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信徒

雨蒙蒙地下，悄悄地點灑在波士頓的酷暑，把人的負面情緒趕走。隨着公共汽車駛進山區，雨開始小了。

淅淅瀝瀝的小雨在湖畔中濺起漣漪，被微波所泯沒的礁石被雨刷洗得干亮，盛水而攲斜的荷葉把身上的雨水抖落。公交車上的男人裹挾着漆黑雨衣，臉龐被雨衣的陰影所覆蓋。他從上車以來便一直望着窗外，不知是享受着雨景還是如何。

細雨滴滴答答落在車上，車內沒有幾個人，畢竟現在這個年代也沒什麼人願意駐足停留，欣賞路邊的野草野花，看着街邊的落雨了。車子一開始只有兩個打扮清爽的女人和一個看上去不敢恭維的中年大叔，中年大叔長相併沒有奇特之處，但卻總使人看着不舒服，心裏毛毛的。就連男人一開始見到他也是如此。男人深知自己此行的目的，目光時不時瞟兩眼中年大叔。中年大叔脾氣似乎不是很好，在察覺了男人的眼光后對他吹鬍子瞪眼的。

男人搖了搖頭，再次看向窗外。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灰濛濛的天把整個山區連成一片，而過了這片山，路程便不知怎麼走了。除非跟着那名“知情人員”，只有中年大叔知道前往“村子”的路，若不是無路可走，他也不願意跟着這個脾氣古怪的大叔。之後就只有一名老太太和一對年輕的情侶上了車。司機年紀也不小了，但這裏是他第一次來。男人知道中年大叔和自己一樣，都是偉大的神明——梵塔的信徒，但是對方脾氣的反覆無常讓他有些擔憂，這是男人一直沒敢主動開口的原因。

中年大叔用生澀的英語喊住了司機，再三確認是在這裏停車，司機才肯停下。

“嘟”的一聲，車停了下來。

“喂，荒郊野嶺的，你就不要下來了，這裏雖然沒有狗熊出沒，但毒蛇什麼的也是很危險的。”司機還是決定勸勸他。

中年大叔鬍鬚翹了翹，用着稍許嘶啞的嗓門，堅決地說：“就是這裏，現在！”

司機實在拗不過他，他一定要下車，司機本想就這樣鎖着車門，先帶他出了山區，到外面的小鎮歇息，但他無意間流露出的眼神令司機怔住了。司機從來沒有見過可怖的眼睛，兩個眼睛上下翻轉，只露出了白多黑少的渾濁眼眸，他極野蠻地把臉湊到司機面前，昏脹的瞳孔肆意地抖動着，不協調的動作讓人起一身雞皮疙瘩。司機被嚇壞了，倉促地控制按鈕打開車門，身體僵硬地看着遠方，臉頰也被嚇得發白。

男人看向了四周，卻發現除了中年大叔沒人下車，他只得硬着頭皮跟着中年大叔一起出去了。

當他路過旁邊其他幾個人時，他注意到老太太的臉色顯然有些慘白，像是受到了驚嚇，甚至不敢直視自己，目光飄忽地看着地面，手中拄着拐杖的手不斷地發抖。扮相干凈的女人小聲嘀咕着什麼，由於女人們坐在後排，因此沒有看到剛剛發生的一切，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選擇在這裏下車。那對年輕情侶因為旅途勞頓而正依偎着閉目休息，一樣沒有看見他們。

男人心想自己隱藏地好好的，並沒有暴露，但看見中年大叔已經走遠了，便一鼓作氣跟了上去。司機心裏發毛，待在車上瑟瑟發抖，直到那兩名女生提醒才記起來再不下山的話，天黑之前就趕不到附近的城鎮了。-不過他還是等到了兩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里，才駕車離開。

男人在下車后，緊緊的跟在中年大叔身後，

中年大叔顯然有些不耐煩，斥責道：“你跟着我幹嘛，這裏可沒人，難不成你一個年輕人還有龍陽之好？”

男人聽了臉色不太好看，不過也是知道對方就是這個性子，況且自己需要對方，便厚着臉皮說：“你好，我和你是一道的。我叫布萊芬，布萊芬·修亞，信仰我主，得以永生。”

中年大叔當然知道他和自己相同，只不過自己是自出生以來便擁有的信仰，對這些後面加入的人瞧不上眼，也確有幾分歧視。便刁難說：“我怎麼知道你確實是主的信徒？

男人聽到后絲毫沒有意外，把雨衣揭下，露出虛壯的後背。而後背上，赫然便是一把懸挂於星空中的利劍，當中年大叔看到這幅圖的一刻，似乎他體內殘留着的血脈開始蘇醒，他回憶起了那出現在他爺爺日記和無數傳說中村中祭祀才能擁有的墮落信物。他神情振奮而又獃滯，這是他第一次有如此榮光得以面見此物，他甚至忘記了自己方才的逾越行徑。這後背上的圖案如同被施加了魔法一樣活靈活現，刀似乎正懸挂在他的面前，劍鋒所指正是他的雙眼。群星在天空中閃爍，他的身體也開始顫抖扭曲，像是圍着火堆起舞的蠻人，那可怕的精神病院中抽搐癲狂的瘋子。

“喂喂，沒事吧！”男人見狀，擔心他有什麼事，上前扶住他的身軀。他的身體異常孱弱，與外表的兇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給人一種色厲內茬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