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白鍾家

125.白鍾家

偵探,通常指通過私人委託,為僱主進行婚戀、尋人、破解機密等各種調查。

雖然在國內沒有接觸過偵探這個職業,對陶陽來說是近乎於傳說的存在,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他還是對偵探基本業務範圍有所了解的。

尤其是聽說白鍾直斗甚至能參與到警方對刑事案件的調查,而且貌似專業水平不低的樣子,然後在內心難言的焦慮和一時興起的催動下,他鬼使神差地對白鍾直斗提出了所謂的“委託”。

然而話說出口之後,看着白鍾直斗有些蒙圈的模樣,陶陽恢復了冷靜與理性,隨即意識到自己說的話不大妥當。

什麼叫“能請你調查清楚我是誰嗎”——這樣的話在別人耳中聽來簡直可疑度爆表啊!

隱隱有種心虛的陶陽,感覺以白鍾直斗的精明勁兒,似乎不會錯過抓住他這個破綻的機會。

他不自覺地眼神閃爍,想要做點徒勞的解釋:“不,那個……剛剛說的,請忘……”

“是因為X嗎?”反應過來的白鍾直斗直接插上一句。

陶陽一愣:“誒?”

“你說的那個……能夠扭曲他人記憶、甚至是存在本身的X。”白鍾直斗滿臉一副“就算你不多說我也能推理出來結果”的敏慧,“你懷疑自己也是被扭曲的其中之一,所以希望藉由扭曲還未蔓延的過去時代,來調查真實的自己么?”

“呃……”陶陽的臉色一下子古怪起來——雖然他主要是對自己掌握的能力之秘感到憂慮,但其中確實有對自我記憶的疑惑。

所以白鍾直斗這麼說的……好像也沒問題?

“唔……嗯,是這樣沒錯吧。”他順驢下坡,含糊其辭。

“這樣的話……我很樂意接受你的委託。委託費用……就以你逗留於這個時代期間、作為我的助手,幫助我工作吧。”白鍾直斗展顏一笑——接下陶陽委託的最關鍵緣由,更多的是她對面前這位“穿越者”本身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基於對科幻現象的熱衷而產生的好奇心罷了。

總之一番談話下來,白鍾直斗對陶陽坦誠的述說很滿意,且根據她的觀察和推斷,對方也基本沒有什麼欺騙或隱瞞。

那麼幫這人一把也沒什麼。

更何況作為第一個發現這位“穿越者”的人,她有一種“自己理應負起相應的責任”的認知。

談話的最後,白鍾直斗還不忘囑咐:“伊吹君,關於未來的事,你最好不要透露太多太詳細的內容。”

陶陽沉吟一會兒,不難明白對方這麼說的緣由:“是因為擔心會對未來世界造成不利的影響?”

白鍾直斗點了點頭,又道:“或許你從未來穿越到過去時空這件事本身,就已經改變了歷史。可正因如此,才更需要謹言慎行。”

陶陽不置可否。

他的第一次穿越,救下了試圖跳樓的鈴井志帆——他有理由相信,這個“被更改的歷史”是正確的結果。

然而白鍾直斗的擔心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在過去的時空投入小石子產生的水花,或許會在未來變成驚濤駭浪。

雖然陶陽現在嚴格說來並不是穿越了時空,但應該多少還是會有關聯的。而他對複雜的時空論沒有太多的了解,不過姑且認可了白鍾直斗的話。

談話到了最後,陶陽不經意間瞥了眼窗外,發現太陽已經快要下山了。

傍晚,逢魔之時……換作未來2021年,就是影時間即將到訪之時。

但是過去的時代是沒有影時間的——這點早在第一次穿越的2016年就已經得到證實。

一天的時間已然結束了一大半,無論是陶陽還是白鍾直斗,都不得不正視一個問題——

“那麼……伊吹君,接下來得商量一下,你在這個時代的落腳處了……”

……

白鍾家宅邸。

這裏位於沖奈市的近郊別墅區,離八十稻羽不算遠。

代代以偵探事業活躍的白鍾家第三代當家——白鍾裕典居住在這棟老宅子裏,過着半退休的生活。

他年紀大了,很少在外面拋頭露面。偶爾會從老交情那裏接一些推不掉的委託,不過更多的還是做些文書或情報之類的工作。實際的調查行動或與警方接洽業務之類的事務,都交給了孫女白鍾直斗去操辦——這也是一種刻意的培養,權當做對第五代當家的歷練。

為此,他也沒少利用人情關係,給孫女介紹了不少委託。當孫女漸漸成長起來,也會主動去接手外面的工作,且打着“白鍾裕典”名號,也很少有人會拒絕業內素負盛名的偵探協助。

可長此以往,白鍾裕典又產生了新的煩惱——

“唉……那個孩子,最近是不是又在勉強自己了?”他不由得嘆氣,然後拿起煙斗吸了一口,借煙消愁。

兒子兒媳因事故雙雙去世,他只剩下白鍾直斗這麼個親孫女。雖然平時待其比較嚴厲,但實際關愛有加,當然對親孫女自身的一些情況十分在意。

那孩子——

在人前表現得恭而有禮,儘管措辭言語上聽着禮貌,但年少聰慧且嘴上不留情的快言快語也讓一部分成年人覺得她目中無人,經常懟得共事的警察惱羞成怒;

對不感興趣的事情缺乏關心,甚至有些不近人情,比如將偶爾收到女生塞進鞋櫃裏的情書看也不看地丟進垃圾桶;

表面上看起來為人冷靜、個性堅強,可實際上卻有着親近之人才能明白的脆弱一面……

“唉……真是個讓人擔心的孩子啊,要是以後老夫不在了……”白鍾裕典再次愁悶地嘆氣。

突然,書房的門被人推開,一個頭髮灰白的中年男人急急忙忙地闖了進來:“大、大老爺!直斗大人……直斗大人她……”

白鍾裕典當然知道這個中年男人是誰——他的秘書藥師寺,跟在自己身邊多年,忠心耿耿又勤懇踏實,是自己最信任的下屬。

可哪怕是自己身邊的親信,他也不允許亂了規矩,對於對方突然闖入的行為有些不悅,皺着眉頭說:“藥師寺,你也不是二十年前的毛頭小子了,怎麼這麼沒輕沒重……以前我就說過很多次了,遇事要穩重,慌慌張張的像什麼話!”

是的,“穩重”——他白鍾裕典一生經歷了大大小小的許多案件,最危險的一次是差點被歹徒刺死,最終都靠着自身的沉穩冷靜與機智應對化險為夷。

以自己性格的這一特質而自傲的他,上了年紀后愈發注重修身養性,練就了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心性,對自己的親信下屬自然也作此要求。

可接下來卻聽秘書藥師寺大喊道:“直斗大人她……帶了一個男人回家!”

“啪”的一聲,白鍾裕典激動震驚之下用力掰斷了自己心愛的煙斗,然後瞪大着雙眼看着自己的秘書。

最後,老爺子不淡定地從太師椅蹦起來,驚聲尖叫道:“納——尼——?!”

……

從白鍾家宅邸的正門大鐵門進入,穿過面積不算大卻佈置精緻的日式庭院,推開厚重的雙開木門,來到了白鍾家的宅邸內。

陶陽用略帶好奇的目光,打量着這間頗有年代感的建築內部。主屋並不大,內飾裝修多以木質為主,略顯暗沉的色調以各種藝術畫、古董陶器裝飾,透着古樸大氣。

“直斗,原來你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啊?”他隨口一問。

“有錢人家什麼的……沒有你說的那麼誇張。”白鍾直斗搖頭失笑,“如今的有錢人比起郊區,更樂意住在繁華市中心的高級公寓,而沖奈近郊的地價其實並不貴。”

“再說這座宅邸是白鍾家第二代當家發跡后購買的房產,至今已經是老宅子了。”她說。

到白鍾家的這一路上,陶陽已經從白鍾直斗的介紹中了解到——白鍾家世代以偵探事業活躍,還協助過警方偵破了大大小小的許多案件,因此在業內有着相當的名氣。

這時候,白鍾直斗又說道:“話說回來……因為事情突然,所以我還沒來得及跟家裏面說你的事情,可教你說的那些話,你都記得了吧?”

這是在“對口供”呢,陶陽點點頭,回道:“我記得的,放心吧。”

兩人經過商議,決定今晚暫住在白鍾直斗家,後邊的再從長計議。

至於兩人間的關係——對其他人就說陶陽是白鍾直斗以前偶然認識的熟人,已經高中畢業打算離家找工作,因為囊中羞澀不好找住所,所以求助於白鍾直斗。

至於兩人相識的契機、“佐藤伊吹”的出身之類的細節問題,他們都特地提前確認好了。

對於陶陽來說,不管是調查X的情報、還是搜尋聖杯碎片的下落,肯定都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他需要一個落腳處,否則在找到聖杯碎片之前,總不能每天睡大街吧?

而對於白鍾直斗來說,她會選擇帶陶陽到自己家來,也是出於一定的考慮的。

就目前來看,“佐藤伊吹”應該不是什麼心懷叵測之輩;且出於某種自我認定的責任感,她覺得自己有義務監督這個未來人在現代的行動,有必要將其安置在身邊密切觀察。

白鍾宅邸有着完善的安保設施,有精明的祖父和幹練的秘書,如果佐藤伊吹有什麼問題,應該都能及時察覺。

不過……不算上那些複雜的考慮,這個名叫“佐藤伊吹”的未來人的確在這個時代無依無靠,連住的地方都沒有,確實需要幫助。白鍾直斗自認為不算是個特別熱心的人,可在這種情況下倒也不吝伸出援手。

陶陽跟着白鍾直斗來到了起居室,剛好遇到一名年約五十歲的阿姨。

“這是家裏聘請的保姆奧田阿姨,負責家務事和照顧我祖父的基本起居。”白鍾直斗和陶陽介紹完,又對奧田阿姨介紹了陶陽的基本情況(按照兩人之前商議好的)。

“你在這裏坐着稍等一下,我去找我祖父解釋大概情況。”白鍾直斗對陶陽說。

陶陽點點頭:“明白了。”

他在起居室的沙發坐了下來,奧田阿姨給他上了茶水和小吃,然後歉然告退忙家務事去了。

陶陽等了好一會兒,然後等來的不是白鍾直斗,卻是一個頭髮灰白的中年男人朝他走了過來。

其一身筆挺乾淨的西裝,看上去是一名精英白領,可明明在室內卻還戴着墨鏡。而即使隔着鏡片,也能讓人感覺到他在細細打量着陶陽。

陶陽剛想開口說些什麼,中年男人先一步上前,用近乎質問的語氣對着他問道:

“你知道什麼是發光胺反應嗎?”

“DNA鑒定會使用身體的哪一部位?”

“切實取得電子郵箱的方法是?”

“可以從足跡推測出的10項線索是?”

不知為何遭遇了頻頻逼問,不過陶陽並不真是只會讀書的書獃子,這些年積累下的【知識】也不是白瞎的,於是他沉穩有度地回答了中年男人的問題,換來了對方的讚賞之色。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中年男人邊說邊點着頭,又看了看陶陽壯碩的身形,眼中莫名露出恍然之色,“我大概明白……直斗大人為什麼會看上你了。”

陶陽擺出了“?”的疑惑臉:什麼叫“看上”?

“只不過!”中年男人突然加重了語氣,“想要獲得白鍾家的認可,這還遠遠不夠!”

說完,他幽幽一嘆:“不過從本心上說,我還是會替你和直斗大人聲援的,畢竟你是直斗大人難得的……”

一大段不知所以然的話聽得陶陽有種給這人腦袋一鎚子的衝動。

而中年男人坐到了對面的沙發上,一副準備促膝長談的模樣,問道:“是我唐突了,鄙人叫藥師寺,是白鍾老先生的私人秘書,直斗大人也是我看着長大的。這麼多年來,她第一次帶朋友回家,故而忍不住好奇……能問問你們是怎麼認識的么?”

陶陽精神一震:果然來了!

不過他已經和白鍾直斗對好了“口供”,對這類的問題並無畏懼,開始和藥師寺侃侃而談。

另一邊,白鍾直斗在書房見到了自己的祖父——白鍾裕典。

奇怪的是,平常喜歡坐在書桌前抽着煙斗看書的祖父,竟是罕見地拿出了櫃中珍藏的武士刀做保養。

“聽說你帶了朋友回來?”白鍾裕典頭也不抬,拿着粉球小心翼翼地給刀刃打上拋光粉。

察覺到祖父今天給人的感覺比往日更加嚴肅,好像還在鬧彆扭?白鍾直斗心裏有些奇怪,嘴上卻答道:“是的,他是……”

接着,她本打算將剛剛準備好的說辭拿出來,可是話到了嘴邊卻又突然說不出口。

——人總會這樣,許多臨時計劃好的事情,一到時候就容易出現變卦、突然改了主意。

更不要說眼前的這個老人是白鍾直斗最信任的親人,她不想在大事上行欺騙之舉;而且她的祖父還是個善於洞察一切的老偵探,她也沒有完全能隱瞞過去的自信。

於是,她對着祖父說:“那個人的來歷,說來或許讓人難以置信……”

……

陶陽暫住白鍾家一事,便如此被定了下來。

晚上,他還和白鍾家的人一起用餐。

白鍾家的成員不多,也就白鍾直斗、其祖父白鍾裕典、保姆奧田阿姨,還有留下來蹭飯的秘書藥師寺先生。

互相聊了一番后,藥師寺似乎相當欣賞陶陽,甚至主動坐在陶陽旁邊;奧田阿姨充分發揮了她這個年紀的熱情與自來熟,將陶陽當作家裏子侄一般對待。

然而白鍾裕典老爺子的態度有些奇怪,他甚至吃飯的時候懷裏抱着那柄完成保養的武士刀。

“爺……爺?你為什麼要帶着刀吃飯啊?”白鍾直斗都有些看不過,很是奇怪。

“唔……忽然對我常年冷落一旁的愛刀甚是想念,現在都有些愛不釋手了……不用在意、不用在意。”白鍾老爺子一手抱着長刀,一手拿着筷子夾起一塊炸豬排,放進嘴裏大口大口地咀嚼。

他嚼得很慢,又莫名有種很用力的感覺,眼神還往陶陽這邊瞟,很是意味深長的樣子。

陶陽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自己哪裏惹到這位老人家了?

果然突然提出要住在別人家,按照曰本人的性子來講,是件很給人添麻煩的事情吧……

想到這裏,陶陽放下筷子,對白鍾裕典恭敬道:“抱歉,這次貿然打擾,給各位添麻煩了……”

白鍾裕典的眉頭一挑,搖着頭呵呵笑道:“哪裏哪裏……佐藤你太拘謹了,不用這麼客氣的。難得我家直斗帶來了朋友,我這個做爺爺的,高興還來不及呢,呵呵呵呵……”

可是看您老人家,好像不是真的在高興的樣子?

陶陽心裏還是犯嘀咕。

他不知道的是,其實白鍾裕典一直在打量他,不經意間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滿了好奇與玩味。

雖然陶陽的來歷就跟胡說八道一樣離譜,但白鍾裕典知道自己孫女不是會說謊的類型。在問到這位未來來客的目的時孫女語焉不詳,他本能察覺到孫女有什麼事情在隱瞞他。

就算白鍾直斗不說,白鍾裕典也決定要暗自觀察這個自稱“佐藤伊吹”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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