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山高水遠,天各一方
姬逍遙靜靜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此刻她已經恢復了意識,但並未睜開眼睛,只是用依舊比常人靈敏數倍的靈覺感知着周圍。
裝飾奇奇怪怪,是從未見過的景象,自己所在的屋子共三張床位,依次排開,她處於中央位置,靠門的位置空着,裏邊是一位小女孩,腿被半吊著,裹着白色的帶子,躺在那邊,手上拿着一個數寸大小的方正物事,無聲笑着。
空氣中瀰漫的刺鼻氣味讓她不安,但最讓她擔心仍舊是至今無法恢復絲毫的法力。
“這方世界,怎得如此怪異,不知道那人是否也流落到此地。”
“東西在他手上,最後交手他受到那孽畜的攻擊最多,也不知能否活下來。”
放在往常,就算那人不死,她早晚也要取下他性命,但此刻流落異界,她心中情緒複雜,竟是搞不清是否想要那人活着了。
“先前那人,似是要救我的……”
“凡人之軀,被捲入如此巨大的空間亂流,怕是屍骨無存了。”
她面色複雜地緩緩睜開眼睛,先是看了一旁的女子,隨後便轉頭看向床邊。
那裏的桌子上安靜的躺着吳乾的筆袋、鑰匙和手機。
姬逍遙再次看了看那位女孩手上的物事,隨後緩緩將手伸向柜子上類似的東西。
正在這時,外邊響起越發清晰的腳步聲。
不多久,一位面容和善,眼神明亮,鼻左眼下帶着幾顆痣,身體即便穿着蠻多的衣服依舊顯得單薄的中年女子出現在門口。
姬逍遙與匆匆趕來的吳乾母親四目相對。
……
吳乾來到三仙溝已經七天了。
他曾經無數次讀過並幻想過的穿越,成為了事實。
很慶幸他遇到了一家好人,如今身體已經恢復大半,他的身體沒什麼大的外傷,經這裏的老大夫檢查過後,據說也沒有內傷,但偏偏肌肉骨骼、乃至腦袋的疼痛,在最初的幾天常常毫無徵兆地傳來,每次發作都會讓他瞬間失去行動能力。
這幾天頭腦還是會眩暈感不時襲來,但總不至於像最開始的那幾天一般,一旦發作起來便控制不住身體,然後“邦!”地一聲砸在地上了。
至於吳乾**被發現這件事,救下他的楊家人自然不會刻意提起的,但每每當他看到楊妞總是下意識地躲閃……、
要臉,故而羞澀。
救下他的一家人,當家的名為楊虎,可能是三仙溝乃至方圓百餘里最為出色的獵人,身體高大壯碩,人也長得方正可靠,據說年輕時身體消瘦些,也更加清秀一點,是百里八鄉有名的俊後生,後來據說是出去打拚幾年傷了右腿,回來之後便一直是一瘸一拐的。
楊夫人本名李春花,倒是沒太多故事可說,楊虎回來以後不知如何二人便在一起了。
不管他人如何看待,在吳乾看來,楊嬸子溫柔賢惠,絕不是什麼愚婦潑婦之流,他能感覺得到,這個家裏,除了生活的開支來源是由楊叔全權負擔的,其他的一切都在楊嬸子的操持之下,整個家中環境簡譜整潔,條理分明
楊嬸子那明慧諸事的的眼睛,每每讓她想起母親。
曾經母親的眼神便是嚴厲中帶着這樣的明慧,如今卻只剩下慈祥了。
至於這家庭中年齡最小的一位成員,便是最先發現吳乾的楊妞兒。
偶,這話說並不准確,楊家應該說原本有四位,最後一位應當是那位發現吳乾的大貓。
那是楊叔在虎妞四五歲的時候,楊叔偶然撿到的一隻小老虎,他抱着試試看的心態將其收養,後來小傢伙逐漸長大,竟然極為罕見地很通人性,非常得楊家人的喜歡,但後來它實在長得太快了,一方面考慮村中人的感受,再有它飯量太大,楊家也是供不起的,便將它放歸山林了。
但楊叔帶着楊妞兒打獵的時候,還是能夠常常地遇到它。
其實在這樣的山村中,村民常常被各種野獸襲擾,一人高的木樁子圍欄都管不了太多用,吳乾到這裏時間還不長,但也已經知道這邊最基本的一些情況了。
這邊山林茂密,人跡較少,總得來說大自然仍舊是主流,各種野獸蟲豺才是這連綿群山的主宰,一個個分散的小村子,在這山中也只是掙扎求存的樣子。
山是高山,林是密林,這裏的野獸也比吳乾腦海里的認知強大了許多,譬如野雞,放在老家那邊不過是家雞大小,這邊即便是最普通的成年野雞,跟爺爺家最大的大白鵝體型差不多大小。
至於其他野獸一類,吳乾只是見過那楊家的老虎,隱約已經給他一種遠古巨型生物的衝擊。
吳乾此刻正坐在村頭的大石頭上發獃,他大概已經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並接受這個事實,但他仍舊不能釋懷。
楊家人,包括村中人,基本上都將他認作了大戶人家的落難子弟,至於落難的原因么,三仙溝方圓千里幾乎都是大山,為數不多的大一點的平地基本都被各個鎮子占上了,這一片區域人跡不多,山林野獸叢生,可能也是因此,各種藥材極為豐富,基於大山中豐富的天材地寶,抱着各種各樣目的來此地的其實算是蠻多了。
能夠有所收穫的大多是有些勢力和背景的大小家族,至於來運氣的幾人乃至一人的小團體,則往往會無聲湮滅在這無邊無際的大山中,成為下一波天材地寶的養料。
那些落難的人往往被發現時只會剩下一些衣服碎片、骨肉殘渣。
就算是吳乾,若是被晚發現一陣,估計下場也不會有太大的不同。
自傷情不再影響他的行動之後,他便每天至少一次的去他初來這方世界的那個草窩,試圖……找到一些端倪。
這樣一天一天過去,草窩裏原本被他壓趴下的枝枝蔓蔓,又頑強地直起了腰,再過不了幾天,恐怕痕迹就會完全散去了。
楊家人也曾就他的來歷試探性地問過些許,見吳乾消沉的情緒之後,便打住不再提起。
今天,他仍是在那一片地方仔細地搜尋數次,還是沒能發現一點蛛絲馬跡,彷彿就像自己被憑空扔在了那個地方。
想起穿越前的那一晚上,他也不知道到底該抱有怎樣的感情去看待。
“是不是不去救,就不會這樣的……”
“那女孩,若是他不躲……”
“若是不穿越,我是不是便葬身在那車底下了……”
希望被一點點壓倒、湮滅,這滋味並不好受。
許多念頭在最初的幾天止不住地翻湧,大多都是負面的,縱然知道此刻想這些根本於事無補,但就是控制不住。
吳乾自上小班開始,小學在村裡,初中上鎮中,高中出鎮到縣,複課又一年從縣到市,最後大學出市到省裏邊的知名大學,是真正的從頭到尾沒出省,因此長這麼大,他從不知什麼想家、鄉愁是個什麼滋味。
甚至他都不理解,一位大學的室友,怎麼會想家到一個人在被子裏偷偷抹淚的程度。
現在他知道了,異鄉為異客,心同此心,情同此情。
他真的好想、好像回家。
哪怕只是讓他回家呆上幾分鐘、看上家人們一眼,再將他扔回此地,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