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未竟之願

第十五章:未竟之願

我們因為追求而踏上道路,也往往在道路上迷失追求。

“於此隕滅吧。”老者掀開了亞麻布長袍,隱於其中的是被血肉連接起的鋼鐵鎧甲,儘管盔甲已然破碎不堪,甚至左手已經完全是由畸形的血肉咬合住黑色的幾丁質外殼和白色的骸骨所構建,但仍能大概看得出來,他依舊自認為自己是一位身披榮光的騎士。

他手持一把佈滿裂紋的直劍沖了過來,裹挾着疾風連帶着墓園的花草一同捲起襲向了高文,高文也在此刻展現出了驚人的反應力,在下一刻便壓低重心用斧刃抵了上去,伴隨着一聲悶響,高文的斧頭上多了一個缺口,而老者的劍刃則直接斷裂開來,時代所銘刻的風霜終究折斷他的信賴之物。

“不行么?”老者握着斷裂的劍,踉蹌着後退兩步之後喃喃自語道,他那乾涸深陷骨骼之中眼睛流露出了悲傷與癲狂。

此刻我也反應過來了,立馬掏出遺言,瞄準,扣動扳機一氣呵成,將彈匣內的彈藥傾瀉一空,打在他身上的子彈也不負眾望的將爆炸的藝術展現得淋漓盡致,但儘管如此也不過是為他畸變的身軀多添了幾筆,如今他身上多了幾個窟窿,露出了更多的骸骨框架和破碎的內臟也不覺得有什麼怪異。

我掏出了一針活化劑,這種藥物可以在短時間內極大的強化使用者的肉體強度,但是問題就在於屏蔽了神經痛覺之後對肉體的損傷也就無從而知了,所以我決定加一些自愈囊泡提取液中和一下。

“高文,你被強化了,快上。”我把活化劑和自愈囊泡提取液插進了高文的右臂,最樸實的肌肉注射,也一定能帶來最樸實的效果。

“噢,我感覺我充滿了力量”高文疑惑的看着我,“我是不是該這麼說?

“不,大可不必。”

“噗,這種時候就別開玩笑了。”

果不其然,此刻老者身上的窟窿也開始冒出扭曲蠕動的觸手,然後交織拼合,互相撕咬住彼此填補傷口之後再如同植物一般迅速枯萎,堆積在一起彌補了之前傷口造成的損失。

“是我的罪孽,過於沉重了嗎,果然啊,唯有苦修之路,唯有苦修…”他一遍遍重複着自己的話語,然後癲狂的大笑起來,就好像迷失在黑夜之中的航船突然發現了一道亮光一般,老者扯下了自己的左臂,任由其軀殼發出悲鳴,但他眼中的篤信和喜悅愈發強烈。

“罪孽的火焰還未曾熄滅,那便繼續贖罪吧,苦難帶來救贖…”老者的手臂開始鼓動,緊縮,漸變成了一把略有弧度的刀,他緊握住自己左手的手掌,這便是他新的利刃了。

老者隨後歇斯底里的沖了過來絲毫不顧及其他的事物,口水從他那嘶吼着的嘴中甩出,雙眼瞪大猶如死不瞑目的利鬼。

信仰驅使着他揮舞着手中的利刃,暴怒使他爆發出了驚世駭俗的力量,但同時也驅散了他的技巧,這反而讓高文抓住了每一次攻擊的落點,儘管被逼得節節敗退但是卻未曾受到一絲傷害。

我急忙為自己紮上一針免疫抑製劑,隨後再一都最大程度的利用起的眼睛,畫皮寄生蟲的核心是咽喉部位,其次就算它大幅度強化了肉體的上限但他依舊是血肉之軀,雖然不需要呼吸,但是它依舊需要肌肉的牽引和心臟的供血,也就是說,我們要做的已經很明顯了!

“高文,儘可能拖住他,不要想着反擊!”我大喊一聲之後跑向了候羽衣和子墨小聲和她們說:“對他造成的傷害是確實存在的,如果我們能在一瞬間製造大量的傷口或者損害他的關節肢體,就能創造出來一擊必殺的機會。”

而後候羽衣貼着地面,將重心壓低到了極致,兩把螳螂刀插在地面上,猶如一頭凝視目標的野狼,子墨則拿出來了一把一把重型泰瑟槍。

而高文也很明顯明白了我的意思,他當即開始利用斧刃在中路猛烈回擊老者的攻擊。

“結束了,異教徒!”老者握劍腳踏向前自下而上猛地揮出擊飛了高文的斧頭。

“就是現在!”而這也就是我們必勝的方程式,大幅度揮擊的空隙,即便是他也難以在一瞬間回復過來。

候羽衣幾乎在聲響的那一刻就沖了過去,捨棄了一切防禦螳螂刀直逼老者的膝蓋和脊柱,老者轉過身來的那一刻我隨即連開兩槍,一槍被老者躲開,另一槍精準的擊中他的手肘,爆炸帶來的衝擊讓他停頓了下來,即便是畫皮也無法在一瞬修復這樣的傷口。

下一刻,候羽衣的螳螂刀斬斷了老者一條大腿的韌帶,同時另一把螳螂刀刺穿了老者的脊柱下側。在老者倒下的那一刻,他的手臂再生了,屠刀依舊得以揮下,本應如此的結局卻被子墨的重型泰瑟槍打斷了,她連開了整整四槍,完美展現了換彈沒有換槍快的精神,老者的肌肉並抵不過如此之大的電壓,隨即擺爛了。

老者倒下了,而後他的心臟被被一槍打開了花,而脖頸內的畫皮寄生蟲則隨着一聲“噁心”被斬殺了。

“他死了。”我發現他的生命體征已然消逝。

“所以這是什麼呢,畫皮寄生蟲plus?”高文撿回來了斧子,輕鬆的問道。

“我也不知道,而且我感覺他信仰的並不是畫皮寄生蟲。”

“確實,他所說的應該是第一次十字東征時期的事情?”子墨一邊幫候羽衣擦血一邊說著。

“十字東征,舊時代的事情嗎?”候羽衣發出了困惑的聲音。

“那應該算舊時代的舊時代了,那是一場為了所謂信仰而展開的大屠殺。”子墨依舊平淡的說著。

“子墨小姐,你能不能不要笑了啊,有點嚇人。”候羽衣怯怯的說著。

“啊,對不起,微笑只是我的一種習慣,因為這一切都顯得很有趣嘛。”子墨依舊微笑着,她處理傷口的手法日漸熟練,猶如天使,但她臉上的笑容卻又好似享受屠戮的惡魔。

“唔,那好吧,畢竟我做飯的時候也是會笑的,所以說,他現在仍然堅持着那個啥嗎?”候羽衣腦袋轉了一圈,得到了一個合理的答案。

“與其說是堅持,不如說是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十字東征早就結束了,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結局。”子墨開心的說著,就像在背誦課文一樣輕鬆。

“嘖,高文卿,就開始撿屍啦,艾薩克和尼克人都沒找到嘞。”我湊向了正在翻動老者斷裂的劍刃的高文。

“不急嘛,剛剛打了個boss怎麼說也要掉點戰利品吧。”高文依舊努力在地上翻找着。

“那我先去前面看看,畢竟boss都死了也不該刷小怪了。”我接着他的話茬說。

“嗯呢,別死了啊。”

“得,我還沒這麼脆弱。”

說實話,我並不是很想獨自前行,因為我並不確定前方潛伏着的到底會是什麼牛鬼蛇神,之前雞神的使徒死於自負,現在這位老者敗於心智的癲狂,我們本就不具備擊敗它們的可能,木衛二,又到底在隱瞞着什麼呢?

我腦海之中迴響着的聲音似乎察覺到了我的不安,用一種更為柔和的曲調引導着我前行,將我誘導向了一座墳墓,然後走入其中。

昏暗的燭光,從石壁之中滲出的肉塊,就好像從耳邊傳來的流水聲,它們無不考驗着我僅存的勇氣,而當我走到石梯的盡頭,那唯一柔和的潮汐輕曲也消逝了。

“唉,別動不動就跑啊。”我無奈的嘆了口氣,走向了燭光的終點,無垠的黑暗,此刻伴隨着我的便也只有恐懼了。

我前行着,只不過是前行着,在黑暗之中我早已不知曉我的雙眼是否還暫存光明,亦或是被黑夜徹底奪取了火光,但我能做的便唯有前行,就像以前一樣…

“就像以前一樣”一個女人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像大海的浪潮一般悠遠,潮濕,而又溫暖。

而後,我便聽見了潮汐拍打岸邊的聲音,聞到了海鷗整點薯條的氣味,看見了一座高塔,一塊磐石,其上端坐着一位淡藍膚色的女人,而我正踏足於石灘之上。

“別這樣,我經歷過的靈異事件已經夠多了。”我無法反抗她,所以才被這歌聲引誘,所以我也只得無奈的嘆息一句,然後任由我的腳步接着向前。

在之後我便得以看清,她身着瑰藍色的潮汐,頭戴暮色的星影,腳纏珠白的沙粒,她未曾開口,我便得以知曉她的名字,她便是雙子女巫的一位,獨守着潮汐的海浪,凌晨的寂靜。

“你,為何選中我?”這是我得以想到的第一個問題。

而她則是微微睜開眼睛,露出了那幽若九淵的瞳眸,說出來了同一句話“已有的事後必再有,已行的事後必再行。”她悠遠的聲音比塞壬的歌聲更為甜美誘人。

我的記憶開始復蘇,那種混雜在其中的雜音開始一點點消逝,我第一次如此順利的在過往悲傷的海洋中暢遊,而在一個角落,我發現了她,也發現了我的弟弟,發現了很多人,發現了一切的源頭,一本被烈火燒灼殆盡的羊皮書。

我回到了我的家,我看見了我和弟弟坐在枯萎的草坪之上搭着紙房子。

“啊,我以後想成為一個星際戰士,我想在宇宙裏面四處征戰,當大英雄。”弟弟挺着胸用他那並不流利的話說著。

“嗯,那我就去做一個勘探員吧,星球內的秘密就交給我吧。”我如是說道。

“小傢伙們,進來吃飯啦。”父親走了出來,那個時候我的父親還沒有死於他人的陷害。

“小心別著涼哦。”母親說著,那時的母親也還沒有白髮和皺紋。

“你們的夢想呢?”小傢伙們問着。

“啊,我們快快樂樂的活下去,這就是我們的願望啦。”父親把小傢伙們抱進去了,母親則笑着跟進去了。

只留下了我,在屋子外面,擱着柵欄。

“終究,不過是未竟之願罷了。”我看見了死去的老者。

“是啊,那有如何呢?你的遠征已經結束了,我的夢也是,所以我也要活下去。”我對老者露出了微笑。

“你是要逃避嗎?”老者的語氣中充滿了憤怒和質疑。

“不,死者的意義是由生者來賦予的,若是我深陷過去的泥潭,那我又該如何在未來令他們為我而驕傲呢?”

“逃避…詭辯罷了!”

“所謂榮譽,不在於你的信仰,不在於你的功績,在於的,是你,是你如何活下去,然後如何死去。”

“你是,殉道者嗎?”老者的眼中露出了亮光。

“不是,我和你一樣,不過是平凡人罷了,接受過去,然後,再抓住未來。”

老者沉默了,他跪在潔白的邊界中,一言不發…

而後一股無形的力量將我拆開又再度縫合,再度睜眼之時,我回到了地下室之中,之前熄滅的蠟燭全部都奮力的燃燒着,道路的盡頭,放着一份文件,想必那就是我們要回收的東西了。

我拿起了文件,也同時發現我的左手多了一道特殊的印記,不過我並不打算在此就留,因為外面還有在等着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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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淵症之聖伊麗莎白在木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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