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七日

4月7日，天氣晴。今天是星期三，聽說只上半天的課便可以放學，因此有些小小的期待。這是這個城市定下的制度，中小學周三只上半天課，所以每個禮拜會有兩天半的假期。我聽說以後倒是有些羨慕，只可惜自己的中小學要上滿五天。早上來到學校，發現今天大門前的人很少，職業班在排隊的學生只有兩個，許給我解釋說因為周三只有半天，所以很多家長都不願意送，所以便不讓孩子來了。而到了教室我才知道今天只有十個學生來上學。

實際上，這些學生由於自身的生理疾病或者家庭上的事情，經常會有請假，而且每次請假的時間都會很長。這也就導致了學生無法像普校學生一般，跟緊教學進度的要求。對於他們來說，上課並不十分重要，家長送他們到學校來，固然是希望在老師的幫助下，能夠讓孩子有所進步。可每個人心裏都明白，這條路上的困難太大，更多地只是尋找了一個讓孩子待的地方，並且得了一個學生的身份罷了。想到這一點其實是很心酸的，我不喜歡我看的那些書上寫的空洞的話語，如果特殊孩子的家長們真的信了那些理論，或許最後現實的結果要讓他們更加痛苦。若是一開始便將目標降到極致，或許特殊孩子每一個小的變化，都能帶來哪怕一絲絲的喜悅，豈不是更能讓人欣慰么。

因為昨天陳和梁鬧得很不愉快，所以兩個人今天都請假沒來。李老師與張老師聊天時說陳的身體一直很好，因此很少請假，今天倒是破天荒的一次了。正因為李老師的話，我才會猜測陳是因為昨天的吵架今天沒有來上學。其實看到這一點並不該為了學生之間的矛盾而發愁。正相反的，我覺得我在這裏看到了她們交往之間的矛盾，一樣的會吵架，一樣的會難過，一樣的會因為討厭某人而躲着不上學，這樣的社會性行為不正是我們一直想教會她們的嗎？正如小迪所說，小班的孩子還不會通過吵架去表達自己，那吵架或許也該是一個值得老師注意教給學生的一個方面吧，至少我是這麼覺得。

第一節課大部分人都去了別的教室上課，只有三個學生隨、遠、君。遠是這周才來上課的，之前一直都請假在家。他應該也是智力障礙，今年十七歲，有些齙牙，見人的時候一直笑，也很喜歡和別人聊天。

我和許被安排看着他們給畫塗色，這是特殊學校的普及項目，將印有圖案的紙發給學生，讓他們用彩筆塗色，而且他們似乎也很喜歡做這件事，至少不是很厭煩。我聽說還有一些學生特別喜歡給畫塗色，有些學生如果情緒不穩定了，讓他們塗色就能讓他們安靜下來。

他們塗著色，遠就叫上我和許，跟他聊天。遠很喜歡飛機，他說他以後想去國外留學，學開飛機，還總是提問我民航與戰鬥機的區別，機場跑道多長的問題。我都答不上來，不過他答的也不算好，估計還要自學很多東西。

遠站着的時候身子會躬起來，歪向左邊，兩隻手也常放在身前頭，站不直。走起路兩隻腳內八，看上去並不美觀。他的嘴角也總是會流出口水，有一次我見他睡覺醒來，嘴角的口水潤濕了枕在頭下的胳膊。這些特殊孩子有很多會在身體發育上出現問題。實際上我們能看到的孩子，都會有不止一個特殊的地方存在，也就是書上說的多重障礙，情況的複雜也就使得教育十分不易。

遠總是笑，問我：“老師你喜歡我嗎？我喜歡你！”我也笑着說：“我也喜歡你。”，

他似乎就很高興。可是他總是要問這個問題，以後每次見面都會問：“你喜不喜歡我啊?”這倒是讓我有些不適應，因為每次都是同樣的問題，總還是會膩的。

他讓我想起萬所在班級的一個小胖子男生，萬所在的班級是中二班，也就相當於初中二年級。與萬聊天時，萬提到了這個男生，因為這個男生總是對她言說：“老師我喜歡你，因為你長的漂亮。”哈哈哈，直言不諱，但似乎他對很多老師都這麼說，這個小胖子也總是愛講話，但是說的話並沒有什麼邏輯關係和意義。

有一次最有意思，他對一個老師說：“老師，你長的真年輕。”那老師聽了自然高興，便追問他說：“你看我多少歲？”他想也沒想的說：“我看你也就五十多歲！”當時我們幾個聽萬講述這件事都笑了起來。不過我想這個男生自己應該不知道他的回答有多搞笑吧。

遠還問我說：“哥哥，你有沒有女朋友?”我笑着說沒有，然後我就回問他說：“那你有沒有女朋友啊？”他似乎有些害羞，說：“我年紀還小，現在還不能找女朋友。”隨後他又開始教我怎麼找女朋友：“哥哥啊，我告訴你，你要是想找女朋友，就要對她們說好話，你要誇她們，這樣她們就會喜歡你了。”許在一旁笑着，我也點點頭說：“好。”

倒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學到這些的，不過智障兒童的智力發育是遲緩或停滯的，他們總還是停留在一個低齡的水平，這也就導致了他們在看這個世界時會與低齡兒童有相似的視角，而與他們自身的生理年齡無關。

我們聊着天隨後很快就下課了，到了第二節課所有學生都離開教室去上課，我和許在班裏聊天寫實習手冊，商量着找老師要她們的教案抄一抄。

第五節課是心理課，也是李老師的課，今天上課的內容是教學生怎麼誇讚別人。李老師說他們的動手能力要比情感能力更好，像這樣的課對他們來說很難，有些人根本學不會。這也就是很讓特殊教育教師失落的地方，大多數時候都是老師單方面的付出，學生很難與你共情，你的付出不消說回報，便是一個回饋反應都得不到，長此以往總是會累的。這就讓我想起了面點課上田老師說的話，真的是經歷過了真正的現實以後，便再不會有什麼雄心壯志，只希望安安穩穩的哄着孩子們開心，也就可以了。

下課以後，我們便去打了飯，回到教室來吃，吃飯的時候李老師問我們上公開課的事情。因為實習的要求，我們需要在實習的最後準備一節公開課，大學的老師和這裏的老師都會來聽課打分。她言說我可能不會被要求上課，我很高興。畢竟我實在不太擅長公開課，更不擅長做這種教育的表演。

放學離校，回到寢室我睡了一下午，不知為何今天特別的困。睡醒以後，小迪言說他感冒了，明天不去上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