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萬萬沒想到
裴心帶着安暖來到帛宅,兩個人在一叢叢保鏢和下人中間緩步走過,來到客廳。
帛承貢早就等候多時,當他再一次見到這個年輕時迷得他神魂顛倒的女人,心中感慨萬千,又恨也有愛。人老了,可記憶沒有老,在他眼中,裴心永遠那麼優雅美麗。眼風如煙,優美的脖頸如玉,他幾乎想要伸出雙手,親手握住,狠狠合攏,直到她再也無法呼吸。
“阿貢,多年不見,你還是這麼瀟洒俊朗。”裴心露出一個笑容,漫不經心地看了看周圍:“啊,這裏還和當年一樣,沒有任何變化呢。”
雖然巨大的客廳設計的異常豪華奢侈,名貴的古董和珍奇的擺設隨處可見,靠牆的魚缸有一人高,碧綠剔透,說不上名的魚在水中遨遊,水草牽扯着,纏繞着,猶如妖女的長發,蠱惑人心。這些都沒有吸引裴心的目光,她看的是細微的,不易惹人發覺的地方。
桌子上擺的花,落地酒櫥的玻璃,還有地毯的花紋樣式,小小的細節中,都是她滿滿的回憶。花是玉蘭花,潔白芬芳,嬌嫩欲滴,她曾喜歡在早上清醒時吻一吻;酒櫥里常放着香檳,不易醉,卻令人快樂。而地毯,天知道她有多喜歡那些有着奇特花紋的地毯,她喜歡赤着腳,在地毯上度過整整一天,只跟最喜歡的人在上面做ai。
這些,帛承貢居然都記着,甚至一直保留了這麼多年。
她並沒有親自去摸一摸,看一看當年的東西,而是微微笑着坐在沙發上,安靜地喝起咖啡。帛承貢拄着拐杖,冷冷的眼光中透着幾分癲狂。
這個半老男人,恨她入骨,裴心心中明白。
安暖也在暗地裏默默觀察,她第一次來帛宅,為這裏的富麗堂皇感到驚嘆。富人的房子她看過不知有多少,可這麼奢侈的卻是第一次。任何讚美的語言都是蒼白的,這是水晶宮,長生殿,黃金屋,住在這裏,每天光是看一眼,就足夠幸福一整天了。
白非衿就住在這裏?
安暖心底不知是好氣還是好笑,為什麼劫持白非衿的,都是這麼有錢的人。
她也發現了裴心與帛承貢之間微妙的氣氛,雖然沒見過帛董事長真人,可是安暖已經被他渾身冷硬堅毅的氣質給震住了。這是個厲害的人,比帛寧有過之而無不及,渾身的殺氣,隨着歲月沉澱為霸氣。
裴心的氣場也很強,可是在帛董事長面前,可以算作無物。
“阿貢,這麼多年,你過得好不好?”裴心問,細嫩的皮膚,細眉如畫,依舊漂亮的驚人:“你都生了白髮,真是物是人非,令人難過。”
帛董事長隨手一揮,立刻有人給他送上雪茄,跪着給他點燃,然後垂着頭離開。雪茄清幽奇特的香味開始瀰漫,帛董事長用手捋了捋額前的白髮,直視裴心,眼露凶光。他仍舊一言不發,單單就那樣看着裴心,直到把她看得背後生出冷汗。
這麼多年過去了,在濃郁的情感也會淡化為一汪水,一縷風,毫無殘留。那時狂躁霸道的帛承貢,如今已經是冷靜漠然的董事長,生了華髮,長了皺紋,還會愛她如初嗎?
裴心到底是裴心,正覺得快要扛不住時,發現帛董事長捏着雪茄的手微微顫抖,電光火石之間,她明白了。
“阿貢,我這次是專門來看望你的,年輕時大家都做過許多錯事,現在不必多說。我不奢求你原諒我,只求你原諒你自己。”
“哦?”帛承貢冷笑:“我原諒我自己?”
“我聽說你劫持了一個女孩,還把她關在這裏,是嗎?”裴心問道,細白的手指夾着小銀勺,攪拌黑咖啡:“她是帛寧的愛人,還望你不要為難她,也算給我一個面子……”
“她叫白非衿,我請她來小住幾天,有什麼問題嗎?”帛承貢撩起厚重的眼皮,眼珠透着芒刺:“至於她跟帛寧的關係,還尚未確定。帛寧要娶的人,是久久,是我親自選定的兒媳婦,以後他們才是我認可的夫妻,至於其他人……”他停住,臉色已經讓人知道他想表達的意思。
“你說的那個,帛寧的未婚妻,她姓童?”裴心語氣稍作停頓,又微微提高,似有一絲詫異:“你居然找到了她。”
“我找到了她。裴心,你沒想到吧,當年你執意要趕出去的孩子,還是被我找到了。”帛承貢露出眼底的陰冷目光:“你作踐我的女兒,我也不會善待你的兒子,很公平不是嗎?”
“當年我並不知道她真是你女兒。阿貢,我已經解釋過了,那個姓童的女人是妓女,說謊無數,我當然不肯輕易相信她。而且,這也是之後的事,你如果當時告訴我,我又怎麼會把她趕出去呢?”
“你心機陰毒,城府極深,什麼做不出來?裴心,你以為你還乾淨嗎?在我眼裏,你連那個妓女都不如!你臟。”
帛承貢冷冷說道,將雪茄狠狠按在煙灰缸里。
裴心似乎想起什麼不堪的往事,臉色非常難看。坐在一旁的安暖見狀,連忙抓住她的手,小聲詢問:“裴阿姨,您沒事吧?您說童久久是帛董事長的女兒,這是真的嗎?”
“是。”
見安暖不解,裴心只是搖搖頭,不肯告訴她內情。當年的老事太多,他們這一輩人,荒唐過,風流過,絕望過,因而絕情冷漠,比誰都來的狠。
“既然你始終不肯原諒我,那麼今天算我白來一趟,不過,阿貢,你總得讓我見見那個女孩。”
裴心語氣柔和,受了那麼大的羞辱,依然不溫不火,不卑不亢。
帛承貢死死釘在裴心臉上。
安暖頭皮一炸,感覺好像毒蛇的紅信舔舐着裴阿姨的臉,驚恐,陰冷,無處可逃。但她幫不了裴心,裴心也不需要她幫。
因為裴心,早已習慣這樣深切惡毒的注視。
“我允許你去看她,但必須是你一個人,不能帶保鏢。”
帛承貢答應了。
但是他的條件,又帶着很大的惡意。
在危機四伏的帛宅,裴心如果不帶自己的保鏢,如何能安全的抽身而退呢?這是對裴心的考驗,更像是一場較量,是過去的情誼與如今的信任之間的較量。
“好。”
良久,裴心抬起頭,微笑着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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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非衿看着對面安然而坐的女人,心中不知是什麼感覺。
剛才的自我介紹中,她被裴心是“帛寧母親”的身份給嚇住了,原來那個電話就是這個女人接的,她以為是帛寧的情婦,萬萬沒想到,居然是他的母親。
而且這個“母親”,居然認識她,也派人調查過她……白非衿心中微囧,腦海中浮現出“一家子變態”幾個字。
“所以,你不是來救我,只是來看我的?”白非衿端坐,心中好氣又好笑。
“不,我只是來給你講故事的。”
“什麼?”白非衿掏掏耳朵,以為自己聽錯了。
“暫時就當做打發無聊時光的消遣之事吧。”裴心淡淡道:“而且我發現,也許你會是個很好的聽眾。”
隨後,白非衿就見識到裴心、帛承貢、當時的文家大少之間的一段感情糾葛,絕不亞於任何勁爆香艷的新聞,簡直可以說是狗血中的戰鬥血。
裴心十八歲就跟帛承貢成為情人,住在帛家,大行其道,個性爛漫張狂,比帛承貢還瘋狂。她愛着帛承貢,但帛承貢因為經常在外應酬,無法陪她,同時與多名女子發生關係,令她非常痛苦。這時她與文家大少結識,對他非常有好感,便私底下偷偷與文少約會。帛承貢並不知情,完全被她瞞着,暫時相安無事。后來一個濃妝艷抹的童姓妓女找上門來,說懷了帛承貢的孩子,醋意大發的裴心將她趕走,把這件事也瞞的死緊。
但紙終究包不了火,裴心與文少約會的事情東窗事發,帛承貢非常生氣,將文少打了一頓,把裴心關了起來,當做xing奴一般,日日責打侮辱。后來裴心發現自己懷孕,非常驚恐,算了算日子,發現是文少的。
晴天霹靂,她想到要立刻打掉這個孩子,可是很快被帛承貢識破。帛承貢以為這個孩子是自己的,欣喜若狂,把她放了出來,天天噓寒問暖,無比溫柔,甚至推掉許多工作,專門在家陪着她。裴心膽怯了,一時心軟,留下了孩子。
孩子提前三個月出生,大家都以為孩子早產,恐怕活不成了。可是裴心生下來的孩子,健康活潑,完全看不出有什麼問題,帛承貢大為開心,天天化身為奶爸,照顧着虛弱的裴心和哇哇大哭的孩子。
裴心內心非常矛盾,許多次想告訴他真實情況,每當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不為其他,就為帛承貢當時真心喜歡這個孩子,而文少也毫不知情。
裴心心想,就這樣過下去吧,如果帛承貢最終還是知道了,那麼她不惜死也要保護這個襁褓里的小嬰兒。
“你說給寶寶起個什麼名字好?”帛承貢問她。
“就叫帛寧吧。”
寧靜平安,健康長大,這就是裴心的想法。
最先知道的是文少,他不甘心裴心給帛承貢生下一個寶貝兒子,在一個夜晚劫持了裴心母子倆,拿刀割破了嬰兒的手臂皮膚。萬般無奈下,裴心終於被迫說出孩子的生父是他。文少又驚又疑,親自帶着孩子去醫院,做了親子鑒定。
聞聲而來的帛承貢帶了一大批人馬,將他們打得落花流水,救回裴心與孩子。文少受了很重的傷,修養了半年才好,親子鑒定始終在他手上,他漸漸拿着這個威脅裴心,要裴心與他共度無數良宵。
裴心這才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個無比邪惡的陷阱。所謂自己種的因,自己吃苦果,她誰都不怨,只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