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就……這？
沒有拉風的墨鏡，沒有長龍似的保鏢，沒有一路注視的目光。
顧雪晴的最頂頭上司盛煌集團的董事長梁盛煌的出現普普通通，混在下班的人流中，單手插兜，從辦公大樓里走了出來。
“梁董。”程帆自覺地替他打開車門，用手擋在門框邊。
梁盛煌一隻腳邁進了車裏，餘光一瞥，又退了回來，用幾乎和程帆最初一模一樣的眼神將顧雪晴看了幾遍，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小程，你確定是她？”
“是的，梁董。”
“就……這樣？”
言語間都是質疑、驚訝還有些許的嫌棄。
顧雪晴是那种放在人堆里會被淹沒的長相，她的五官算不上精緻，但也不算難看，圓圓下巴，臉頰還有點嬰兒肥，典型的鄰家女孩長相，溫和親切沒有半點攻擊性。她不喜歡化妝，每天都是素顏出門，偶爾臉上長了幾顆痘都能被看得一清二楚。齊肩的頭髮隨便散着，沒有染色也沒有燙；一年四季都是白色襯衣和牛仔褲的搭配，怎麼都穿不膩。
清清爽爽，簡簡單單。對於那些習慣在風月場所中逢場作戲的人而言，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梁董，有件事我想先跟您彙報下。”
“說。”
程帆靠近梁盛煌，湊在他的身邊說了半天。顧雪晴聽不到他在說什麼，只看見這兩個人不時地看自己。她被看得不舒服，索性側過身去看車水馬龍的路。
“不用管那個小子，他眼高於頂，能看得上誰。”
“但是，梁少……”
“我要做的事，輪不到遷就他的喜好。”
“是。”
“叫她上車。”
“是。”
顧雪晴就這麼鬼使神差地坐進了梁盛煌的車子裏，坐在了他的旁邊。
“梁董，我……”
“你跟鍾皓栩認識多久了？”
顧雪晴還沒來得及開口拒絕今晚所謂的工作安排，梁盛煌就用一個問題解答了她內心的全部疑問。當一個小角色和大人物有了交集，那麼這個小人物也就順理成章成為了重要的工具人。
“一兩個月吧。”
“怎麼認識的？”
“碩士畢業典禮，他是我師兄，導師引薦我們認識的。”
“我聽說他很欣賞你，似乎在追你。”
“如果您認為一起吃過兩次飯就算是追求的話，那我的確沒什麼可否認的。”
“換成普通人倒是沒什麼，但是他那樣的人若是對你沒意思，是不會浪費時間和一個剛畢業的女學生吃飯的。”
“他那樣的人？難道在您眼中精英人士就只能做個孤家寡人？”
梁勝煌沒料到她會這麼問，原本計劃好的內容一時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他隱隱感覺面前這個女生並沒有外表看上去那麼寡淡和庸碌，乖乖女的外表下，藏着三分叛逆。
“既然都是朋友，那正好坐一起吃頓便飯，聊聊天。”
“吃飯，聊天？”顧雪晴都不得不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長得像傻白甜，怎麼都喜歡糊弄她，“梁董，開門見山吧。您也看到了，我既不是什麼傾國傾城的美女，也不是什麼能攪動風雲的政客。我不過就是個打工人，並沒有能力去左右鍾皓栩的決定。方才，您看到我的反應不正是您心中感受最真實的反饋嗎？”
“剛才的確意外，但是跟你說了幾句話之後，我開始理解了。”
“感謝您的理解，可惜十分抱歉，我理解不了。希望您能讓我下車，這頓飯我怕是無福消受。”
顧雪晴並不想和鍾皓栩有太多的牽扯，更不想成為被人隨意支配和利用的棋子。只不過，以她現在的能力還不能讓自己有過多的選擇。
“能不能左右，試過才知道。”
“我應該有拒絕的權力。”
“當然。”梁盛煌真的讓司機將車停在了路邊，甚至打開了車鎖。
這樣的行為反而讓顧雪晴猶豫了：“梁董……”
梁盛煌搖下車窗點了支煙：“還行，不算太傻。你要是真的下車了，明天開始就不用來上班了，而且我保證從今以後你什麼工作都找不到。”
顧雪晴搭在車門的手滑了下去，她實在沒想過這麼爛俗的橋段有一天會擺在自己的面前，忍不住苦笑。儘管她相信沒人可以隻手遮天，但作為一個初出茅廬沒有背景的新人她實在沒勇氣更沒底氣賭上前途。
“識時務者為俊傑，你這麼年輕，上位的機會擺在眼前，應該懂得把握。”梁盛煌意味深長地拍了拍顧雪晴的肩膀，“安安靜靜陪我們吃完這頓飯，讓你做什麼就什麼，別問原因，別想後果。只要你聽話，無論最後我是否得到滿意的結果，都自有你應得的好處，何樂而不為？”
強大壓迫的威逼和巨大的利益誘惑，兩個選擇擺在面前，鮮有人會選前者。
顧雪晴也一樣。
“我實在想不到什麼理由來拒絕您。”
“我也想不到。”
梁盛煌抽完了這根煙，車子又重新發動，繼續行駛。
顧雪晴從包里拿出手機，示意對方：“我可以打個電話嗎？”
“方便告訴我要打給誰嗎？”
“一夜不歸，總得跟父母知會一聲。”她和父母並不住在一起，這句話與其說是在解釋，倒不如說她是在暗示，暗示自己會如他所願。
有些話不用挑明，心照不宣即可。
顯然，眼前這個女生對於潛在的規則並非一點都不了解，梁盛煌笑着點頭表示對她的滿意。
“媽，不好意思，晚上沒辦法回去跟你和爸爸過生日了……嗯，約了朋友……哪有男朋友，同事們一起聚聚……估計要到很晚……嗯，嗯，好。”
簡短的通話，顧媽媽沒有過多詢問，沒有任何的責備，言語間雖有落寞和失望，但還是表示理解，一個勁兒囑咐她注意安全。
她撇着頭，擋着嘴巴，只露出一個側臉。梁盛煌無意間往看到了她，一瞬間眼前就浮現出了另一個人的模樣。他驚覺顧雪晴和記憶里的人有着一雙幾乎一模一樣的眼睛。靈動且澄澈，尤其是此刻垂眸時的神情，可謂如出一轍。
梁盛煌不禁多問：“冒昧請教，令堂姓什麼？”
“姓薛。”
“薛。”
“有問題嗎？”
“我以為你母親也姓顧……”
梁盛煌陷入了沉思：是巧合吧，長得相似而已，她離開二十五年了。
車子裏的氣氛逐漸降到了冰點，安靜得令人頭皮發麻。程帆適時地播放起輕音樂，柔和的旋律能夠安撫忐忑的心。
顧雪晴望着車窗外，喧鬧的城市裏，霓虹燈還是那麼好看，車水馬龍，人來人往，是不是每個人都有說不出的無奈？
“你沒那麼清高。”她默默嘲笑着自己，愈發覺得悲哀。只要一句話，她就能夠逆轉眼下的無力，可她卻絕口不提。
就在這個時候，一幀幀閃過的畫片里倒映出她手機屏幕上亮起的消息——
“生日快樂！”
聯絡人：鍾皓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