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明月雪夜

第二章明月雪夜

“英雄?我們現在的慘狀,不就正拜他所賜嗎?”

方武並沒有再做聲,他知道再這麼打下去,遲早會動搖明朝的根基,與女真交戰的這十幾年,一直都是敗多勝少,遼東也是一丟再丟,想到這裏,方武又握緊了手中的武器,彷彿會帶給自己勇氣,彷彿下定了一個決心。

“那我們應該去哪裏?”

江楓頓了頓,隨後說道:“有地圖嗎?”

“有!”

隨後方武從口袋中掏出來一份詳細的遼東地圖,江楓藉著火摺子的微弱的光芒,看向地圖,他沒想到古代人所製作的地圖竟也可以如此詳細。

大大小小的城池,山川河流天險,無一不細細的標註出來。

他看向地圖,復州全境已失,諾大的遼東,就僅剩下和山海關相連的數州之地,和南面金州,旅順,皮島等寥寥幾座城池。

隨後江楓把目光放在了錦州,這是遼東一座幾乎和大明存活到了最後的一座城,這裏也是面對女真人侵略的最前線,相對於二戰的馬奇諾防線,寧錦防線耗盡了兩代人的心血。

方武看明白了江楓的想法,“你是想回錦州老家?”

“是的。”

“你瘋了,難道你要當逃兵嗎?我們必須要趕在韃子之前趕到金州,否則就會重蹈覆轍。”

“別說金州,不出一月,整個遼東南部旅順,南關等城也會相繼淪陷,到時候我們還要退到哪裏?”

“那我們更應該回到金州,祖宗的土地豈能予人,不能眼睜睜看到復州的慘劇再次上演,白青,不能一退再退了,哪怕是死,我們也要死在這片要守護的土地之上。”

江楓倒是沒有想到方武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在自己的意識中他是一個沉默寡言,性格軟弱再加上剛才在復州城外竟然躲在了屍體堆裏面裝死,本以為會是一個貪生怕死之徒,卻沒想到在民族大義面前竟如此勇敢。

“子同兄,我們不是要當逃兵,人固有一死,但要死的有意義,回到錦州,我們的背後就是整個大明,而在這裏,我們已經成為了一隻孤軍。”

“江楓,我告訴你,我大明不是衣冠南渡的宋朝,刀架在脖子上都不會反抗,退到錦州,退到寧遠,退到山海關,我們還能退到哪裏?要回錦州你自己回去,反正我方子同要與此地共存亡。”

江楓愣住了,他似乎明白了一些東西,揚州十日,嘉定三屠,江陰血戰,還依稀記得閻應元城破時寫的那首詩。

八十日戴發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十萬人同心死義,存大明三百里江山。

是氣節,這是支撐一個民族脊樑的根本。

上至九五之尊,下至販夫走卒,捨生取義者多不勝數。

在歷史的長河裏他也許只是一朵小小浪花,但良知和理想是永恆的巨浪,二者寄於一身便是永存不滅的靈魂,流芳百世的信仰。

……

……

崇禎元年,二月。

江楓獨自走在這樹林之中,方子同最後依舊沒有選擇和江楓同行,而是向著他信念的土地所去,這一去就再也沒有了回頭路。

胸口的疼痛還在不斷的襲來,雖然箭頭已經被方武取了出來,但江楓自己清楚,這麼深的傷口隨時都有感染的可能,離心臟這麼近,一但感染,後果不堪設想。

二月的遼東,雖然已經開始暖和起來,但春寒料峭,夜晚的山裏依舊很冷,走了大約一個時辰左右。已經是戌時,溫度已經零下二十幾度,江楓凍的渾身直打冷戰,沒辦法只能找一個背風坡的地方。

找來一些乾柴,隨後用火摺子升起來一堆火,如此寒冷的氣溫,也不用怕女真人的士兵會追上來。

江楓坐在火堆旁,蜷縮在一起,看着被燒的劈啪作響的木頭,陷入了沉思。

幾個小時前自己明明還是一個為工作而奔波的本科大學生,而現在卻來到了這裏,命懸一線,朝不保夕,面對的又是那個搖搖欲墜的大明王朝。

投敵叛國這種事情,江楓根本都沒有去想,那無疑是倒行逆施,有些事情無關生死,他記得曾經有一個人說過的話:

生死不過如此,風骨又豈在朝夕!

黃色的火焰在跳動,江楓的思緒也很亂,冷冽的寒風正在無時無刻的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真的,他慢慢的閉上了眼睛,仔細消化這一世的記憶。

江白青,萬曆三十二年生人,遼東錦州人。

由於遼人守遼土的政策,其三代人都是遼東士兵。

江楓的父親江安,兄長江葉在萬曆四十六年薩爾滸之戰永遠的留在了那裏,那一年江楓才十五歲。

萬曆四十八年冬,十七歲的江楓娶妻子劉氏。

天啟元年春,女真人進犯錦州,其弟被女真人殺害,十八歲的江楓義無反顧的參軍,為那些死去的人報仇,也為了守護好那些活着的人。

想到這裏,一滴淚從江楓的眼角流出,這些被埋在心底最痛苦的記憶被自己翻了出來,

七年的軍旅生涯,經歷過廣寧之敗,也經歷過寧遠大捷,轉戰遼東各地,從士兵當上了小旗,數年間,見過了無數人的生死,而現在整個遼東即將盡陷敵手,一種迷茫感油然而生。

“我真的會改變什麼嗎?”

想到這裏,江楓猛地坐了起來,他有着別人沒有的優勢,就是知道未來。

“現在是崇禎元年,離明王朝滅亡還有十七年時間,一切還有機會。”

“現在所面臨的問題有三個,以東林黨為首的文官集團,第二個就是日益崛起的后金,無時無刻不再窺視中原,第三個也是最麻煩的農民起義軍,明王朝真正的掘墓人。”

江楓用樹枝在雪地上畫起了三個圈,代表着明王朝現在所面臨的三個問題,隨後又在旁邊增加了一個圈,一個更大的圈,那就是無法抗拒的因素——天災。

崇禎元年,北方大旱,赤地千里,寸草不生,全陝天赤如血……

想要平定遼東,就必須增加賦稅,然天災使農民無法繼續交稅,只能造反參加起義軍,而為了平定起義軍,又不得不再繼續增加賦稅,這似乎是一個死結。

歷史的這座大山已經壓的這座王朝喘不過氣,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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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1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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