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豸
如此近距離的觀察這個村落,使眼前的景色變得更加震撼了。紅艷的火光在眼前更加鮮明起來,村落的凄慘也被放大呈現了出來。徐瑾瑤害怕地縮進孫宇強的懷抱,孫宇強安慰的拍了拍她的頭,其實內心也十分忐忑。“這是什麼地方?”孫宇強先發制人。蒙面男的嗓音聽起來有些沉重:“斯帕村,斯帕在這裏的古語是‘雨’的意思。”孫宇強四處打量着這裏的地勢,這裏的地勢那麼低深,如果真如村名般常年下雨,那麼估計整個村子早被湮沒了。“叫這個名字,是祈雨的意思嗎?”孫宇強發問。蒙面男點點頭:“這個地方常年少雨,幾乎已經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了。”孫宇強想起剛剛那場大雨:“可是我們來的時候才……”雖然想從這麼沉低的地勢爬到海邊幾乎不可能,可他才第一次來到這座島就下起了傾盆大雨,他認為這個地方絲毫沒有少雨的模樣。“那是因為……”蒙面男欲言又止,惱羞成怒般地瞪向孫宇強:“不該問的事情就不要問,跟着我走就好了。”
他們隨着蒙面男的步伐向村落深處走去,地上的泥土是乾燥堅硬的,彷彿剛剛下的雨完全避開了這裏一樣,徐瑾瑤隨手摸了摸火災留下的殘木,也並沒有潮濕的感覺,甚至在微微發紅的木塊中,她感受到了一絲灼熱。村落里空無一人,可是詭異的光亮卻讓人有一種燈火通明,闔家歡樂之感。徐瑾瑤想到,不知在多久之前,這裏面曾經住過許許多多鮮活的生命,而現在卻全部如夢般消散了。她有些傷感的問:“這裏面的人,是全部喪生了嗎?”“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不知是否是孫宇強的錯覺,他總覺得蒙面男在和徐瑾瑤說話時聲調總是格外的溫和,完全不像和他講話一般態度惡劣。“但,這是他們應得的。”蒙面男語調突然急轉直下,變得兇狠起來。三人穿梭在這座村落中,徐瑾瑤與孫宇強任由蒙面男帶着他們前往未知的目的地。
蒙面男分發給了兩人一大包白粉,他將白粉撒了一點在腳底,叮囑着二人像他一樣照做“從現在開始,看到毛草燒成的灰燼就撒一點上去,一定要在鞋底多撒一點,別怪我沒告訴過你們。”他邊說邊做着示範,將一撮白粉撒向了手邊一塊由茅草屋燒成的灰燼上,灰燼上散發出的盈盈火光突然完全熄滅了,變成了一團晦澀陰暗的淤泥。蒙面男說完這一切便掉頭轉向一處,他手指着另一處:“你們去那裏,最後繞回來匯合,這個東西省着點用。”孫宇強打開白粉聞了聞,裏面並沒有任何奇怪的味道,他看着蒙面男遠離的背影,心中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彷彿是在看自己的背影。他幫徐瑾瑤在腳底撒了撒白粉,白粉量不多,孫宇強也不敢多用,便隨便在自己腳底撒了撒,並沒有聽從蒙面男的叮囑。二人穿梭在這一片廢墟當中,儘力尋找着毛草燒成的灰垛。徐瑾瑤驚奇的發現,白粉落到灰燼上時,灰燼好像有生命般的忽明忽滅了幾下,像是人的喘息聲一般,然後才完全熄滅了下來。孫宇強走着走着,突然感到身體上發癢,他沒有太在意,以為是灰塵在騷弄着他的皮膚,他蹲下來撓了撓腳裸,手上的觸感十分彈軟,完全不像皮膚柔滑的感覺。他手勁重了一下,手指下突然有一種活物被爆破的感覺。“阿強,你的身上……”孫宇強看到身邊的徐瑾瑤驚恐地瞪大了雙眼,目光落在他的腳踝處。他順着她的眼神向下看去,發現他的腳裸已經攀上了十幾條肥碩的蟲子。那些蟲子全身泛着波浪的外紋,一隻只如充血的手指一般漲大,每一隻裏面彷彿都凝絮了充盈的血液,孫宇強抬手一看,便發現自己剛剛原來是捏爆了一顆蟲子,血液順着他的指尖蜿蜒地滑下來,顯得十分觸目驚心。
徐瑾瑤驚恐地尖叫起來,她顧不上繼續尋找灰燼,急忙湊上來幫孫宇強打掉那些蟲子。孫宇強在原地不停跳着腳,雙手粗魯地摩挲着腳踝,把那些爬上來的蟲子撫掉,有時用力過猛,蟲子便被他掐爆在手中,血在他的手上越積越多。二人打掉蟲子的速度遠不如蟲子爬上來的速度,那些蠕動的紅蟲就如有生命力般不斷向孫宇強身上聚集,孫宇強感到自己的腳裸已經聚滿了蟲子,這些生物還在延着他的小腿不停往上蠕動,冰涼黏膩的觸感使他一陣惡寒,皮膚被激起一陣顫慄。“怎麼辦,阿強,怎麼辦!”徐瑾瑤急得哭了出來,語氣里滿是擔心。孫宇強推開了徐瑾瑤,他讓自己和徐瑾瑤保持着距離,他非常擔心這些蟲子會爬到徐瑾瑤身上。孫宇強一變換地方,那些紅蟲也像長了眼睛一般的跟隨着他爬動,他將視線轉向蟲子爬來的源頭,他驚奇的發現,這些紅蟲是那些尚未熄滅的毛草灰燼!
他的腿部漸漸被紅蟲完全包圍,迫不得已,他只能脫下褲子,以便更好尋找紅蟲附着的位置,將它們掃動下來。被攀附住的肌膚從瘙癢變成了疼痛,這種痛感就如針扎一般細微,他發現皮膚有些地方已經泛起了紅點,那些微小的紅點中正在向外滴落着鮮紅的血液,從他體內流出的血與紅蟲體內的血混為一體,使他的腿部變得面目全非,就如同被剝掉皮膚的肌肉組織一般猙獰。孫宇強大腦短路了一陣,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大聲衝著徐瑾瑤吼到:“快,把白粉撒過來,快撒!”徐瑾瑤的眼淚糊了一整臉,她艱難地找到孫宇強的位置,毫不吝惜地將那些白粉潑到孫宇強的雙腿上。紅蟲就像被扼住了咽喉一般,慢慢停止了騷動,一顆一顆在孫宇強的腿上爆破開來,濺出的血跡噴向四面八方,血像煙花一樣在兩人眼前炸開,看起來既噁心又恐怖。孫宇強接過剩下的白粉,快速將它們撒在了自己的鞋面上,周圍發亮的灰燼彷彿又死過去一般,他們不再脹大蠕動,又恢復了之前的樣子。
風波慢慢平息下來,孫宇強感到雙腿一陣綿軟,他不堪重負地坐到地上,狠狠地舒了一口氣。徐瑾瑤連忙坐到他身邊,輕輕攙扶着他,關切地詢問他的情況:“阿強,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沒事了吧?”孫宇強喘着粗氣,雖然內心驚魂未定,但還是掛起勉強的微笑安慰着徐瑾瑤:“沒事了,瑾瑤,沒事了。”兩人劫後餘生般的擁抱着,眼角都控制不住的溢出了淚水,二人就這麼擁抱了一會,沉默堆積在周圍,使兩人對彼此的情感更加鮮明了。孫宇強慢慢感到皮膚有些僵硬,他發覺是那些血液逐漸在他的腿上凝固乾涸了。血跡從艷紅色變成了深褐色,完全包裹住了孫宇強的雙腿。孫宇強凝視着腿上的血跡,他彷彿着了魔一般,鬼使神差地抹了一把血跡舔了舔。原本應該充滿鐵鏽味的血液在他入口之後居然品嘗出了一絲甜美,就如罌粟一般攝人心弦。孫宇強像變了個人一樣,他無法自控的舔舐着手上的血液,像是饕餮在品嘗美食一樣猙獰。徐瑾瑤被他這個樣子嚇到了,她慌忙阻止着孫宇強的動作。孫宇強的行為使她聯想到那個神秘的夢境,在夢中徐瑾瑤素未相識的父親就正如孫宇強這般痴迷,咀嚼着紅蟲,品嘗着它的血液。
徐瑾瑤慌忙按住孫宇強的雙手,兩人撕扯之間,她不小心也舔到了孫宇強手上的血跡,一股直衝大腦的刺激感立刻席捲了她,她好像失去了自主意識一般,也開始痴迷的品味着血液的味道。兩人自從來到島上便沒有吃喝什麼東西,可也沒有覺得多麼饑渴,但當他們品嘗起這些血液的時候,都像沒有理智的野獸一般瘋狂。兩人像瘋子一樣癱坐在地上,他們雙眼空洞,目中散發著死氣沉沉的陰光,雙手用盡全力抹着皮膚上的血液吞噬。他們感到喉嚨越來越緊,一種窒息感撲面而來。
遠處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蒙面男的身影急切地從後方奔來,他被眼前的慘狀驚的有些獃滯,孫宇強與徐瑾瑤像是瘋子一樣吮吸着血液。他立刻從衣服里掏出道符,將它放到旁邊還散發著光亮的殘骸上點燃,放手扔在了二人之間。兩人像是被灼燙到了一般,都打了一個寒噤,眼中的光亮慢慢恢復了過來,漸漸恢復了正常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