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詭異

見他老神在在不說話，一直盯着酒杯看，一些熟客頓時瞭然，好笑搖頭。

那食客臉一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無奈之下，只好端起桌上本該入肚的美酒，不太情願地遞了過去。

小二笑着接過酒杯，美滋滋地坐到同桌食客的凳角，往裏面擠了擠，這才舉杯痛飲。

櫃枱前，大腹便便的掌柜笑呵呵地看着小二混在一眾食客里放肆，也不阻攔，剝着花生米津津有味地看戲。

小鎮上的小客棧生意能夠如此火爆是有原因的。沒他的允許，小二也不沒那個膽子在店裏撒潑討歡，不過是生意人的手段罷了。

抹了把嘴角，小二臉色微紅，張嘴說道：“蓬萊島確實有仙人下凡！”

那食客立馬一拍桌子，對着眾人激動道：“你們看看，看看！”

卻無人理會，大家都在期待小二的下文。那人只好尷尬地坐下，灌了口悶酒。

小二也沒賣關子，繼續道：“但是仙人……沒能拿到那件仙褸！”

啊？客棧一片嘩然！

食客又坐不住了，粗着脖子辯駁道：“放屁，那可是仙人，誰還能搶的過神仙不成？”

對啊！那可是神仙！

在大家心裏，神仙就是無敵的存在，當年要不是蓬萊島出手相助，哪裏還有現在的好日子！

眾食客看向小二的目光帶着一絲懷疑。很明顯，這一輪，他們要站那位食客。

小二不慌不忙，伸手從食客的碟子裏抓了一把花生米，解釋道：“俺也沒說被別人搶了去啊！”

“啥意思？”

既不再仙人手裏也沒被別人搶走，那寶貝呢？

“寶貝丟了！”

丟了！

在座食客不僅沒有露出惋惜的神色反而個個臉上帶着驚喜。

寶貝要是在邪祟或是神仙手裏，那當真就是遙不可及的寶貝。可以當做飯余茶后的談資，卻褻玩不得，遠遠觀望，一睹風采都是痴人說夢。

可偏偏寶貝丟了！

既然丟了，誰也不知道在哪！換句話講就是誰都有那個機會可以撿到。就好比路邊的銅錢，能不能得到不就是運氣好運氣差的區別？

一時間，眾食客浮想聯翩，美美地做起白日夢。可有那麼一位大抵是屬驢的，還在鑽牛角尖！

“扯蛋！你當是銅錢？說丟就丟了，那可是仙驢……褸！是仙器！多少大人物都在盯着！能丟嘍？”

不能丟，絕對丟不得，丟了他就得給這討嫌小二買酒喝，多晦氣！所以食客鉚足了勁爭論。

“你說被仙人得了去。可知那仙褸模樣？是何顏色？內穿還是外套？”小二冷笑追問。

“我，我如何知曉？我又沒看着！”

被問到了痛處，食客有些結巴，他哪裏知道仙褸是何樣子，仙人得了去又不是他。真要是有幸看到了，不得跑去城裏大酒樓當個說書先生吹上一輩子，哪有心情跟你一個跑腿小二在這兒破地方爭奇鬥豔！

“你沒看到，那些個大人物會看不到？有人看到，還會傳不出寶貝特殊？”小二翻了個白眼，不忘往嘴裏丟花生米，態度極其囂張。

眾人點頭！

這話說得確實有幾分道理！仙人若是得寶，定會大張旗鼓告昭天下，拿出仙人的氣魄，不會像邪祟那般偷偷摸摸，遮遮掩掩，見不得人。

“你，你，你……”食客一時語塞，“你”上半天也沒能“你”出個所以然來，倒是把自己憋得臉紅脖子粗，像極了喝多耍酒瘋。

“就你能耐！還不給老子滾去加門檻？沒看到屋子裏滲水了嗎？”

掌柜的見差不多了，扔掉手中花生殼，毫不客氣地叫罵！

“來嘞！”

聽到叫喚，小二不敢耽擱，抬起屁股就走，還不忘扭頭提醒道：“可別忘了買酒！”

那食客卻沒搭話茬，低頭喝酒假裝沒聽到。

“喝什麼酒？外頭的雨水管飽，喝光了老子給你加工錢！凈他娘做夢！”

掌柜瞥了眼食客，對着小二又是一頓臭罵。後者欲言又止，還是乖乖去拿木板。

這話倒是讓那食客笑出了聲。

不過是個跑腿小二，也配讓他買酒，真是不識抬舉。

然而，原本嘈雜的小客棧突然安靜下來，無人起鬨。食客察覺到了不對勁，抬頭掃了眼四周，發現食客們都在冷冷地看着他，連他同桌的食客也是沉着臉，對他的攀談無動於衷。

豆大的汗珠劃過腦門，實在受不了這壓抑氛圍，那食客只好丟下幾塊碎銀匆忙離去。

看着他灰溜溜的背影，掌柜的冷笑一聲，扔了瓶劣酒給路過的小二，喃喃道：“江湖雖草莽，規矩立方圓！”

小二喜不自勝，道了聲謝后哼唱小調歡快拖地。

店內很快恢復嘈雜，暴雨未停，再喝它兩盅豈不美哉！

與客棧的喧囂不同，暴雨下的山林只覺寧靜。

雨水拍打在樹葉上發出密集的噼啪聲，夾雜着樹葉上積水滴落的叮咚聲響，聽起來十分愜意。

一隻黑蠍鑽出草叢，沿着雨水中裹挾的血跡，在一片泥濘之中找到了今天的口糧，或者準確來說……是這個月的口糧！

那是一具女屍！

在雨水裏浸泡久了，屍體已經有些發白，但這絲毫不影響女屍的精緻面容，反而增添了幾分冷艷的美感！

只可惜，黑蠍欣賞不來美，更不知道憐香惜玉，它只知道填飽肚皮，所以毫不猶豫地鑽到屍體身下。

在雨水不停地沖刷下，屍體上以及周圍的血污很快就被清洗乾淨，露出女屍纖瘦卻光滑的肢體，未見傷痕。

突然，女屍睜開眼睛，猛地坐起，大口喘息！

察覺到身體異樣，女人抬起胳膊，上面懸挂着一隻黑蠍，它的尾刺深深扎在小臂上，被扎的地方青紫一片。

女人伸手扯下蠍子毫不猶豫地塞進了嘴裏，一邊咀嚼一邊觀望四周。

毫無疑問，她還在林子裏，但女人的表情的很是驚訝，似乎有些不太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然而，讓女人更驚訝的……是她周圍橫七豎八躺着的若干屍體，大概數了數，竟有十來具之多。

除了驚訝和疑惑外，女人並未表現出多少害怕和慌張。

她站起身，來到最近的一具屍體前蹲下翻找，什麼都沒找到，看他們身上的粗布角料，應該只是一群受雇於人的江湖草莽！

女人準備離開，但她起身的一剎那，腦中畫面一閃而過。女人痛苦的捂住腦袋，許久才緩過神來，柳眉緊促！

回憶着剛才出現在腦中的畫面，女人環顧四周，目光鎖定在一棵最為粗壯的古樹上。仰起頭，果然在樹梢上發現了一個巨大的鳥巢！

幾個輕鬆的縱跳，女人已經站立在支撐鳥巢的枝頭，呆立當場！

近看之下，鳥巢的巨大出乎意料，即便是她躺進去也遊刃有餘，不知道是什麼種類的猛禽才會留下如此誇張的巢穴！

可女人並非被鳥巢龐大的規模所震驚，而是巢里的身影，那不是鳥，而是一個人，準確的說是一個男嬰！

鳥巢有一面已經破碎，枝杈凸起。男嬰不知是無聊還是餓了，正啃咬着其中一根枝杈。看到她的出現，既未表現出歡喜也沒有覺得害怕，只是歪着腦袋直愣愣地盯着她的面容，似乎有些不太理解女人為什麼變了模樣！

女人同樣恍惚，腦海中沒有出現過關於這個孩子的任何畫面。

本以為是藏了什麼靈丹妙藥、天材地寶，再不濟奇珍異獸也能接受。但是一個男嬰……女人不知所措，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一大一小兩雙眼睛默默對視，久久無言，直到……一聲陣咕咕聲打破了這份沉默！

猶豫許久，女人搖頭，跳下樹枝來到地面，把屍體上的衣物全部扒下，又回到鳥巢為男嬰搭建了一個簡陋的雨棚，多出來的一件衣服在她手中蒸干后，披在小傢伙光溜溜的身上。

做完這一切，女人嘆息一聲扭頭離去。男嬰趴在巢邊，望着她逐漸消失在林中的背影緩緩伸出小手。

可惜，女人並未回頭！

無奈之下，男嬰繼續抱住那根被他用還未長牙的牙床磨到禿嚕皮的枝杈啃咬起來。

啃着啃着，一隻閃着綠燈的螢火蟲在他眼前晃晃悠悠地飛過。

雨勢太凶，雨滴太大，它就像是在湍急河流里逆流而上的扁舟，顛簸搖曳隨時都可能被打翻！

男嬰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神奇的東西，忍不住伸手抓去，可看似笨拙疲憊的小小螢火蟲卻意外的滑溜，幾次都從他即將握緊的手縫中逃脫。

在小傢伙堅持不懈的努力下，最終還是成功將它抓在手心。在他打算塞進嘴裏嘗嘗味道的時候，一陣香氣飄過，讓他狠狠抽動起小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