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8節 關於尹慧

“你把燃氣都關了嗎？”

“關了，親愛的！”

“那門你關好了嗎？”

“關了，親愛的。”

……

我知道這是德吉央宗試圖要緩解我們之間互吐心扉前的尷尬。

從瀋陽那一次見面后，這是我們兩個單獨意義上的呆在一起。在西寧住院的時候，她總在有意和無意之間問起我關於尹慧的事。

“你知道去年的大暴雪嗎？”

“什麼去年的大暴雪？”

我忘了德吉央宗那時還在瀋陽，東北幾乎經常下大雪。

“就是去年，二零零八年剛開始的時候，湖南的大暴雪，你有印象沒有？”

“一點也沒有，我們研究所當時在做人體多器官移植的課題研究，我天天忙，忙的我連我媽叫曹援我都忘了，哪裏有時間去關注別的信息。”

這是我知道的第一個不知道南方雪災的人，她還是我的妻子德吉央宗。

“在二零零八年年初，中國的南方迎來了最大範圍，最大降雪的峰值。而湖南是南方所有省份受雨雪冰凍最嚴重的一個。我和我的朋友彭宇在湖南沅陵的一個網吧維護網吧系統，我在那裏遇到了瑤族姑娘尹慧。”

“你喜歡的都是我們這樣的少數民族嗎？是特意挑選的嗎？”

枕着我的胸膛，德吉央宗不停的給我的手指做保健操，來回折彎那手指頭。她會偶爾對我說一句話，怕我說著說著自己會掉淚，可是我似乎沉浸在現在的幸福中，忘記了以前的所有動過的心。

“我們之間產生了感情，在暴雪封凍的湖南沅陵縣城。我們幾乎吃遍了所有的美食。在酒吧飯店喝過了國產進口所有不同品類，不同烈度的紅酒白酒啤酒。我們在沅江邊上燃放煙花，去過她所在意的每一個地方。我們在那些天裏肆意妄為的相愛。我們當時最在意的就是，那個網易自己開發運營的一款遊戲夢幻西遊”

“尹慧很喜歡這款遊戲，她於是就給我也創建了個遊戲賬號，我們在遊戲裏結婚建房子做傢具，打造武器。反正是很開心，後來雪停了，尹慧去了韓國，她父母都在那裏經商。”

“我其實從一開始就不知道，尹慧自己是知道她得了胰腺癌。所有的一切都是尹慧在知道自己病情后，給自己不留遺憾才發生的。”

“她最後給我了一個我解不開秘鑰的U盤和我們兩個人的遊戲賬號。她的夢想就是打一次網易官方組織的服戰，並迎取冠軍。她告訴過我，我沒有天分，打不了服戰，只能是別忘了她的遊戲角色還有我們在那裏的家。”

“在你給她做最後的手術之前，我們離別前最後一句話是什麼，你知道嗎？”

“我在過道里，又很緊張，只能看見你們在病房裏說話，又聽不清你們說什麼，是什麼呀？她該不會說會來找你吧？”

德吉央宗試圖讓我不悲傷，說些輕鬆的話。

“她告訴我，別忘了她賬號……實際上我和你認識以後還真的差點忘了。”

摘下脖子掛着的那個U盤，我遞給德吉央宗：

“這裏有尹慧留給我的所有她想說給我的話，可是我不夠聰明，一直解不開最後的一個秘鑰。”

“如果我不是當天的移植醫生，如果不是我看到你們在病房裏。這真的像一個杜撰的故事，但我看到了你，看到了你們。你可以交給我嗎？我覺得我可以去試一試，因為我比你要聰明一點！”

擺弄着我給她的那個很小很精緻像一個項鏈鐫刻着尹慧名字的U盤，德吉央宗最後把它掛在了自己的身上。

“以後就試着去愛我吧，銘記着你心裏的感情，別輕易丟了她。我們的孩子快要出生了，你是一個父親，我想你一定比我要堅強。”

輕輕的，德吉央宗把床頭的燈熄滅了。她入睡得很快，睡着之前她像說夢話一樣告訴我：如果有一天，我們曾經在巴基斯坦時，那個帕坦族老人預測的那些事成了真的。我不記恨你，因為我們是相愛的，沒有人可以分開我們。

我們再也沒有傷痛別離，我們再也沒有我們不願意的事情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