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面子和裡子
陳玄這次來拜訪素問師太，其實帶着很大的期待。
後天的殘疾讓他踏上武道之路，遠比一般人來得艱難。
現在他已經勉強擁有了開碑裂石的力量，自認為能夠得到門中長老的認可。
沒想到此番前來卻意外的撞見了秦妙音，而且還被慧垣師太厲聲呵斥，只怕拜師這條路是走不通了。
“難道只能繼續回去自學嗎？”
陳玄神情黯然的看着地上的鉛塊，長年累月的磨損，使得那綁紮着鉛塊的布條都已經磨損殆盡。
然而這樣的努力，在真正的高手看來卻是無比的可笑。
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
武道一途，能者為師。
秦妙音就是最好的例子，看她那細皮嫩肉的樣子，這十幾年來未必有陳玄刻苦，但她的武功造詣卻遠在陳玄之上。
如果不是最後那一刻，她心不夠狠，只怕陳玄的左手也得被她廢掉。
名門正宗之所以名揚四海，的確是有其底蘊在的。
如今沒能跨過這門檻，陳玄心下暗暗長嘆了一口氣，低頭撿起地上的鉛塊綁帶，只能黯然離開。
只是就在他低頭撿起鉛塊負重的時候，突然聽見一陣不加掩飾的腳步聲。
陳玄抬起頭來，只見竹林之中，緩步走來一位美麗少女，看她蹦蹦跳跳，步伐輕快的樣子，瞧着還有些莫名的開心。
她穿着一襲淡綠的綢衫，脖子上掛着一個十分顯眼的金環百歲鎖，赤着雙腳，就這麼踏在地上的枯葉上。
陳玄一見到她那對雪白晶瑩的纖足，不由得愣了一下。
她的那對纖足，當真是玉潤纖柔，讓人難以挪開目光。
饒是陳玄看似冷漠不驚，但心卻也不由得猛烈的跳了起來，目光不時瞟着她那一對腳，見到腳背的肉色好像透明的一般，隱隱映出幾條青筋，真想伸手去撫摸幾下。
尤其是那十個腳趾的趾甲都作淡紅色，像十片小小花瓣，當真是討喜得很。
那少女似乎是注意到了陳玄的目光，故作嘖嘖之聲，略顯嫌棄的看了他一眼道。
“好你個混小子，當真是狗膽不小。我早說過這天下的男子沒一個好東西，偏偏那柳青玄卻是不信。”
陳玄聽她直呼青玄師太之名，先是一驚，隨即陡然醒轉過來。
“……敢問前輩是？”
那美貌少女莞爾一笑，自顧自的走到了陳玄面前，身上帶着一股桂花的香味。
“好小子，你倒挺會見風使舵的，你可敢再看我一眼？”
“……”
陳玄哪敢抬頭，也不敢應聲。
那美貌少女見他突然像塊木頭似的，說是逗笑了兩句，但見他規規矩矩的也不吭聲，便道。
“罷了罷了，小瘸子，你跟我來吧。”
“敢問前輩這是要去哪兒？”
“隨便去哪兒，你不也得跟着嗎？難不成你還能走了不成？”
那少女輕笑一句，陳玄卻無言以對。
的確，他現在拜師素問不成，已經沒了退路，不管這個神秘少女是什麼人，要做什麼事，他都只能跟着碰碰機會。
峨眉山地勢陡峭，風景秀麗，素有“峨眉天下秀”之稱。
有道是“雲鬘凝翠，鬒黛遙妝，真如螓首蛾眉。”因此得名峨眉山。
峨眉派居于山中，雖是數一數二的名門正派，但也並非盤踞着整個山脈，往後的群山之中也有伏虎寺、龍門山莊之類的二三流的小門派。
陳玄本以為這個神秘少女不是峨眉弟子，但見她踏步之間，腳踏蓮花，說是赤足踩在地上，那一對脂白的纖足竟是不染纖塵，顯然武功造詣已經臻至化境！
“這姑娘究竟是什麼人？為何竟有如此駭人的功夫？”
陳玄心中驚駭莫名，還沒等多想一會兒，已經被那少女帶出了竹林。
那少女說是讓他跟着她走，但一走出竹林便停下了腳步。
此時那日頭西落，銳氣漸散，徒留幾分暖意。
這竹林外的山崖之前，那少女俏立在前，在金黃的陽光照耀下仿若是墜入凡塵的小仙女。
陳玄灰頭土臉的追過來，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一眼看見這少女的絕美身姿又是不由得一呆。
偏偏好巧不巧，那姑娘剛好轉過身來，看見他犯痴，便上前照着他的臉上輕輕一拍，戲謔道。
“小瘸子，你可真不老實。本事沒多大，心思倒是不少。”
“……”陳玄被逮了個現形，哪敢吭聲。
那少女見他又耷拉着腦袋，知道他又要裝傻，便也沒心思開玩笑，徑直說道。
“我叫沈素心，小瘸子，你可認得我？”
“素……素心？！”
陳玄先是一愣，旋即猛然意識到了什麼。
峨眉派佛道雙修，門中弟子捨棄凡塵俗名，尊以佛號、道號，論資排輩。
有部分長老念及家族血親，會特意留下族姓，但一般名字皆為道號。
換而言之，這個看起來沒多大的小丫頭竟是和素問師太同一輩分的老前輩！
陳玄猛然一驚，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反倒是那沈素心歪着頭打量了他兩眼，沒好氣的撇了撇嘴道。
“又開始裝啞巴了？你這小瘸子當真是心眼兒不少。罷了罷了，我也懶得和你廢話。我問你，你可是想要拜師習武的？”
陳玄聽到這話，先是一愣，隨即心中不免狂喜，急忙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激動道。
“弟子陳玄拜見師父！”
“得了得了，你這小瘸子可別拜我，我也教不了你幾天。再者說就你這麼個大尾巴狼，我可不敢把你留在身邊。”
“師……師父……”
“你也別跟我裝可憐，我打眼一看就知道你這小瘸子不是個好相予的人。若非如今我們峨眉人丁零落，我怕也不見得會拉你一把。”
沈素心一路上步伐輕快，瞧着像是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似的，但此刻這言語之間卻是盡顯老成。
陳玄不知如何回答，只作低頭不語。
沈素心似乎也不意外，她早就看出了陳玄懂得隱忍，有幾分心機，不過她對此並不在意。
天地分陰陽，世事分好壞。
在這亂世江湖之中，既需要大忠大義之輩，也需要陰險狡詐的小人。
峨眉派雖是名門正派，但也有見不得光的地方。
前任掌門青玄師太意外早亡，如今繼任的秦妙音除去了武功造詣之外，心性城府也遠遠達不到執掌峨眉的層次。
沈素心回頭，輕飄飄的看了陳玄一眼。
“小瘸子，今後，你便來當我峨眉的裡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