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李俊的願望
這邊李俊拉着李建軍走出幾十米遠，迎面來了個小子，不正是剛才地里見面的二泉？
二泉此時氣喘吁吁，看着李俊的目光就像在看怪物！
怎麼同樣是吃雜糧野菜長大的，李俊就長的這麼威武雄壯，兩人站在一起，自己就像豆芽菜一樣！
這會更是顯示出差距，自己馬不停蹄的追過來，到後面連李俊的背影都看不到！
“你，你怎麼跑這麼快？”
李俊原本陰沉的臉緩和下來。
“李叔？”
二泉粗喘幾下抬頭才發現李俊身後跟着李建軍。
“不是說在村口組織集資嗎？怎麼回來了？”
李建軍拿着煙桿的手緊了緊，一隻手背過身後，走在李俊前面，往家的方向。
“嗯，回吧！”
李俊聽到父親的話嘆了口氣。
自己今天和村民們把話說得太絕，一向保守派的父親怕是心裏也拗不過來這個彎。
“漬，你怎麼來了？”
二泉看着這父子倆奇奇怪怪，摸不着頭腦。
“我看你發了瘋似的往這邊跑，怕你出啥事，咋了？看李叔的樣子不太好啊！”
李俊看着眼前瞬間年輕幾十歲的二泉，明明幾天前，都已經五十多歲的二人還在下棋！
他上一輩子，稱得上朋友的就那麼幾個，一隻手都數的過來，二泉算是他朋友中離李俊最近的了。
“沒事，回吧！我晚點去找你！”
說完也不等二泉反應，跟着李建軍的後面一起回家，背後隱約還能聽見那些村民們和蘇強的爭議。
嘴角微微上揚。
剩下的事情就無所謂了。
從村口到家走了十多分鐘，李建軍的速度不快，李俊也跟在身後。
父子之間微妙的交流也在其中。
“你倆咋一起回來了？地里的水灌完了？”曹紅艷正在院子裏洗衣服，這時間還沒到做午飯，就見這父子二人竟然一起回來了！不禁詫異道。
“媽！水灌完了！”
李俊隨手將別在後背的鐮刀放到柴火垛上，看着正在洗衣服的母親，忍不住紅了眼眶！
如果這真的是做夢，那他希望這夢長一些！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見到母親了！
母親臨走時拉着自己的手，手上因為冬天也給人洗衣服生出的凍瘡，還有指腹的皸裂，摸上去手感並不好，但卻是李俊這輩子握過最溫暖的手。
“正好!那媽做飯，老大去給豬餵了！”
曹紅艷也剛好洗完衣服，清水沖一衝手，隨後在圍裙上隨意擦了擦，看着大兒子還杵在門口，不禁又呼喚道：“李俊！想啥呢？”
李俊從回憶中回過神來，紅着眼睛看着曹紅艷。
此時的母親雖然勞累，但是眉眼間沒有憂愁。
“媽！我想吃疙瘩湯。”
家裏細糧少，地里收上來的大米都沒有磨乾淨，就想着能多一點是一點！
即使是吃也要摻着粗糧一起，但是每次李俊生病，曹紅艷都會煮一碗疙瘩湯，蔥花熗鍋，出鍋放點醋，所有的頭疼腦熱都會被這一碗酸溜溜的疙瘩湯給治好！
曹紅艷雖然有疑問，大兒子是知道自己家的情況，一共就剩下三斤白面，平時都是省下來給在鎮上小學住校的李巧交學費，倒是頭一次主動說想吃！
罷了！
這大兒子從來都是懂事的，難得主動提出來想要吃點什麼，做母親的怎麼能不滿足？
“行！饞小子，快去幹活！”
腰上的圍裙脫下來甩了兩下灰，曹紅艷滿含笑意的望向兒子，隨後就進了廚房。
李俊憑着記憶先去後山割了一筐豬草，然後回來拌着米糠和水倒進豬食槽。
看着豬圈裏兩隻剛過百斤的豬，嘆了口氣。
現在家裏的情況不容樂觀，再有半個月秋收就可以，家裏的存糧也並不多，小妹在鎮上上學，每個星期要交一部分當學費！
這兩隻豬雖然有割豬草但是大部分還是米糠，要不然這豬一點都不上膘，到了年底怕是還不足兩百斤！
至於錢？
秋收后交了公糧也只留夠一家人的基本糧食！80年代的糧食是比以前增產了，但是並不像傳說中的那麼邪乎，一夜就吃飽了！80年代糧食的增產，是正常的增產，不存在階躍。
而地里不忙的時候自己和父親也經常去幫忙做工，能有些微薄的收入。
父親早幾年就開始胃疼，疼起來吃不下睡不下，自己和小妹極力勸說下才肯去鎮上醫院看看，大夫說要吃點有營養的，不能操勞。
開了幾副葯，這幾年的存款就消耗殆盡，現如今着實是捉襟見肘了！哪裏還有閑錢去買營養品？
不操勞？
農民一輩子靠天吃天，今年雨水少，他們父子輪換着給地里澆水，就怕這糧食長不好。
最後確實是他家的糧食最好，麥子顆粒圓滾滾的十分飽滿，也相對賣了較高的價錢，可惜最後自己家一分都沒留住！
父親的胃病也越來越嚴重！
飯桌上。
李建軍還是拿着煙桿坐在首位，兩邊各坐着曹紅艷和李俊。
看到自家老婆子端出來的疙瘩湯，緊了緊鼻子，別開了視線。
自己眼前是兩個煮紅薯，大碗裏的水煮青菜里零星的油點都看不到！
時隔三十多年，李俊再一次和父母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忍不住紅了眼眶，接過曹紅艷端來的疙瘩湯。
就是這個味道，他記憶中的味道，再後來自己做了多少次都沒有做出來過！
“呼~呼~”
吹了吹碗邊，隨後轉着碗邊呼呼的幾口下來，感覺渾身都由內而外的暖和。
曹紅艷一個紅薯還沒吃完，李俊已經將一碗疙瘩湯喝下去。
“你這孩子，吃這麼急幹啥，來，再吃個紅薯！”
自己碗裏本來也是兩個紅薯，曹紅艷十分自然的將自己碗裏的另一個放到李俊的空碗裏。
“媽，你吃！”
每頓飯都要算計做多少，不怕別的，就怕到了最後家裏沒糧食！一家老少餓肚子！
“媽上午沒幹啥，一個就夠了！再過兩天就得割麥子了，你多吃點！”
總是這樣！
李俊實在忍不住了，一個大老爺們此時綳不住的哭出來，眼淚吧嗒吧嗒掉在碗裏，可給曹紅艷嚇一跳。
“咋的了這是？”
大兒子向來堅強懂事，從來不讓自己操心，打小也沒掉過兩回金豆豆，今天這是怎麼了？
一旁的李建軍放下筷子，沉悶着看着李俊，有些乾裂的嘴唇動了動，低沉的說了四個字。
“爸沒怪你！”
李俊沒出息的擤了擤鼻子，一隻手抹過臉，笑得像個孩子！
“沒事媽，你們都在，我就是太高興了！”
“臭小子，嚇死老娘，趕緊吃！”
李俊沒有再推拒！感受着親情圍繞在自己身邊。
沒事！
現在還來得及！上一輩子的事情不會再發生！
這一次，他要讓自己的親人，都過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