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 一二章 那一場雪2
元旦前一日下午,國貿班自習課課間,一個香兒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現在教室門口。
“施香兒,有人找!”坐在第一排的陳琳琳喊完,全班都安靜下來,好奇地看着香兒從座位上站起來,緩緩走向門口那位高大帥氣的橄欖綠“大蓋帽”。
他們到校園的蘑菇亭里聊天,然在一起在校外菜館吃了晚飯,順便到附近的洛浦公園散步。
冬季的洛浦夜色闌珊,遠處橫跨洛水的大橋上燈火通明,星空下水面上偶爾傳來皮筏划水的槳聲,還有嘩啦嘩啦的洛水激蕩聲,河堤上呼呼呼的風聲,伴着一雙人影躑躅前行。
他們邊走邊聊.
大頭說,他前一段時間被派去BJ學習了二十來天,一回洛陽某駐地,就向領導請了三天假,今天特意轉了兩趟車過來看望她。問香兒近來在學校的生活學習如何。
香兒嘆了一口氣,說沒什麼可說的,後悔當初選擇了這個離家太遠的學校。
二人走累了,在一處避風的小木屋門前的長條木凳上坐下。
“洛陽冬天挺冷的,不比老家溫暖,老家這時候氣溫還是十多度呢!”大頭從口袋裏摸出一方淡黃色的絲巾,說著要給香兒系在脖子上。
“不要啦!你留着給你們家添美吧!小女孩最喜歡的。”香兒長這麼大頭一回有人送禮物,受寵若驚連忙推辭,不料被大頭一把擁入懷中。
“不不……”香兒羞紅了臉,渾身好似觸電般騰地站了起來,掙脫了大頭寬闊的臂膀。她的心臟突突突加速跳動着,轉過身不敢看他燈光下熾熱的眼神。面對昔日的青梅竹馬,此刻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是好。
“香妹,如果你願意,我們就定下來吧!”大頭站在她身後,伸出用寬厚溫暖的手,輕輕拉起她冰冷的右手。
“只要你願意,我回去就跟我們領導打報告。等你畢業了,直接安排到我們單位里工作。”大頭誠懇地說道,“香妹,你覺得如何呢?上次我阿爸讓我過來見你,原以為只是光看看你而已,可是我回連隊后卻開始日益思念你,特別是離你越遠思念越迫切。我知道這麼快說出來會太唐突,可我怕萬一時機錯過了……”
“我,我們不合適。以前咱們的娃娃親都是大人們瞎出的主意,不要太當真。”香兒經過短暫的思考後,果斷拒絕了他。
“為什麼?你嫌棄我學歷低嗎?你放心,我一直都在努力深造,而且也取得了階段性的進步,我們領導正在重點培養我。”大頭解釋道。
“不是。你很優秀啊!”香兒搖搖頭。
“那是什麼?你嫌棄我單位位置太偏僻嗎?”大頭追問。
“不是。”香兒還是搖頭。
“那是你有男朋友了嗎?還是你不喜歡我?”大頭急迫地問。
“都不是!”香兒否認。
“那你——”大頭摸不着頭腦了。
香兒將紗巾放進大頭的手裏,苦笑了一聲,說:“咱輩在荔園一起長大,能在洛陽重逢,是何等的緣分。我從小就崇拜軍人,能當軍嫂又是何等地夢寐以求!可是,難道你不懂嗎?我是尾厝施家唯一的公媽孫,我是不能出嫁的,我得招婿!更何況,我的身子骨你是知道的。”
說到此處,大頭沉默了。他比香兒大三四歲,考慮的方方面面不會比她少。按如今的一胎政策,他們做“兩顧”都會惹雙方家長起爭議。何況他打小就耳聞香兒承擔著荔園施家一脈香火的“特殊身份”,知道她非普通尋常人家女兒可比。
“你就不能現實點?都什麼年代了!”大頭着急地說。
“什麼年代也逃不過擔當二字。你冷靜地想一想,你父母會答應你給我家上門嗎?你自己真心會給我家當上門女婿嗎?”香兒鬆開了他的手。正是因為太現實了,她選擇了放棄。
“你怎麼跟你阿嫲一樣封建!”大頭痛心疾首地教育起面前這位從小就是乖乖女的香妹,“虧你還是大學生,思路一點都不通。難道你為了你們施家一個姓,就不要追求個人幸福了嗎?”
“這與封建不封建無關。責任落到我身上我不能逃避。反過來說,憑什麼男人娶妻理所當然,女人招婿就備受非議?”香兒也熱火上頭,毫不客氣地反駁他,“如果一個男人真的愛我,他是不是可以絲毫不用考慮後代隨不隨他姓?”
他們同時都沉默了。背後的洛河在寒夜呼呼的風中激蕩着,猶如這一對年輕人一漲一落、一落一漲難平的心。
夜深了,天空中揚起迷迷茫茫的小雪。十字路口昏黃的路燈下,他們還未開始就分手了。
“你先回去吧!”大頭說。
“你先回去!”香兒說。
他們都為對方固執地堅持着。
許久,香兒將心一橫,轉身過了馬路,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大頭悵然地站在孤單的路口目送她遠去。
“香妹,我真的捨不得!”回到招待所,大頭猶豫了好久,還是鼓起勇氣撥出了最後一個電話,企盼香兒能回心轉意。
“對不起,大頭,你多保重……”香兒的內心早已酸楚成河。念及兒時的種種情分,她不想傷他的心,又不得不快刀斬情根。
元旦那日始,香兒又病了一個禮拜。
謝曉鴿幫她洗衣服買飯,陪她去醫務室看病,姐妹情深的樣子,令香兒非常感動。
劉金娣跟唐嫣她們則在背後嘀咕道:“那個施香兒,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病懨懨的林黛玉一個,還腳踩幾隻船,受得了嗎她?”
“呵呵,人家有那氣質,你有嗎?”
“切,才不稀罕!”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