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徵兵令
“啊?乾兒,你終於醒過來了!”一聲女子的驚呼聲,在方乾耳邊響起。
這一聲呼喚之後。
方乾就感受到,粗布的方巾,在他的額頭上輕輕摩挲。
這是有人,正為他拭去額前的細汗。
猛然睜開眼睛,方乾眼中血絲一片,心中的恨意讓他的眼神無比的凌厲:“大膽!”
他怒目而視。
卻是嚇到了床前照料他的婦人:“乾兒,你這是怎麼了?”
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
方乾細細的看清了這婦人的面容,他心神為之一驚,全身的筋骨也隨之一顫。
怎麼可能!
我幼時的父母親,不是早就死去了嗎?!
可是面前這副母親的容貌,連那眼角的絲絲皺紋,都引伸得如此真切!
他滿臉的不可置信,眼角餘光,又瞄到了身下的土炕,和點着微弱燈火的燈托兒。
一切的一切,真的太熟悉了!
方乾張開嘴,聲音開啥顫抖:“你,竟是我娘?”
方乾他娘伸手就要輕貼方乾的額頭,滿面的愁容又再浮現:“哎呀,我家乾兒這是發燒燒糊塗了嗎?我快摸摸,可別燒壞了頭腦,落下毛病。”
親娘這碎碎念的話,讓方乾徹底相信了,一切都是真的!
他身體雖然虛弱,可他硬是抬起手臂,格開了母親的手掌:“娘,別摸了,我沒糊塗,只是做了個夢,誤以為夢中的場景才是真實!”
“那就好,來,乾兒,趁熱,先把這碗湯藥喝了。”方乾他娘從炕邊上端來一碗黑湯。
他看了一眼。
只見湯汁表面,還晃着油花花的醬色氣泡。
這樣一碗葯湯,若是旁人端來,方乾是鐵定不肯喝的。
因為它的色態,跟方乾任職官場時,曾見過的‘五毒散’毒藥,居然一模一樣。
可面前的這碗葯,是他娘端過來的。
所以方乾什麼話都沒說。
他雙手端碗,一口長吸,幹了個底朝天。
放下藥碗。
方乾的眼睛盯着自己這雙明顯小了兩號的手掌,他臉上,忽的詭秘一笑。
之後。
他壓抑不住興奮,樂開了懷:“哈哈哈哈!娘,我今年多大年紀?”
“壞了!我兒真的燒糊塗了!”
……
廢了好大的勁,方乾才知道。
他昨天,剛過十三歲的生日。
也正因為是過生日,所以才得到母親的准許,有幸能到河邊去捉蟹摸鱉。
結果不慎失足,掉到河裏去了。
幸虧岸邊的書塾同讀見了,喊人喊的早。
所以方乾沒被河水淹死,但他身子骨太弱,因此感染了風寒。
於是一夜過去,整個身體燒得滾燙,上吐下瀉不省人事。
感受到身體的虛弱,方乾緊了緊身上裹着的大被。
這一夜,他根本就睡不着,心中一直思量着以後的事情。
天色漸漸的亮了,方乾才看清了家中的木櫃擺設。
他粗略一算,心裏就有了數:我瞧着,父母家中也有沒多少閑錢供我讀書與其將時間耗費在文思才略之上,不如去走軍伍的道路。
——方乾前世的文才,多數都是遇到載厚之後,有幸跟隨老師盧植經學半載,刻苦所得。
他的文史造詣,已經到達了一個巔峰。
如今重生,根本沒有必要再學一遍。
想通此節之後,
他回想上一世,好似是在十三歲之時,北部匈奴一部,開始侵犯大漢邊境。
父母都被殘暴的匈奴士兵殺死,一家八口人,只活下了方乾、二姐與小弟。
三個孩子,隨着大量的流民開始逃亡,逃了好久好久,他都記不住那時他逃了幾個月了……最後二姐活活餓死,小弟也徹底走丟。
好好的一個家庭,卻被這世道,折磨得家破人亡!
如今父母都還健在,方乾的身體也只是偶感風寒,他半點都不擔心自己的病情,他只擔心那遭天殺的匈奴軍隊,會不會一夜來襲。
想着想着,天色大亮。
方乾他娘起的早。
她幹着幹着活,忽然扯起半捆柴草,探頭進屋來問:
“乾兒,你爹明天才能回來。他到時候瞧你病的這樣蒼白,肯定要抄起笤帚疙瘩,狠狠的揍你一頓。”
不懂母親為啥要突然說這麼一句嚇唬他的話。
但方乾審視自己的身體,覺得沒有大礙。
相反,他對父母的命運倒有些心急,就趁此機會,把內心的想法念了一句:“娘,我們能不能搬家?”
“搬家?”
方乾的娘疑惑一句,之後就沒理方乾。
方乾就猜到是這樣的結果,所以他接著說了下去:“娘!每月的前半月,爹都要去柳領縣縣衙做那記賬的活,我們家住的太遠,爹來回走着不方便,經常是——‘上半月兢兢業業,下半月不見蹤影’,如此做法,縣衙內若有什麼好事兒,也肯定輪不着我爹!”
“這樣幹下去,豈不是埋沒了我爹的人才,到時候我爹當不了編吏,都是咱們幾個吃閑飯的,把爹給拖累了。”
方乾這話一說,方乾的娘丟下手頭的柴草,抬眼看過來。
她的抬頭紋,密密麻麻一大片。
語氣里有些不確定:“乾兒,這些話,是誰告訴你的?”
“這話不是誰告訴我的,而是我讀書有所體悟。我知道,再好的本事,也要湊對了時間、跟對了人才管用,我爹又文又有才,卻不能在縣衙的同僚、上司跟前多露面,這樣下去,半個月的休息期一過去,誰記得他是誰?誰又肯在職位空缺、好事來臨的時候,替他多說一句好話?”
方乾說的有理有據,讓人不服不行。
“二哥!你羅里吧嗦的在說什麼呀,吵醒了我。”
忽然,旁邊的薄被子從中踢起,排行老六的小老弟忽然坐起身來。
他滿臉迷糊,根本聽不懂二哥在說些什麼。
“睡你的覺,我這就起床了,不會再吵到你了。”方乾覺得小弟的話,插的不是時候,就略帶訓斥的說了他一句。
六弟撅撅嘴,居然躺下繼續睡。
方乾一掀被子,整理衣衫就要下地。
“乾兒,你的風寒還沒好,起什麼床啊。”方乾他娘緊張一句。
“已然好了九分!否則心思豈會如此通明。”方乾蹬好草鞋,準備下地,先幫他娘干點雜活。
草鞋穿着,屬實剌腳。
但他發現,他腳踝上的凹印繭子,正巧能夠磨合了這雙爛草鞋。
幫娘燒好炕爐,釜內煮沸一大鍋蘑菇,再往裏頭丟一塊香噴噴的菜籽餅子{菜籽油壓榨之後剩餘的干餅}。
早飯做的差不多了,方乾撿起擔子,按照前世的記憶,直接前往河邊挑水。
剛來到村口。
就見村口老樹上,張貼有黃色大版草紙一張:徵兵令
徵兵?!
方乾一見這徵兵二字,趕緊撂下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