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廟
孫宇強獃滯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的嘴角還掛着尚未凝固的血跡,周圍的一切令他十分茫然。“我說過,讓你們全部都聽我的行動,這次長記性了嗎!”蒙面男睥睨着癱坐在他面前的二人,冷冰冰的教訓着他們。徐瑾瑤看着自己狼狽的姿勢,忍不住雙手捂面痛哭了起來,哭聲中包含着驚恐與悸怕。孫宇強顧不上自己穿上褲子,條件反射性地安慰起了徐瑾瑤,他對現在發生的一切都疑惑不堪:“為什麼,我們會變成……剛剛那樣?”蒙面男等到徐瑾瑤嘹亮的哭聲變成抽噎之後,才沉沉的開了口:“白粉是深海鹽,紅蟲碰到之後就會失血乾癟,把白粉撒在腳底,踩在地上的時候他們就不敢近身了。”
孫宇強回憶起剛剛自己撒白粉的時候,動作十分的敷衍,估計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那些紅蟲才並不畏懼自己。“可,那些會發光的灰燼怎麼會變成蟲子?我親眼看到它們一股腦都變成了蟲子!”孫宇強的記憶漸漸恢復了過來,他想起剛剛奇特的場景,心裏一陣膽戰心驚。“我說過,不要相信眼前的一切。”蒙面男賣了個關子,並不正面回答他。徐瑾瑤突然將夢與現實連結了起來,她抽噎着講起了那個驚悸的夢境:“我夢到過……我的父親……他在夢裏吃過一樣的東西……”蒙面男聽聞此言急促地蹲了下來,他無法自控地搖動着徐瑾瑤的肩膀,逼迫着她再說出一些其他東西“你還看到了什麼,你還記起來了什麼,快說!”徐瑾瑤剛剛平復的心情又被蒙面男給搖動了,她面露懼色,大腦陷入了一片空白。“你在幹什麼,別逼她!”孫宇強把徐瑾瑤摟入懷中,呵斥着蒙面男的動作。蒙面男這次意外的聽話,他沉默了一陣,緩緩地站了起來,罕見的道了歉:“對不起,是我操之過急了。”
蒙面男這次並沒有立刻催促他們,他帶着白粉去完成了他們倆沒有做完的工作,留給了他們平復情緒的時間。等到蒙面男再次繞回來的時候,孫宇強已經穿戴整齊,徐瑾瑤也擦乾了臉上的淚痕。只不過兩人身上仍然殘存着斑駁的血跡,徐瑾瑤的雙眼也掩飾不住紅腫,二人看起來十分凌亂。蒙面男看到他們已經整理好了情緒,便抬腳走在前面,甩頭示意他們跟上去。“記住,任何存在血液的地方,都不要碰,千萬不能嘗這裏的血,否則就會發生和剛剛一樣的慘劇。”蒙面男的聲音又恢復了以往的冷酷。徐瑾瑤發現,所有的毛草灰燼在撒完白粉后真的全部消失了,只有木房與瓦房的輪廓依然佇立在這個村莊中。天色漸漸回亮了起來,這時二人才意識到他們幾乎一天一夜沒有睡覺了。
蒙面男顯然也注意到了天色的變化,他隨即轉變了方向,嘴裏發出粗糲的抱怨聲:“如果不是你們拖時間,現在早該完成下一件事了。”他領着二人來到了一座黑漆的高大建筑前,三人推門而入。雖然建築被燒的斑駁殘破,但仍然可以依稀辨駁出灰色碳火烤跡下的棕紅顏色,孫宇強聯想起這個建築物有些古典的構型,他反應過來這裏應該是一座廟宇。廟宇內部仍能看清灼燒的痕迹,可一切看起來要比外面的慘狀好太多了,內堂里的佈置並沒有毀壞太多,差不多依然保持着原色。“當時大火燒起來,是從南向北燒的,這座廟在最北邊,所以保存的最好。”蒙面男自顧自地解釋道。
三人抬腳跨入內室,內室中的佈景不禁使孫宇強與徐瑾瑤吃了一驚。不同於普通的古廟,這座古廟正中並沒有擺任何的佛像或者其他神邸,也沒有插香供奉的位置,進門處只有一張大到可以放上三輛馬車的紅檀木桌,上面擺放着大大小小的刀式,桌子正中間有一個巨大的紅色瓷缸,瓷缸正上方的房樑上吊著一條麻織繩,繩子的底部堪堪能掃過缸口。這一副畫面在徐瑾瑤的腦海中莫名其妙的衝撞着,她有一種熟悉之感,彷彿自己並非是第一次踏入此地,可腦海中的記憶就如被蒙上了一層濃厚的灰塵,她的頭有些抽痛,可又什麼都想不起來。
蒙面男指了指廟內左側的一排軟墊,看起來像是下跪祈福時用的墊子“去那裏睡一覺吧,天黑了再出發。”他們二人都不太理解這種晝夜顛倒的出行,可是二人實在也是困了,但奇怪的是,一直到現在,他們都沒有感受到什麼飢餓的感覺。蒙面男給他們說完之後便徒步走向了屋內的另一側,那裏也有幾塊軟墊,他隨意坐了下去,可繃帶周圍的雙眼依然機警地掃視着一切。孫宇強將那幾塊軟墊鋪好,給徐瑾瑤騰了一個位置:“瑾瑤,你先睡,我先守着你。”徐瑾瑤搖搖頭,她知道孫宇強也幾乎是一天未眠,更何況兩人還經歷過如此強烈的情緒起伏。徐瑾瑤一想是自己連累了孫宇強到這座島嶼上,她就不禁有些愧疚,心中酸澀的想哭出來。但經歷過這麼多事情之後,徐瑾瑤變得堅強了很多,她自知哭泣沒用,她有些心疼地撫摸着孫宇強的眉眼:“阿強,是我拖累了你……我們一起睡吧。”孫宇強也沒有拒絕,他們以側躺的姿勢卧在墊子上,孫宇強將徐瑾瑤圈在懷裏,他明晰地感覺到以前有些任性嬌縱的女友現在好像成長了一些,他親了親徐瑾瑤的發頂:“不是拖累,瑾瑤,我是絕對不會允許你自己一個人受苦的。”徐瑾瑤沒有回答孫宇強,孫宇強比她大了三歲,卻一直像父親一樣呵護着她。無論在什麼時候,她始終都能感到孫宇強在身邊時那種無畏的安全感,剛剛孫宇強差點被紅蟲爬滿全身的時候,徐瑾瑤感覺自己的世界差點就在那一刻崩塌了。她現在感到一陣慶幸,她從未像此刻一樣擁有這種悸動的感覺,兩個人還可以活着互相依偎,就已經很滿足了。二人耳邊廝磨的過程中,他們沒有注意到在廟宇另一頭躺着的蒙面男,他的眼神突然變得複雜了起來,他在黎明到來時不動聲色地從眼角滑下了一滴淚水,淚隱秘地藏進了他的繃帶中,除了他,並沒有任何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