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給偵探的委託
白鍾直斗,一個聽上去帥氣又有男子氣概的名字。而本人一頭短髮加一身男裝做男性的打扮,慣用的第一人稱是“僕”,壓低着嗓音說話很像男生的變聲期,舉手投足間也很像一名普通的少年。
可陶陽還是本能的覺得哪裏有些違和。
直到“偵探”、“殺人事件”、“調查”之類的字眼接連冒出來后,他才想起前不久還聽人說起過“十年前殺人事件有位‘偵探王子’協助過警方進行調查”這件事。
包括“偵探王子”的真身是名女生。
明明是女生還被叫做“偵探王子”,那不難猜出應該是在外表穿着上和“王子”形象相近——便是男裝了罷。
一旦有了明確的認知,那麼先前從白鍾直斗身上感覺到的違和就有了解釋和答案。
不過白鍾直斗本人並不知道這些,還以為是陶陽眼力超絕,只得苦笑着承認:“你……看出來了啊……”
她伸手捏着帽檐往下拉了拉,想要掩飾自己的窘態,臉頰已經微微泛紅。
對於女扮男裝的白鍾直斗,陶陽覺得大概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吧。
他並不認為白鍾直斗的這種行為有什麼古怪或不妥,要知道後世國內網絡上也有不少女裝大佬、男裝麗人。在他看來白鍾直斗的男裝就只是普普通通的級別,不值得大驚小怪。
看着白鍾直斗被揭破後有些尷尬的模樣,他笑了笑說:“不管男裝女裝,只要是自己喜歡就好了,不用在意旁人的眼光。”
白鍾直斗聽得眼前一亮:“說的也是呢。”
可身為炎國人的陶陽不知道的是:曰本社會極其強調集體主義,習慣將個人的觀點讓位於集體的意識,也就是過分強調集體的團結和一致性。所以曰本社會對於群體裏的多元性並不是那麼寬容,甚至太過有個性就會被標籤為異類遭受打壓——這也是曰本霸凌發生的主要原因之一。
而且現在還是2011年,不是十年後令和猛男們的大爭之世。女扮男裝的行為在這個時代的絕大多數人眼裏看來,的確是相當有個性的“異類”。
白鍾直斗回想起以前,周圍人得知自己女生的身份,大部分雖然嘴上不說什麼,但眼神里的怪異甚至是神情上的嘲弄還是能被她敏銳地察覺。
像陶陽這樣自然而然地接受自己的卻是少數,於是她心裏不自覺地對眼前這個神秘的未來人有了幾分好感。
然而對方的下一句話在她聽來卻沒有那麼討喜了:“既然是參與警方的調查,還是殺人案件相關,就很有可能遇到危險的情況,必須得小心點才行,畢竟你始終都是個女孩子啊。”
這句“始終都是女孩子”讓白鍾直斗覺得有些刺耳,面色一下子冷淡下來:“哼……多謝你的關心了。”
呃……我說錯話了?
——陶陽立馬就發現了白鍾直斗態度上的變化,便趕緊補救一下:“我的意思是……人都有各自擅長和不擅長的事情,你是偵探擅長推理斷案,那麼類似安保之類的其他事情,就交給值得信任的搭檔處理就好了。”
頓了頓,他對白鍾直斗眨眨眼:“比如說……像我這樣的?而且你剛剛也說了,我是你的助手嘛!”
看到陶陽這般“毛遂自薦”,白鍾直斗將剛剛的一點點不愉快拋到了腦後,甚至忍不住發笑:“那只是對付那位巽君的說辭罷了,我可沒有支付助手工資的能力。”
“第一次來到這個不熟悉的時代,老實說比起工資,我更需要的是能夠幫助我熟悉和融入這裏的人。”陶陽決定實話實說。
他是考慮好了,反正白鍾直斗目擊了自己穿越來時的樣子,“時空旅行者”的身份是怎麼也瞞不住的,這女生看上去也不是傻傻的好糊弄的模樣,那不如挑明了的說。
為了表示自身的誠懇與真摯,他直視白鍾直斗的眼睛,語氣認真地又道:“而我希望直斗你能幫助我。”
陶陽的誠實程度讓白鍾直斗有些意外,而且被一個還不熟悉的異性直呼名字,多多少少還是會讓她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明明還叫對方“佐藤”來着。
不過這種能被人需要的感覺,說實話她並不討厭。
“正好,關於你的事情,得好好商量接下來該怎麼辦……”說到這裏她的臉色漸漸變得嚴肅起來。
親眼目睹一個大活人自現實中絕無可能出現的異象里穿越現身,對她的認知衝擊不可謂之不劇烈。以至於她剛才還有些大腦空白的功夫、順勢就答應了陶陽的請求,帶着陶陽一起進行了調查行動。
調查行動結束,大概是找回了當偵探時的狀態與判斷能力,令她不得不正視一個現實:
該如何對待一個未來人?
這個人的到來會不會擾亂了原本的時空?又會對現在的現實造成什麼影響?
對此感到頭疼的同時,白鍾直斗心裏還是忍不住有些小激動——時空穿梭誒!
沒想到科幻作品裏才會有的時空旅行居然會在現實里發生、而且就在自己眼前!太酷了吧!
咳咳、不行……得冷靜一點,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對,我不是小孩子了,穩重!
再換個角度想一想……自稱“佐藤伊吹”的這個人,從未來而來的目的真的如他所說的那樣偉光正嗎?有什麼證據能證明他不是居心叵測之輩?
——作為一名偵探,白鍾直斗考慮的問題的無疑會更多,也不會那麼簡單地聽信初次見面之人的一面之詞。
而陶陽並不知道他面前的“偵探王子”有那麼起伏不定的活躍思維,只是見白鍾直斗沉思了好一會兒,隨後跟他說道:“有很多事情必須先搞清楚,可是這裏並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換個地方吧……你渴了嗎?”
陶陽邊點頭邊摸了摸肚子,不客氣地說:“實不相瞞,穿越來之前剛經歷一場惡戰,消耗了不少體力,現在正餓得慌……包吃嗎?”
“呵呵……”白鍾直斗輕笑一聲,看着陶陽坦然地摸着肚子喊餓的樣子,貌似還不客氣地打算宰自己錢包一頓,可就是這份率直讓她在不知不覺中對陶陽產生了些微的親近感。
“那麼走吧,我知道有家不錯的咖啡廳,那裏的甜點麵包之類也蠻好吃的……你喝咖啡的吧?”她問。
說到這個,陶陽懷念起某人的手藝來,接道:“我挺喜歡喝布雷衛的。”
兩個人走着走着,不多時就繞回了中央大道商店街附近,遠遠的,聽到有喊打喊殺的聲音。
“那是……巽完二?”陶陽疑惑地看過去,就見前不久跑開的巽完二不知為何在追殺一伙人。
那伙四個人還是之前在校門口見到過的,其中一個應該是陶陽認識的、未來平見坂警察署的刑警里中千枝年輕的時候。
幾個人的大喊大叫聲就算是隔得遠了也能很清晰地傳過來——
“……可惡,這樣下去肯定會被抓住的!這裏就要用那招……你去當誘餌引開他,里中!”
“為什麼是我啊!?”
“電視裏不是經常有的嗎,‘這裏交給我了你們先走’這樣的台詞!現在就是說這句話的時候了!”
“確實……!”
“千枝,你別認真地考慮這種問題啊!”
前頭的四個人一邊說著話、一邊遊刃有餘地快速奔跑着,從陶陽和白鍾直斗身前的道路上通過,巽完二也緊跟其後。
緊接着,又聽到引擎的響聲由遠及近地傳來,一名少女坐着電動車從同樣的路線疾馳而過。
“久等了,我來送外賣了。”少女用平靜的語氣大聲地說著。
“誒?!我們明明正在絕贊移動中,你是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裏的?!”
“合計1600円。”
“好好聽別人說話啊!”
“抱歉,你有找零嗎?”
“現在付錢你是認真的嗎?!”
“千枝,我有100円找零喔。”
“之後再說啊!”
“吃完記得把碗放回去喔。”
“要放到哪裏去啊啊啊?!”
……
看着一群活寶的背影越來越遠,而且還聽到了熟悉的名字,其中一人確定是里中千枝無誤了。
陶陽一臉無語地抽了抽嘴角,說:“平見……咳,八十稻羽的人們……都很有個性啊……”
白鍾直斗也忍不住被逗笑了:“確實……而且這般看來,鎮上關於愛家的傳聞是真的啊。”
“什麼傳聞?”陶陽奇怪地問。
“愛家的外賣任何地方都可以送到,因此廣受好評。”白鍾直斗回答道,“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我打電話的時候都接不通……也不知是怎樣的神通才能叫到愛家的外賣。”
“這倒是有趣。”陶陽聽着笑了起來。
“除此之外,這個鎮上還有另一個更不可思議的傳聞呢。”白鍾直斗迎着陶陽好奇的目光又繼續說,“據說在雨天的凌晨零點整,獨自一人觀看未通電的電視,電視屏幕會莫名亮起,而出現在畫面上的人,就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對象。”
“沒有接電源的電視……會自己亮起來?”陶陽乍一聽覺得有些新奇和不可思議,但很奇妙地感覺那並不是謠傳。
然後他問:“那你驗證過了嗎?”
“我還沒那麼無聊,將時間浪費在這種不切實際的事情上面……”白鍾直鬥話語一頓,隨即苦笑起來,“我本想這麼說的,可親眼目睹了穿越時空而來的你,又突然覺得這世上或許正上演着各種自己不知道的超現實之事。”
“也就是說……這個傳聞有驗證的價值?”陶陽一副饒有興緻的樣子。
白鍾直斗輕笑着搖了搖頭,接道:“天氣預報說今晚會下雨,有興趣的可以自己驗證看看。”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了白鍾直斗推薦的咖啡店。
來到角落一個較僻靜的位置坐下,點好單后,白鍾直斗開門見山地問道:“以防萬一還是得確認一下……佐藤你說你是從未來來的,有什麼證明嗎?”
“呃,叫我‘伊吹’就好了。”陶陽可沒有曰本人那種拘謹的性格,而且比起自己隨口一說的“佐藤”這個姓氏,他心裏更多地認同鈴井志帆給他起的“伊吹”這個名字。
然後他掏出了自己手機遞給白鍾直斗看,說:“這是未來的智能手機,而且這裏還有……”
從手機設置打開了版本信息,上面有系統補丁安裝的時間,最新記錄顯示着2021年。
“我能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應該也就這個而已了吧。如果你還是不信的話,我也沒辦法了。”他聳了聳肩。
白鍾直斗皺眉思考了一會兒,最終不得不點頭認可:“智能手機……是這幾年新興的新機種,不過你的手機和我見過的今年最新型比起來,機型又薄又輕巧,明顯更先進得多。”
她確認了陶陽的身份正如其最初所說的那般具有真實性和相關證據,就意味着他們倆接下來的對話有了初步的信任基礎。
“關於你是如何實現時空穿梭的過程和方法,我認為可以先放一放……能請先你告訴我,你從未來回到這個時代,是有什麼目的嗎?”白鍾直斗問,她決定根據陶陽的回答,來決定接不接受對方請求幫助的需求。
“目的……其實最開始已經差不多告訴你了,那個其實並不是什麼中二發言,而是確有其事。”陶陽撓撓頭,然後大致說明了情況。
白鍾直斗聽得津津有味,甚至有些興奮:“擁有神秘且強大力量扭曲現實的‘X’,以及製造出影時間和可以穿越過去的聖杯碎片!這是多麼地……!”
隨即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她“咳咳”兩聲,收斂了激動的情緒,一本正經地又道:“未來……還真是發生了相當了不得的事情呢。”
想了想,她又問:“也就是說……未來的我,也有可能被扭曲的記憶,甚至是被替換成另一個人嗎?”
——說起這個,她神情里並沒有害怕和擔憂,更多的是好奇和饒有興緻。
“嗯……不排除這些可能。”陶陽臉色凝重地點點頭。
這也是他毫無顧忌地向白鍾直斗說明未來之事的原因——知道了又能怎麼樣?不知道X在什麼時間節點製造【虛假現實】,連他自己都丟失了車禍後到留學前的一大段記憶,鈴井志帆要不是碰巧被聖杯破碎后的殘餘之力砸中估計都還會一直渾渾噩噩,那麼白鍾直斗應該也無法倖免。
“你想要在過去尋找X的線索,我認為可行性不太高。”白鍾直斗捏着下巴思考了一會兒,隨後做出了理性的判斷,“不過要說尋找那個叫聖杯碎片的東西的話,我應該是能幫上忙的。按照你所說的那東西的危險性,確實有必要列為高優先度。”
“只不過……你要怎麼找到那個叫聖杯碎片的東西呢?”她問。
陶陽想起之前的聖杯碎片是隱藏在了鴨志田的殿堂里,這一次大概也是藏在某個非現實的空間裏吧?
於是他回道:“具體在哪裏還不清楚,不過我有特殊的方法,能夠感應到那個東西的存在,就是有一定的距離要求……目前推斷,聖杯碎片就在八十稻羽的範圍之內。”
“那就要花時間去尋找了。”白鍾直鬥了然。
接下來,他們說起了發生在小鎮上的殺人事件——這是白鍾直斗主動提起的,畢竟能儘早抓到真兇,也能防止更多的受害者出現。
“漥谷清一?有這個人嗎?”白鍾直斗滿臉疑惑,“先不說小鎮上好像並沒有姓‘漥谷’的人家,根據我接手的相關案件線索,嫌疑人名單中並沒有姓‘漥谷’的人。”
“沒有嗎?”陶陽感到意外,“是不是你級別太低了還是怎麼的?”
“你還真敢說啊。”白鍾直斗翻了個白眼,甚至被氣笑了。鑒於眼前的這個傢伙是個未來人,她也不和對方計較了。
她決定證明自己的“權威性”:“首先我能肯定,八十稻羽警察署里並沒有姓‘小金井’的警察甚至是警察高層。至於其他的,我回去調查一下,就能給你準確的回復!”
然而陶陽已經信了大半——也就是說,漥谷一家的悲劇和相關的一切人物及事件……都是【虛假現實】捏造的?!
正如同捏造了他母親的死亡……甚至比這個更恐怖!
看到陶陽的神色變得十分嚴肅,白鍾直斗已經開始對【虛假現實】感同身受,不禁感嘆:“這也是被所謂的X所扭曲的現實之一嗎……”
末了她還補充一句:“這種能夠虛構捏造的力量,真是可怕啊。”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一句“虛構捏造的力量”,聽得陶陽心中一震——
自己的【虛飾權能】……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為什麼自己會有那樣的力量?包括【邀請指令】和【驅逐指令】也是。
為什麼自己沒有了過去的記憶?
為什麼自己的陰影是獨立存在的?
——自從第一次發動【虛飾權能】為漥谷朋美實現其一家團聚的願望后,陶陽就開始對“自我”陷入深深的懷疑;
而從白鍾直斗這裏得知漥谷一家相關的一切都很可能只是虛構的之後,他對於自己……對於【陶陽】這個人感到了陌生和恐懼。
“佐……不,伊吹君?你怎麼了?”白鍾直斗發現了陶陽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陶陽看向了白鍾直斗,獃獃地問了一句:“你是偵探對吧?聽你的口氣好像你還挺厲害的樣子?”
“厲害不敢當。”白鍾直斗還是比較謙遜的,“不過我家世代以偵探為業,到我這裏是第五代了。”
“這樣……那我也可以委託你吧?”陶陽鬼使神差地來了一句,“能請你調查清楚……我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