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逆天改命?
放眼望去,黑蒙蒙一片。
猶如漫天的黑色迷霧,朦朧而又迷離。
陰冷的黑風簌簌,瀰漫著古老而不朽的氣息,不時有怪音飄來,忽遠忽近,無法追溯聲源的盡頭。
在這無盡黑暗中,就見一散亂着頭髮的少年,低頭垂手,好似孤魂野鬼般漫無目的地遊走。
依稀可見眼眸空洞無神,沒的感情,沒的時間,也沒的盡頭,彷彿過了曇花一瞬,又如歷經千年輪迴。
一道好似來自千古的滄桑之音,打破黑暗的寂滅,那幽暗的吟唱蕩漾而來,又漸行漸遠,魔音聲聲入耳縈繞不散,易亂人心。
剎那,迷霧不動,魔音消散。
一幕幕錯亂的畫面,走馬觀花般驟然浮現腦海,少年緊閉的雙眸驀然大睜。
呼呼呼呼!
呼!呼!
這一刻像極了溺水的人,突然掙扎的冒出水面,只得大口大口的喘息,他搞不懂為什麼要這樣,但下意識的舉動就是如此,可當他猛吸幾口以後,事實證明他不該這樣。
忽地黑暗如舊,陰風過境,黑髮飄搖。
“你是誰?”
飽含滄桑的嗓音,忽然響起,詰問身處無盡黑暗的少年,他的眼神也由空洞,逐漸變得有神,被突來的回聲驚到,聞聲怔了半晌。
“我是誰?”
墨魚兒伸手不見五指,腦子亂糟糟的,不禁捫心自問,忽而抬頭環顧周遭,越發迷茫,還有對未知的膽怯,因為他看不見,也觸碰不到任何東西,而且那道聲音讓他感到冷意,弱弱地問道。
“這是哪?你又是誰?我為什麼會在這?”
然而,黑暗中遲遲沒有回應,他卻覺得彷彿有無雙眼睛在盯着自己,等待他的答覆。
那道聲音的主人,自顧自地喃喃細語,像是說給自己聽的,又像是說給他聽的,“我是誰?我在哪?你又是誰?”
這般問他,墨魚兒不由眉頭緊鎖,暗道這人腦子有毛病吧,又把問題給踢過來了,“在哪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我叫……墨魚兒,來自“蚍蜉城”。”
“嗯?沒聽過,也不重要了。”那人抱有很大的疑惑,突然沒頭沒腦,嚷嚷起來,“只因你驚擾了我的一場大夢,所以你該死,啊哈哈哈……”
聲音陡然提高,嗓音也變得尖銳,瘋魔般地怒吼聲,迅速地激蕩開,無盡黑暗狂風咆哮。
同時傳出像是鎖鏈劇烈抖動,發出“嘩啦啦”的異響與之呼應,異常的詭異。
沒待墨魚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腦瓜子如同炸裂般陣陣刺痛,雙手使勁捂着耳朵,眼瞳血紋蔓延,不自覺地發出低沉的吶喊。
“你就是一個瘋子!”
墨魚兒在原地打轉,希望可以找到他,可看到的只有無盡黑暗,陰風嗖嗖。
“世道不公,縱使滿腔熱血也墮落人間……不必懷疑,卑微的是你,弱小的是你,受人欺凌的也是你,除了仰天怒吼,你什麼都做不了。
哦!不不不,或許,只會更悲催,連怒吼也不敢,因為那樣只會被世人嘲笑,視作瘋子。
可憐的尊嚴在生死之前,顯得微不足道,像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那人彷彿化身教化者,抑揚頓挫的脫口而出,每一個字,無不在深深地刺痛着小乞丐。
擰巴的面目,撲騰的心房,在幽暗裏掙扎。
“嘿嘿嘿……”
這戲謔的笑聲,像是燒開的壺水,翻滾而咆哮着,“嗚嗚嗚”的刺耳聲,拖得冗長。
噔!噔!
墨魚兒忽地抱頭定住,血絲密佈的可怖眼瞳,陡然一閉一睜,再猛地一睜,不禁讓他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情。
那就是此刻的他,或許已死在了深冬。
因為他發覺自己赤裸着身子,沒有一絲衣服避體,陰冷的風刮過,冷颼颼的,他摸着身體,傷痕不在,這不合乎常理。
只是人都死了,為什麼還會感覺到痛?還有人該有的情緒。
那他現在到底是什麼?這裏是地獄?他又是鬼?還是說鬼也是有思想的?
看似荒誕的念頭,在心底冷不丁地生根發芽。
腦海混亂的畫面開始變得清晰,回想十多年以來的種種,被人罵過,被人打過,到頭來也是被人掌控命運的無奈。
他當然不甘只是一個小乞丐,不甘被人痛罵是臭要飯的,不甘人人壓他一頭。
他要攜劍踏江湖,他要人聞風喪膽,他要做人中龍鳳。
但是,人活一世,所見、所聞、所感像是一個無形的怪圈,被套的死死的,當你以為跳出了圈,回頭赫然發現怪圈不僅沒消失,還悄然厚重。
如今遭遇,不正是為了生前的尊嚴,才活活被毆打致死的?
就算此時,墨魚兒捫心自問,若是時間倒流,當尊嚴與生死擺在眼前,他會怎樣抉擇?於他而言,該跪着生?還是站着死?無疑是一個兩難的抉擇。
不過話說回來,事已過去,回想無意,倒是積壓在心底的憤怒、仇怨,被瞬間放大,頃刻盡數爆發了出來,朝着四下咆哮着。
“閉上你的臭嘴!
生為人,當頂天立地,死為鬼,當不懼神魔……人連尊嚴都給丟了,那你還有什麼?”
“桀桀桀……
死都死了,還妄談什麼鬼東西。”
“那你呢,只敢躲在幽暗裏的臭蟲,憑什麼趾高氣揚?”
“憤怒、怨恨、反抗,你要做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那樣才能掙脫所有的枷鎖,屆時天地也將踩在腳下,對對對,就該如此……
來吧,來吧,只管肆無忌憚地咆哮,敞開胸懷擁抱最深的幽暗,啊哈哈哈……”
那人像是陷入魔障,正在一步步的引導他,似乎要讓墨魚兒變得瘋魔,而魔性的笑聲久盪不散。
墨魚兒滿頭黑髮胡亂紛飛,那雙血瞳逐漸變得空洞,這一刻,他的精神世界已然坍塌,靈魂墮入深淵,身體擰巴,跪而不倒。
那人詭笑戛然而止,回憶起往事,凌亂的記憶碎片不停的浮現,某一瞬好似抓住了什麼,卻又眉頭緊鎖,陷入沉思,半晌搖搖頭,垂眸痴語。
“枯屍血海終是骨,不問神魔不死仙!
嘿嘿嘿……嘿嘿……”
又是那樣水開的聲音。
倏然。
無盡黑暗,朦朧的微光乍現,一道人影向著墨魚兒飄來,人影逐漸清晰,但細看不像是那人過來。
反倒是像墨魚兒在靠近,可他就跪在那,早已沒了意識。
這人左眼赫然是紫瞳,透着詭秘與陰冷,一身殘袍染血衣,凌亂的赤發遮掩住右半張臉,手臂、雙腿、後背,被九條紅符鎖鏈洞穿。
此刻,正歪頭打量突如其來的陌生人,給人的感覺,渾身瀰漫著腐朽的氣息,同時鎖鏈上刻有未知的紫紋,散發著微弱紫芒。
他的行徑太過怪異,喜怒無常,說是瘋魔更為確切,對墨魚兒似乎很好奇,時而遠去遁入黑暗,時而逼近現身,彷彿無處不在。
人影縱橫交錯,笑聲四起,深處有着無人與說的悲涼。
那人定神不再是從某一處現身,而是一瞬分身四道人影靠過來,將墨魚兒團團圍住,歪頭斜腦,俯視着他,旋即不急不緩地齊齊探出一指。
當食指點在眉心時,另外三道身影變得虛化消失,哪知這人一息后將手慢慢抽回,像是發現不得了的事情。
只見抽回的指間,粘連着一抹黑焰,正是由他眉心溢出的,眉心黑焰轉眼即逝以後,墨魚兒則是仰面倒下。
此人此刻,歪頭審視指間黑焰,忽地一股墨綠煙氣湧出,“嗤嗤”的將其吞噬殆盡。
轉而猶如一座巍峨山峰,正饒有興趣的沉思,低眉俯視冰冷的墨魚兒。
而他沒被赤發遮擋的左眼,流淌着墨綠煙氣,眼下已然看不見背後的紫瞳,瞧着頗為詭秘。
隨即他抿嘴冷哼連連,好似悶雷滾滾,就見嘴角隱約勾起邪魅的微笑,“呵呵呵……可怕而邪性的禁忌詛咒,真是妙不可言。
少年郎,少了你這天地也將孤寂,安心的去吧,你我終會相見,也許是你瘋魔之時,也許是你咽氣之日,誰知道呢。”
話音砸落在地,那人抬起眼眸時,左眼開始變得空洞,墨綠煙氣迂迴,彼此交融的漩渦由內而外緩慢流轉,看上去縹緲虛幻,深邃而幽暗。
於此同時,無盡黑暗陡亮,不再是朦朧微光,放眼望去,卻是看不到盡頭,目之所及皆是縷縷親墨綠霧氣,繚繞着二人。
陰風不知何時停下,霧氣卻似水流淌,流經身旁而過。
驀然。
那落拓身影赤發倒飛如瀑,右眼竟是渾濁白瞳,紫、白異瞳同現一人非同小可,紅符鎖鏈“嘩啦啦”作響,紫紋不時閃現。
你若細細打量,這人除去滿是滄桑的面孔、一對異瞳,以及臉上沒有那道印記,你會發現他的面相居然與墨魚兒有些相像。
只見周遭墨綠霧氣在他的面前,只得俯首臣稱,一座巨大漩渦逐漸扭轉,不止如此,一把墨綠金紋的小劍赫然從眉心飛出,初現時霧氣徹底暴亂,彷彿黑暗也要崩塌毀滅。
沒了意識的墨魚兒,軟弱無力任人拿捏,雙手耷拉着,漸漸仰面浮起,剛好腳尖離地,身後滿頭黑髮飛揚。
這邊,像是瓜皮似的墨綠漩渦眼瞳,陡然極速一轉,使人眼花繚亂。
那柄古樸小劍“嗖嗖”的鑽入墨魚兒眉心,一道縱向血痕當即顯現,周遭霧氣漩渦成數股風柱襲來,盡數滲透體內。
至此,滿頭赤發垂落間,那人嘿嘿一笑,正是退進黑暗之時。
墨魚兒腳沾了地,披頭散髮的垂頭杵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