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全滅
“好餓啊……”尼克的女友琳塞輕輕揉着肚子抱怨道,“我敢打賭那三個傢伙現在已經吃飽喝足了。”
尼克補充道:“而且他們絕對想不起來給我們留一張桌子。我覺得跟他們一起行動就是個錯誤,這裏根本沒有他們描述的那麼危險,他們所說的保護根本沒有兌現的機會,但我們卻是實打實為不存在的保護付出了辛苦。”
“是啊,他們把自己的實力吹得那麼厲害,結果卻根本不打算帶着我們深入領域,只想在這邊用我們這些工具人把他們自己需要的材料給收集了。我真想一出去就舉報他們這種行為!”
“你能跟誰舉報啊……學院裏教授我們的老師有沒有勛爵爵位都不好說,他們哪敢處罰休特子爵啊?就算他真做了什麼錯事,最多好聲好氣地提醒他兩聲就揭過去了。再說狩獵會本來就允許使用一切規則沒有禁止的手段,他們也壓根沒有違規,哪怕老師不偏不倚地判斷,這件事他們也沒有做錯。”
“……唉,只能怪我們自己太蠢了吧。”
走到營地附近,尼克和琳塞收住了話頭。
看着幾乎已經完全落入地平線之下的太陽,琳塞苦笑道:“我們今天肯定是最後一個回來的了,那群飛月兔真的比我想像中難抓很多。”
“反正早回晚回也沒什麼區別,回來太早說不定他們還以為自己安排給我們的任務很輕鬆呢……倒是你手臂上的傷口真的不用藥劑處理一下嗎?那麼長一道口子看上去真的很滲人啊。”
“藥劑還是能省則省吧,這點小傷一兩天也就長好了,藥劑應該留給更緊急的情況。”琳塞搖了搖頭。
他們兩人並肩走進營地,卻發現營地當中空無一人。
琳塞有些疑惑:“其他人都還沒回來嗎?我們居然是最快的一組誒。”
“看來其他小組的任務也都挺困難的啊。”尼克說著走到了二層小樓門口附近,按照之前說定的,將會在這裏進行收穫的分配。
門口擺着一張披着白色絲綢桌布的桌子,和一張流金木椅子。
營地里的一切都很安靜祥和。
但是,尼克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那位馬歇爾·休特會允許他珍貴的桌椅獨自暴露在他們這些庶民面前嗎?
昨天,他可是因為衣角被碰了一下就當著眾人的面燒掉了一套華服。
桌椅就這麼擺着,不像是那位馬歇爾能允許的事情啊。
尼克左右張望了一下,在視線掃到某處的時候心跳驟然停了半拍。
二樓的一扇窗戶打開了一個手掌寬的小縫。
馬歇爾很討厭A307領域濕熱的氣候,在路上他不止一次地向兩個跟屁蟲抱怨這裏的潮濕炎熱讓他很不舒服。這樣的一個人,會打開有冰元素晶石製冷的房間的窗嗎?
而且,那兩個隱隱以休特子爵近衛自居的戰士為什麼沒有像之前一樣趾高氣揚地迎上他們這些人,要求他們交出手上的戰利品,再由馬歇爾分配?
他們……還在營地里嗎?
尼克並非是擁有惡意感知的戰士,但情形的詭異已經足以讓他心中警鈴大作了。他剛想提醒琳塞離開營地,就見到窗戶縫隙中閃過一點白光。
尼克本能地撲倒了站在桌邊欣賞上面花紋的琳塞,下一秒一道托着長長尾跡的灰白光球就擊中了他的後背。
與此同時,尼克的身影也就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個銀白色的手環自空中掉落。
即使一開始沒有發現異常,但是在尼克化作白光從她的眼前消失之後,琳塞自然明白周圍有敵人存在。她迅速地移動到了小樓另一側,窗口的射擊範圍之外,然後拔出了自己的騎士斷劍。
騎士侍從的劍上不但銹跡斑斑,而且劍是從中間斷裂開來的,這就導致他們的間合比正式騎士要短不少。
魔法師的間合……不說了,對於騎士來講全都是淚啊。
騎士唯一比魔法師強大的一點在於:他們的劍雖然不比戰士的盾在偶爾碎裂之後可以自行恢復,但也比魔法師的魔法書要堅韌不少,幾乎只有更加鋒銳的劍以一個不可抵擋的角度劈砍在自己的劍上的時候才可能碎裂。
琳塞清楚的知道她必須將戰鬥拉入近戰,否則她只有挨打的份。
“能夠秒殺尼克的應該是二年級生吧……幸好他的奧術飛彈速度不算很快,只要集中精力應該可以避開。”琳塞擦了擦手心裏的汗水,這還是她第一次與人“生死相搏”,而且對手的實力還勝過她不止一籌。
琳塞從外側推開一層的一扇窗戶,無聲地翻過窗戶進入了室內。
她提着劍,行走在木質地板上,控制着自己發出的聲響,並集中精力在自己的耳朵上,感知着周遭的聲音。
沒有聲音……
琳塞向著樓梯的方向走去。
踏上樓梯,琳塞手中的斷劍握得更緊了些,她很清楚樓梯是伏擊的上好地點,但是她別無選擇。
轉過拐角的一瞬間,她就看見一個陌生人站在樓梯的盡頭,手中舉着一支銀白色的法杖。
果然在這!
琳塞蓄勢已久,就待此刻將積累的能量在一瞬間爆發出來。她雙足蹬地,以一個她自己都難以想像的速度沖向了站在樓梯口的那個男人,揮出了自己的劍。
無與倫比的速度帶來了無與倫比的信心,她要把這個人連同他的法杖一起削成兩半。
劍與法杖相擊,金鐵交擊聲過後,法杖毫髮無損,劍刃卻被崩出了一個拇指大小的缺口。
劍的碎塊連同那把脫手的劍一同自空中劃出一道優雅的弧線,然後在琳塞眼裏緩慢地墜落了。
她眼睛裏映出最後的景象,就是一道托着彗尾的灰白“彗星”在她的視野里越變越大。
然後轟的一聲就落在了大地上。
……
祝盒把紙杖轉了個圈,仔仔細細地檢查了方才被劍刃擊中的部分,確定紙杖沒有因此受到什麼嚴重的損傷之後,才鬆了一口氣。
他走下樓梯,撿起掉落在地的手環,上面的積分不出意料也是負數——這些人各自負責一種或者幾種素材的收集,每個人都在手環里容納了遠超一人份的素材,因此被扣除了大量積分。不過只要把多出來的東西拿出手環,積分就會恢復正常。
然後祝盒又走出小樓撿起了英雄救美的那位少年的手環,搜颳了裏面的東西。
“看他們採集的素材的數量,這應該是最後一批了吧……”
在這一組之前,祝盒已經幹掉了五個小隊,根據這些人所收集的素材總數,他們這個團隊總共只有十七個人——帳篷的數量倒是只有十三個。
收拾好手環里的戰利品,又融合了兩個手環之後,祝盒手環上顯示的積分已經來到了171。
端掉這一個營地,給祝盒帶來了將近一百積分的收穫。
祝盒知道這還是因為狩獵會剛剛開始,參與者的時間還大多花費在趕路而非狩獵上的緣故,如果祝盒肯將這個營地“養肥”,留待最後一天再收割,恐怕他的收穫能有十倍不止。
“狩獵”會……
太陽已經完全落入地平線之下了,祝盒提起自己的提燈,修正了略有偏移的路線,再次朝着那些暗影轉化生物所指的方向前進。
在接下來的路途中,祝盒沒在遇到這種能把人一鍋端了的好事,準確的說,他甚至沒有在路上看見任何一個人。
狩獵會第三天和第四天的氛圍似乎又回到了最開始單純的趕路。
不過這兩天祝盒向前行進的速度大大的放緩了,因為他已經抵達了高年級生短時間無法到達的區域,不再需要逃亡似的趕路了。因此,祝盒時不時會偏離原本的路線,在附近的地方狩獵自己所需的材料。
然而,這份平靜在狩獵會第五天的晚間被打破了。
在狩獵會第五天的下午,祝盒行至了一座高達千米有餘的山的山腳下。
這座山自半山腰起,就籠罩在一層濃霧當中,明明已經是正午時分,山上的霧氣濃重依舊,沒有絲毫散去的跡象。
如果沒有地圖的話,祝盒恐怕會以為面前也是A307領域的邊境,濃霧的背後是另一道空氣牆;但地圖上顯示的內容卻表明這座山距離領域邊緣還有五十多公里的路程。
結合那些暗影轉化生物所指的方向,祝盒懷疑這座山被濃霧籠罩的部分就是任務里要他去的“某處”。
下午天氣晴好,祝盒在山腳下稍微休息了幾分鐘之後,就開始攀爬這座過半都被濃霧籠罩的高山。
過了大概一個多小時,祝盒就來到了霧氣的邊緣,然後他走進了這片霧氣。
祝盒還沒走幾步,就聽得霧中傳來朦朧而空靈的聲音。
“……帶給你安寧……”
“……帶給你治癒……”
“……帶給你光輝……”
祝盒彷彿走入了光明教會所宣傳的十二層天國,無數聖靈天使在他的耳邊傳唱着神聖的禱詞。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身處A307領域,他恐怕要以為自己闖入了光明教會的某個聖堂。
然而就在祝盒產生這樣想法的下一秒,異變陡生。
“……也帶給你恐懼!”
傳唱禱詞的聖靈和天使聲音驟然變得沙啞而怨毒,他們的神聖的祝禱也變成了狠毒的詛咒。
“……帶給你疾病……”
“……帶給你痛苦……”
“……帶給你死亡……”
而在這段詛咒說完之後,祝盒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走出了濃霧。
他當然不是走到了目的地,看任務進度就能很顯着地知道這一點,他是回到了山腳下。
明明他一直在上山!
“什麼呀哈哈森林……”
祝盒的腹部傳來了飢餓感,他看了一眼時間,發現居然已經是下午六點了。
明明體感只是幾分鐘而已,但自祝盒進入這片濃霧已經過去了近三個小時!
是時間有差別……還是他的感知受到了影響?
祝盒沒有任何可以佐證觀點的線索。
他打算吃過晚飯再上山一次,爭取弄明白這個傳送的機制。
鋪好野餐墊,拿出在外界準備好的餐食,祝盒坐在墊子上,端起碗,已經將一勺蒸蛋放到了嘴邊。
就在這時,大地開始震顫,勺子上的雞蛋不偏不倚地掉在了祝盒的褲襠上,然後又放蕩不羈地反彈了出去,掉在了野餐墊上。
祝盒感覺手上的金屬勺子被自己給捏彎了一點。
但是現在管不了這麼多了,祝盒扔下勺子,看向似乎是震動傳來的方向。
遠方的大地上煙塵瀰漫,土黃色的“霧氣”翻滾着擴散,遠處的天際似乎都被染上了一層土色,連天光都為之黯淡。
煙塵的前方,兩個渺小的人影甩開了雙腿狂奔着遠離他們身後那宛如山崩地裂一般震動的源頭。
左邊的那位青年有一頭霧金色的捲髮,穿着帶有奇異破洞的法師長袍,一邊跑一邊大喊:“你這個智障!你為什麼要在吞岩巨象的窩裏偷蛋啊?你自己尋死不要緊,但是別把我害死在這裏了啊!”
右邊的那位年齡是勉強還能摸到少年的尾巴尖,他純金色的頭髮此時已不復往日的光輝,上面掛滿了泥沙和塵土,他身穿精美的騎士服,奔跑在前。
“你這是倒打一耙!我本來拿了蛋就能走了,還不是你偷襲我結果沒打中,反而把吞岩巨象給吵醒了嗎?!”
“那洞裏面那麼黑,我怎麼知道你膽子大到吞岩巨象還在的時候就去偷蛋啊?!你要是早說這裏面有吞岩巨象,我還至於襲擊你嗎?”
“你……你這是強詞奪理!”
勉強算是少年的那位加快了腳步,很快超過那個青年一米的距離;那位青年也發了狠想要貫徹“野外遇到熊不需要跑得比熊快只要跑得比隊友快就行”的精神,倒騰雙腿的速度加快了一成還多。
但是,那位少年終究還是離他越來越遠了,這也意味着,他離吞岩巨象越來越近了。
就在他心生絕望之際,他在前方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於是他用盡最後的力氣,朝那個方向大喊:
“祝盒——救命啊!”
坦白說,當祝盒看到伊萊引着怪就往他這邊跑的時候,他有那麼一瞬間是想要先把跑在前面的這個帶路黨給做掉的。
你妹的,你把一隻十層樓高的怪引到我跟前,指望我救你?!
我也未必打得過啊!
隨着吞岩巨象離祝盒越來越近,他已經能夠在滿天的黃沙中看到那隻怪物的輪廓了。
那是一隻高約三四十米、身披岩石鎧甲的巨象,它的四足每一隻都需要至少十人才能圍攏,直徑少說也有五米,每次踏在地上,都會留下一個深數十厘米的坑洞,並掀起一陣煙塵。
那些疑似地震的震動其實是它行走時產生的波紋。
“我救不了你,你自求多福吧!”喊完這句話,祝盒轉頭就跑。
他可不想被踩成肉醬!
如果伊萊是真有生命危險,祝盒在做出決定之前可能還會猶豫,也可能因為一時的衝動選擇迎擊這隻怪物。
但這裏只是狩獵會,即使被殺也不會真的死掉,而且真要說的話他們所有人都是對手,等着對方被野怪幹掉之後舔包才是理智之舉。
所以祝盒毫無心理負擔地做出了放棄兄弟的選擇。
優勝劣汰就是狩獵會的根本規則,像伊萊這種隨隨便便就能引到Boss級野怪的傢伙還是趕緊滅絕吧!
於是,伊萊目瞪口呆地發現自己的“救命稻草”連地上的東西都不要了,以一個甚至超過了那位少年的速度一溜煙跑了。
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