湖面反射出太陽光的斑駁陸離,
五月的和風帶來了樹林中薰衣草的清香,如果只看這裏的風景,不禁讓人想起了某某度假勝地。
「確實是美麗的風景呢!」
我由衷的讚歎。
「是啊,這樣好的風景,以前我和姐姐玩的時候可沒有———」
這句話說完之後,她的表情突然嚴肅起來,緘默不語的樣子讓我察覺到了其中的異樣。
我思索着她剛才話語中的奇怪之處,一道電流從我的腦里閃過———姐姐!
我記得老人未曾提到他有兩個女兒,之前那供桌上的照片里也只有一個年輕的男性和一個中年婦女。
那她口中的姐姐是什麼?那會是親姐姐嗎?還是說僅是小時候年長的女性?不對,如果說是其他女性的話
應該不會不帶姓名的叫姐姐,而且那前後語氣的反差,讓人不得不懷疑她的確有一個曾經關係很好的親生姐姐。
我再次提問有關姐姐的話題時,卻被她以口誤糊弄過去了,這更加深了我的猜想,於是我轉換了話題。
「話說,我還沒有了解你的名字呢,總是以你稱呼,也不太尊重,我名叫羽井澤木,
叫我羽井就可以,可否告訴我姑娘你的芳名?」
我小心翼翼地問了她。
她略遲疑了一下,在畫板上公正地寫出了自己的名字——————Marie
「Marie,真是個好名字呢,你的母親是外國人嗎?」
「嗯。」
Marie點頭示意。
之後,我們又談話了大約三十分鐘卻並沒有什麼異常了,直到那一聲慘叫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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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來的一聲慘叫從老人的屋子裏傳出,Marie聽到后急忙向老人的屋子裏跑去,
慌忙使用備用鑰匙打開門后,裏面躺着一具屍體,屍體被利刃割成了數段,血將地板上的榻榻米徹底染紅。
令人吃驚的是印有老人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的頭顱就散落在一旁,Marie像是被眼前的景象嚇住了,
泛紅的嘴唇微微顫抖,汗水浸濕了她的頭髮,緊盯着屍體的雙眼瞳孔收縮,眼白佔據了雙眼的大半。
幾秒鐘過去后,她先是發出了啜泣的聲音,緊接着抱着老人的殘屍開始大哭起來,淚水落在地上,
沖淡了血的味道與痕迹。我掏出手機試圖向當地警方求助,於是撥打了報警電話。
「對不起,您的所在地沒有信號接收,請到信號接收區再次嘗試。」
我走出屋外,正想着找到一個有信號的地方,再試着報警幾次,卻聽見了突然想起的敲門聲。
「砰——砰砰」
長久以來的經驗告訴我,這時分開太遠可不是一件好事,於是我為了以防萬一略微強硬地打斷了還在痛哭的Marie,拉着她一起來到門前,
透過門縫看見門外站着一個全身黑衣,佝僂着身子的陌生人。
「你好呀,小夥子,今天真是個好天氣,適合——————殺人。」
陌生人用蒼老的語調說著。
某個瞬間,我瞥見了藏在他身後沾滿血跡的鐮刀,
「快跑,逃出這裏!!」
我向Marie大喊,同時用盡全力拽着她向屋后跑去。
幾乎同時,黑衣人開始瘋狂的砸着木門,砰砰的撞擊聲在身後響起。
現實的衝擊將Marie從悲痛中強行拉出來,讓我跟着她,我們穿過幾道院牆,來到了一面枯井前,
她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我見狀也跟着Marie跳了下去,然後遠遠的聽見了木門倒塌的轟隆聲
下來后,我發現井底有一條老舊的密道————
Marie在黑暗中摸索了半天,點燃了一盞油燈,
順着鵝黃色的燈光看去,密道內佈滿了蜘蛛網,灰塵在渾濁的空氣中瀰漫,我忍不住乾咳幾聲,
走在前方的Marie示意我跟緊她,在沿着密道前進的這段時間裏,
她不住地回頭確認着沒有其他人跟上來。
我曾問她對於那個黑衣人,是否知道些什麼,
她也只是無聲的搖頭,同時將食指放在嘴邊上示意我保持沉默。
沒有多餘的話語,就這樣盲目地持續連跑帶走了大約一個小時,
終於有一絲陽光射下,我用力推了推頭頂上的木板,
年久失修的木板應聲斷裂,掉了下來,與此同時炙熱的太陽暴露在我的視線里。我爬上去,
又將Marie也拉了上來,撲面而來的山間清爽的涼風差點讓我忘記剛才正被人追殺的事實。
「看來我們逃到山裏了呢。」
我向她搭話。
「還記得——呼,在窗外看見的樹林嗎?——哈,我們——呼,現在就在那片樹林的最深處。」
Marie氣喘吁吁地回答說。
「你家的後院枯井裏為什麼會有密道呢?」
「我也不清楚——呼,但是我記得——哈,小時候,我經常從這條路——呼,偷偷跑進樹林裏玩耍。」
之後我們在遠離密道的地方開始倚着一顆高大的白樺樹坐下來歇息,就在我正準備向其他人用社團專用的衛星遙感發郵件提醒時,
我看見了收件箱中有兩條一個多小時前來自中川同學的短訊。
第一條是
「快去和小島前輩一起匯合離開這裏!不用在意我,回研究社找社長,他知道事情的具體情況!」
12:00——發件人:中川綾子
短訊內容不算長,但十分明朗的告訴了我事態的嚴重性已經超乎了我們的掌控範圍。
毫無疑問,我應該立刻回研究社尋求幫助。
至於短訊的第二條,其中並沒有文字,但我第一眼看時臉上的詫異甚至傳給了身後的Marie,
「羽井君——呼,你怎麼了嗎——呼?」
「啊,沒什麼,只是稍微感到奇怪而已,請別在意。」
我開始在心中暗自梳理當下的情況——
老屋裏的老人被人殘忍殺死,我和Marie正在被人追殺;中川同學的信息表示她也遇到了危險,而在村子裏採訪的小島前輩
怕也是凶多吉少,說不定那鐮刀上的血跡就是小島前輩的,不,凡事不可以一概而論,也有可能前輩運氣好逃過一劫。
那麼接下來,該怎麼辦?是頂着風險回村裡尋找小島前輩,還是與Marie悄無聲息的前往汽車站離開這裏,回到研究社求救。
可是我並沒有與社長的直接聯繫方式,也不知道那個神出鬼沒的社長現在的位置,就算回去也有可能見不到社長,
這樣一來還不如先尋找作為副社長的小島前輩比較好。最重要的是,小島前輩依然有存活的希望,我有個必須要向他確認的事情,
不能就這麼放棄,最後我下定決心——回去尋找前輩,與他一起離開黃泉鄉回研究社找社長。
我站起身對Marie說
「我現在要回去尋找我的同伴,你跟我一起嗎?」
她表現出了一副並不吃驚的樣子,是知道我一定會回去的嗎?還是說她也這麼打算。
「那就一起回去吧。」Marie以平淡而略顯悲傷的口氣回答
「可以是可以,不過這次要從地上直接回村子裏,行嗎?」
我再次確認。
「嗯」她說完后直接朝村子的方向走去。
我們安靜的沿着湖邊前進着,從黃泉鄉的方向不時的飛來一群嘎嘎叫的烏鴉,在我們頭頂盤旋幾圈后朝後方飛去。
寬闊的地面上的速度確實比之前快不少,只用了大約二十分鐘,但等我們來到村口的主路上,令人震驚的場面再次出現在眼前。
——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川流不息,街道兩邊張燈結綵擠滿了正在擺攤的商販,叫賣聲歡呼聲不絕於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