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替罪羊
顧慶年縮在角落裏,雙手緊緊攥着已經被汗水打濕了的手機,哆哆嗦嗦地聽着季澤年蒼老的聲音,彷彿季澤年的每一句話都能改變他岌岌可危的處境。
“冰弘從小便顯露出非同一般的冷靜和聰明,同時也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果決和不近人情,想來我們都看在眼裏,這下事情敗露了,他如果一旦知道了,是萬萬不可能留你的,他的脾氣你也了解……”
季澤年在電話那頭摟着顧慶年最近新給他尋摸到的“小老婆”柳嬌嬌,一邊慢條斯理地道,似乎對顧慶年的處境並不關心。
“可是老爺……您才是一家之主!他……他再怎麼能耐也不敢違背您的話啊!只要您出手救我,他季冰弘一定那我沒什麼辦法的……”
隔壁的慘叫聲已經成為一團嗡嗡的噪聲縈繞在顧慶年不太清楚的大腦里,他滿臉橫肉的臉上汗水一股股地流淌下來,在昏暗的燈光下,看起來就像被水淋了個透濕一樣。
“啊……冰弘現在已經是季氏名正言順的總裁了,呵……他要是真像你們看到的那樣對我唯命是從,我還用得着你?!蠢貨!”
柳嬌嬌把點好的煙送到季澤年嘴邊,季澤年乾癟的嘴唇含住煙嘴深深地吸了一口,對着電話毫不留情地道。
“對不起老爺……但是,但是您不能棄我不顧啊!不然,遲焰那小子不知道會出什麼損招對付我啊,到時候我一邊不留神把事兒抖落出來……”
顧慶年聽季澤年話里話外隱隱約約有不管自己的趨勢,乾脆咬緊了參差不齊的牙,試試探探地對着電話說了句狠話。
季澤年在另一頭陰騭地冷哼了一聲,重重地捏了一把柳嬌嬌的腰,捏得女人不輕不重地嬌喘了一聲。
“你這是在威脅我?老顧,我看你跟我的年頭也不短了,我季澤年吃哪一套不吃哪一套你心裏沒有數嗎?我看你是腦子不清楚了。”
顧慶年覺得自己失言,連忙道歉,還扇了自己幾個響亮的嘴巴,好叫季澤年聽到。
“老爺,老爺!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掌嘴!掌嘴!我實在是害怕遲焰那小子……”顧慶年滿嘴開始跑火車,逮着什麼話就說,不管真假對錯,“他不是咱季家的人,遲家遲澄又是個能幹的主,遲家家大業大的,您說,就算他藉著季冰弘的名頭,也是做什麼事兒都沒人敢阻攔啊,您也不好對他說什麼……這小子心狠手辣,看着就不是個善茬兒,嚴刑逼供他肯定幹得出來!……我……我主要是怕……”
季澤年在另一頭早就打好了算盤,話鋒不留痕迹地調轉,笑了兩聲安撫着顧慶年:“哎呀我說老顧啊,你說你跟了我這麼多年,還不如遲焰那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懂得多?他都知道看冰弘的臉色行事,狗仗人勢,你還怕什麼?”
顧慶年擦擦頭上的汗,不自覺地彎了腰聽着季澤年的下文。
“你放心吧,這麼多年了,你出事,我還有不保你的說法?我季澤年不是那種薄情寡義之人。”
顧慶年彷彿溺水之人突然被拽出了水面一樣,攥着手機連連鞠躬,好像季澤年就在他眼前一樣。
“謝謝老爺!謝謝老爺!”
“您放心吧,我一個字都不會說的!”
“我供出誰都不可能供出您!您放心吧!您快來救我!遲焰怕是馬上就要來找我了!”
季澤年在電話那頭安撫了兩句,說很快就到,便掛了電話。
而顧慶年立刻從死亡的恐懼中轉換到了重生的欣喜中。此時此刻的他對於季澤年滿滿的都是感激。找了不知道多少了新鮮貌美的小姑娘,每天表面是醫生,實際就是個皮條客,專門尋摸好看年輕的小姑娘來給季澤年上供,果然,人還是要投其所好,辛苦也不會白費,關鍵時刻能救命。
顧慶年短短几分鐘裏想得多之又多,彷彿一個哲學家一般。
等到遲焰的皮鞋聲噠噠噠地靠近門口的時候,顧慶年不僅不害怕了,還微微挺了挺胸口,彷彿一個大義凜然的志士。
“顧醫生……哦不,不應該叫你醫生,應該叫你……嫌疑人?故意召集非專業醫護人員進行手術,手術過程中對病人的身體進行破壞,故意造成醫療事故,還給其他人封口費。誰指使你的?!說!”
遲焰雙手插袋,站在門口,手指在口袋中緊攥着,遏制住內心想要殺之而後快的衝動地道。
“說什麼呢,我的遲大少爺,我可聽不懂。”顧慶年頂着一腦門的汗,嘴角一斜,對遲焰陰陽怪氣地道。
“哦……那麼你不需要聽懂我在說什麼,你只需要做好赴死的準備就好了。”
遲焰眼睛一抬,喪失了耐心的表情看起來就像個陰冷的魔鬼。
“赴死?遲焰,我看你是瘋了吧!我可是老爺的人!你有什麼理由殺我!再說了,我犯了什麼錯?憑什麼?你話可別說的太滿!”
“你是當季冰弘的狗當得入戲太深了吧!別忘了,你腳底下踩着的土地每一寸都是季家的!你一個姓遲的有什麼資格對我說三道四?!”
“別以為你大哥遲澄有點家產,你就可以在季家跟別人平起平坐!老虎不在家你猴子稱霸王!我跟着老爺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個地方等着投胎呢!”
“我告訴你姓遲的,這個家裏除了老爺有權利處置我,誰都別想碰我一下!你算個什麼東西!想擺譜回你們遲家擺去!”
顧慶年想到自己有季澤年作為後台,這次有人撐腰,單子便驟然變得大了起來,甚至有些瘋狂。
他衝著遲焰大吼大叫的模樣甚是駭人,雙眼暴突着,整張臉都漲紅了,他被剛才隔壁的慘叫嚇得不清,又對遲焰一直懷有不滿情緒,在此時此刻統統爆發了出來。
就在此時,一道纖細清冷的聲線從門口穿進來。
“罵完了?”
季冰弘頎長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遲焰讓了讓,季冰弘整個地映入顧慶年的眼帘。剛才還在囂張不可一世的顧慶年霎時間變得像啞巴了一樣,一句話都是說不出。
而令他感到驚喜的事情發生了。
季澤年的身影從季冰弘的身後出現,季冰弘禮貌地給季澤年讓了位置,顧慶年睜大了眼睛看着季澤年,彷彿見到了天神一樣,激動得熱淚盈眶。
“老爺!老爺!您來了!您要為我作主啊!我冤枉,我只是醫術不精,我是醫術不精,那也不能給我扣上這麼大的帽子啊!老爺!我冤枉啊!他們要我的命啊老爺!”
顧慶年一下子撲過去抓住季澤年的褲腳,又哭又叫。
“你說的對,這個家裏,屬你跟着爺爺的時間最長,只有爺爺有權利處置你。”
季冰弘冷冷地看着這一出鬧劇,他垂眼,恨不得將這個像一條臭蟲一樣的人就地正法,卻偏壓抑住了所有的情感,只淡淡地道。
“那麼,就讓爺爺來處置你吧。”季冰弘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裏,轉向季澤年,“爺爺,剛才的監控視頻您也看到了,您的話冰弘也記下了,那這件事冰弘就不插手了,相信爺爺自有主張,能夠處理好。”
季澤年緩緩點了點頭,滿面慈祥地拍了拍季冰弘的頭道:“我的好孫子啊,好好照顧好公司就行啦,剩下的這些瑣碎的事就讓我這一把老骨頭處理就行啦,這麼多年不管家事,我也得管管啦,躲不過啊。”
季冰弘微微傾身,乖順地道:“麻煩爺爺了。”
季澤年爽朗一笑:“臭小子,跟爺爺還這麼客氣,小時候什麼樣長大了還什麼樣,行吧,有禮貌也不是壞事兒,你別費心啦,就交給爺爺吧。對了,小喬你好好照顧啊,這都接回來這麼久了也不告訴爺爺,不出事兒還打算一直瞞着啊,去吧去吧。”
季冰弘微微欠身,對着遲焰使了個眼色,便帶着自己的人轉身離開了。
片刻之間,地下二層只剩下季澤年的人。
顧慶年拍拍膝蓋上的土站起來,滿心歡喜道:“老爺,真是千鈞一髮啊,我以為我這條命真就要交代到這兒了。”
季澤年一改剛才的笑容滿面,整張臉驟然陰冷下來。
“當然不是在這兒,會髒了我孫子的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