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東櫻人,東夏人和北國人 其三
江辰的能力實在太籠統了,這都得益於他覺醒時過於紛亂的思緒。
最終目標是“不想死”,但想要達成這個目標卻有着許多的限制與手段,強化身體到鋼筋鐵骨?強化精神甚至實現意志轉移?
江辰感覺自己能做到非常多的事,但“非常多”具體有什麼……他沒有去試,因為平常生活中還沒遇見“死”這麼嚴肅的話題,他最常發現的就是自己似乎對各種疾病都有抗性,並且有着相當迅捷的再生速度。
發現這兩點,一次是因為躲過了一次連楓島都中招的流行性感冒,一次是因為做飯的時候不小心切到了手。
當肢體離開自己的身體時,江辰的第一個反應其實是,這能力會不會幫自己屏蔽痛覺?很遺憾,答案是不會。
“大概從一個月之前開始,楓島開始每天給我進行全面體檢,今天我還看了數據對比……她說我越來越健康了。”
江辰盤起腿,一副認真的樣子。
“其實不是「健康」,而是「健壯」。”
他拍了拍自己剛接上的大腿,剛剛接口處還有微微的血絲,但現在已經徹底恢復如初了。
“這麼說起來或許有些怪,但我的身體始終在強化自己,這讓我感覺很疑惑,我只是不想死而已,究竟我生活的哪一點能激發這個不想死掉的能力,而且對應的效果還是強化自己的身體?”
“我想到了一個很不切實際的答案,不過那個答案實在太匪夷所思和悲哀,所以我一直沒和楓島說……不過她是個聰明人,至少比我聰明,所以或許她已經猜到了也說不定,大家心照不宣的相互隱瞞還是挺好玩的。”
他頓了頓,從地上站起來,突然抬手指向薇薇安。
“而你的下一句話是——這些和我有什麼關係?”
薇薇安沒理他,搞得江辰有點尷尬。
“至少順着我的話說下去嘛……還是說,你是不太喜歡說話的類型?”
“總之……這種動不動就斷手斷腳的練習,對我這個人來說實在是太過難以接受,但對我這個能力而言,這種程度還算是輕的。”
“我說老師啊,你有被人打穿胸口,然後丟到河裏的經歷嗎?”
他指了指自己:“那種感覺很不好,相當不好。”
“楓島拜託你訓練我成為合格的保鏢,而現在,是我個人的委託。”
“請你將我訓練到……再也不會落入那種窘境的情況吧,麻煩您了。”
他的精神清醒了,從安逸的生活中掙脫出來,回到了那個雨夜。
越是接近死亡,江辰的腦子卻越是清醒,他想起自己被綁在椅子上,後背被爆炸灼燒的感覺,而那一刻的卓絕心境。
正是打架的好心情。
…………
日出,然後日落。
這場授課比楓島預計的還要久,從清早開始,一直到黃昏兩個人才回來。
“自己有好好吃飯嗎?”
江辰順路買了一些食材,和幾套新衣服,他走的時候穿的那一身已經不翼而飛,轉而換了一套相當廉價的地攤貨。
“我又不是小孩。”
楓島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薇薇安,似乎明白了什麼,露出了微妙的笑容。
“那麼,第一天的課程怎麼樣?”
“對我的心理而言,簡直糟透了,不過對我整體而言……或許現在的我能把早上出去的我耍的團團轉。”
他提了提手裏的膠袋:“不過都結束了,至少今天結束了,我得為了新朋友多做兩道菜,介意過來幫個廚嗎?你總不想讓客人動手吧?”
“為什麼不?”
楓島擺了擺手:“她比我更擅長這個,而且她和我的關係比你想像的更親密,不如趁着這個時間聊聊?”
看得出她有心讓自己多討好一下這位“老師”,江辰是無所謂,她聳了聳肩看向薇薇安。
後者沒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江辰切墩,她在一邊洗菜,這畫面以外的還挺唯美。
“我有些奇怪。”
她突然開口,也沒耽誤把洗好的菜摘出來。
“接受過我訓練的人,在第一天結束時大部分都對我極其厭惡,也不乏會試圖殺死我的人。”
“相當可以理解。”
江辰哈哈一笑,一邊顛勺一邊回道:“我都能想像出那個畫面。”
“但我無法理解。”
薇薇安看向他:“我砍下你的身體二十七次,內臟暴擊十一次,致命打擊兩次——你已經被我殺過兩次了,卻依然能對我笑出來?”
“為什麼不呢?那不正是我要求的嗎?”
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而且知道了我對砍頭免疫,好事。”
實在難以評價他這究竟算是好說話還是愚蠢,薇薇安不再言語,而是把注意力專註在面前的蔬菜上。
江辰在一天的戰鬥中展示出了遠遠超出自己預料的高速進步,從一開始的舉步維艱,到了最後一段時間,他已經險些能夠碰到自己了。
但相比於這個進步速度,他這個人才顯得更奇怪,被自己以各種超越生理和人性的方式虐殺了一整天之後,他甚至能在回來的路上問一嘴自己吃得慣什麼,還順帶查了北國的菜譜。
在戰鬥時的兇狠與日常生活中的溫柔完全將他勾勒成兩個人,但這截然不同的性格卻是在同一個人身上出現。
一個矛盾的人,但矛盾也是人類的天性,薇薇安不再細想。
等到這一頓做好,天色已經徹底暗下去了。
“我照着教學做了紅菜湯,西餐我做的很少,可能吃起來會有點怪,請你多擔待了。”
江辰哼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佈置好了餐桌,又上樓把實驗室里的楓島拽了下來。
“放開我!馬上就要有突破性進展了!你是在扼殺我的靈感!”
“你哪天不是只在吃飯前突破,等吃完接着破也不着急。”
半哄半拽的把她按在餐桌前,江辰才最後一個落座。
“你們關係不錯。”
薇薇安已經在嘗試那份江辰試做的外國菜,不出意料的不正宗,但是還不錯。
“畢竟一起生活的久了,哪怕是陌生人也能磨合成一對,更別說……”
江辰說到一半,才突然想起來:“對了,之前她說你們關係很親密,我還沒來得及問呢。”
“比你想像的還親密,我是這麼說的沒錯吧?”
食物已經飛快的安撫好了楓島的情緒,她揮舞着叉子,好像正在揮舞指揮棒的指揮家。
“我們兩家可是世交,雖然不怎麼見面,那也是老朋友。”
“嗯哼?”
江辰還挺感興趣的,示意她說下去。
“在我父親那一輩……老頭子已經下葬了,倒是不用在意會冒犯到他。”
“那個時候我父親還挺有錢的,在一場前往西方的旅遊中,遇到了同樣在旅遊途中的薇薇安一家。”
“幾個老人相談甚歡,而那個時候我和她還沒有出生,正巧那個年代做出重大決定總是十分草率,所以就按……東夏語怎麼說來着?”
她拍了下手:“指腹為婚,是這個詞吧?”
“……我都不敢確認了。”
江辰笑了:“你們倆?指腹為婚?我都不知道你已經是人妻……還是人夫?”
“啊哈哈,雖然我們都是女性,這樁婚事也的確沒可能,但是老人們還是搞了這個。”
她從書架上取下一本相冊,將其中一張照片展示給江辰。
照片上是兩個小女孩,黑髮的那個笑的沒心沒肺,穿着一身婚紗抱着身邊人的胳膊,白髮的那個則穿了一身筆挺的西裝,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這是你?我還以為你這幅不耐煩的表情是從小時候一直留到現在呢?”
這幅樣子着實招人喜歡,江辰還想再看兩眼,但那本相冊已經被一旁的薇薇安抽走,無情合上。
“都是些無趣的事情。”
她的語氣還是硬的像冰,只不過這次明顯有些刻意。
“別這麼說嘛,你要是喜歡,明天我們去領證好不好?”
“沒這個興趣。”
她好像對誰都是這幅臉色,楓島也不再逗她,而是繼續解釋:“小時候我倆待一起的時間還挺長的,不過後來我對理科越來越感興趣,長大之後就回國深造了,她則對格鬥方面比較感興趣,便回到了西伯利亞。”
“再之後我成了科學家,她成了雇傭兵,我們就很少來往了。”
“不過她還是成為了你葯的第一代實驗體。”
江辰有些羨慕,初代的葯不穩定到楓島只能拿自己實驗,這位闊別十幾年的老朋友卻敢把這東西直接塞進嘴裏,這份信任的確值得他羨慕。
“是啊,剛巧她最近回了亞洲,要訓練你的話,沒有比她更適合的人選了,我們也能久違的見一面。”
楓島舉了舉手中的杯子:“敬老朋友。”
“別用果汁說出喝酒才會說的台詞。”
薇薇安冷哼一聲,卻還是抬了抬手,將自己杯里的清酒一飲而盡。
“這麼說起來,我也有個問題。”
江辰摸了摸自己的喉嚨:“可能有點冒犯,但你的聲音?”
“……一次好運氣。”
薇薇安並不掩飾:“有一次被匕首劃過了脖子,雖然奇迹般的避開了氣管,但聲帶留下了永久性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