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日祭
租住新房第二天，商默感覺到老四王猛的心情一直鬱鬱寡歡。
吃飯的時候心不在焉，只扒拉碗裏的米飯，玩遊戲時更是頻繁走位出錯。
他一整天都沉默寡言，大多時間都在獨處，不是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發獃，就是拿着手機默默刷網頁。
傍晚，商默出門買回四人的晚飯，先去主卧給老大老二送去，然後拎着自己和王猛的回次卧。見王猛還在床上躺着刷手機，知道他今天情緒不高，便沒打攪他，而是打開自己那份吃了起來。
正當商默吃飯刷劇正帶勁時，感覺有一道黑影遮住了自己。
他猛地抬頭，就見老四怔怔地看着自己，那神情秧秧的樣子，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屍。
商默正要破口大罵，就見兩股熱淚從王猛眼眶中滾落下來，這突發的變故把他整不會了，手足無措地不知如何是好。
男人安慰男人的方式從來都是簡單粗暴地，無非是遞煙，喝酒，拍肩膀。
商默遞過去一支煙幫王猛點上，然後拍拍後者的肩膀，不料這精壯漢子哭的更厲害了，抖動着肩膀嗚咽，像極了一匹受傷的狼。
約莫五分鐘之後，王猛的情緒平緩下來，他接過商默遞來的紙巾擤了把鼻涕后，帶着鼻音說道：“今天是姜萱的百天祭。”
這時商默才意識到姜萱已經去世三個多月了。
姜萱是他們的班花，也是王猛的暗戀對象，從大一暗戀到大四，年初她從學校搬出來租住，說法是為了方便實習，但商默猜測，應該是為了方便直播，她直播時黑絲、真空、小短裙便是最直接的證明。
現在網上直播的美女泛濫，作為班花的她進入這個行業后很不起眼，所以沒多少粉絲，而痴情男人王老四為了支持自己的女神，用一多半的生活費把自己砸成了姜萱直播間的榜一大哥。
可惜紅顏薄命，三個月前姜萱被發現在出租房內自殺了，死狀非常慘烈，聽小道消息說，死因是把自己雙眼扣下后失血休克而死，她租住的小區恰好就是南苑小區。
王猛轉頭看向商默，認真道：“是兄弟嘛？”
商默下意識接話：“貪玩狼月？”
不料，話一出口，王老四眼中又溢滿了淚水。
商默無語，只好試探性問道：你說這個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想……”
“是的，我想去祭奠她。”說話的同時，王猛從床底下掏出一兜子紙錢紙元寶，甚至連紙做的姨媽巾都有。
見狀，商默愈發無語了，這尼瑪才是舔狗的最高境界啊，從生舔到死。
看到商默沉默不語，王猛的眼眶又紅了，他拽着商默的手哀求道：“三哥，陪我一起去吧。”
商默支支吾吾，斟酌着語句婉拒道：“老四你和女神約會時我還是不要當電燈泡了，如此恐怖，不，如此甜蜜的時刻，我不適合在場。”
王猛的眼淚又流下來了，鼻涕眼淚一大把。
“我知道你們對我怒其不爭，說我是舔狗，但我真的很喜歡她，三哥，你就陪我舔一次吧，就當幫我和她做個了結。”
連“一起舔”這種不要臉的話都能說出來，商默實在不好意思拒絕，只能點頭答應。
他拿起筷子打算繼續吃飯時，發現已經涼了，無奈地點上一支煙，然後開始和王猛商量祭奠的細節。
一番討論下來，發現這廝準備的非常齊全，感情刷了一整天手機是在做攻略。
攻略很完美，
晚上11點時，兩人趁着夜色進入姜萱曾經租住的房間，途中單元門的門禁卡王猛有所準備，至於如何進房門，王猛信誓旦旦地說自己在網上花五百塊學了開鎖。
去之前，商默特意下樓買了兩包煙。
其實他心裏也犯怵，決定今天晚上必須煙不離手，保持手上有明火，萬一有異狀，也算是個小保障。
晚上十一點整，他們拎着黑色膠袋出發了，姜萱曾經租住的是8棟2單元302室，距離他們現在住的地方不算遠。
夜裏的寒風刺骨地冷，在外邊待的時間久了，會感覺有東西趴在身上榨取體溫。
好不容易挨到單元樓，暢通無阻的拿門禁卡刷開單元門后，發現樓道里漆黑一片。
不知是不是因為黑暗的緣故，兩人的腳步聲在樓道中非常清晰，甚至平時容易忽略的膠袋摩擦聲，此時像是開了擴音器一般，非常刺耳。
商默用手機的燈光照明，同時心裏默默數着樓層，好在是三樓，不然他真想扭頭就走。
三樓依然沒有燈，到達之後，王猛便對着門鎖忙活起來。
這時，商默突然想到，畢竟時間過去這麼久了，這個房間會不會有新租戶居住呢，他小聲地把疑問說了出來，不料王猛這貨竟然說自己不知道。
商默被氣地咬牙切齒，但見王猛絲毫沒有停止開鎖的跡象，只好硬着頭皮陪他一起瘋，同時調整好姿勢，但凡有風吹草動，就撒丫子跑路。
咔嚓……鎖被打開了。
商默和王猛對視一眼，下意識屏住呼吸，此時，他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嘎吱……
房門被王猛緩緩開大。
商默全身肌肉緊繃，眼睛緊緊盯着漆黑的房間，這種黑暗壓抑着人喘不過氣來，彷彿他們隨時都能消失在其中，同時，他突然有一種錯覺，似乎前方就是地獄的入口，等待他們的是無盡的沉淪。
“走，進去，有動靜的話就跟着我跑。”
商默咬着牙對王猛低聲道。
此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能祈禱這個房間沒有新租戶居住。
二人一前一後邁入玄關，王猛用手機燈光照向前方，而商默則照向四周。
如果房間內空蕩蕩的，則代表沒有人居住，如果有生活用品，則代表有新住戶了。
房間內兩團微弱的亮光在移動，當移動到客廳時，啪，客廳亮了。
王猛驚恐地看向商默，發現商默正在點煙，是打火機的火光。
商默叼着煙試了試電燈開關，發現沒通電，然後走到門口關上門，道：“沒有生活過的痕迹，應該沒有新住戶居住，趕緊開始吧。”
王猛鬆了一口氣，然後將黑色膠袋打開，從中掏出一把白蠟燭。他蹲在客廳的地上認真地將蠟燭擺放成一個圓圈，然後用打火機挨個點燃。
藉著蠟燭昏黃的光芒，商默發現他又哭了。
縱然有些無語，卻沒有去勸慰，拿起手機看看了，顯示是11：50，還有十分鐘，他暗自祈禱快點完事。
蠟燭的光芒輻射的距離有限，客廳之外的其它地方仍是一片漆黑，看的時間久了，商默一陣恍惚，彷彿黑暗中有東西在召喚他，身體不由自主地向黑暗處邁了一步。
兩步……三步……四步……
朦朧中，他看到一扇門。
就在他想要打開那扇門時，房間內的亮度突然提升，緊接着王猛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三哥，你在幹什麼？”
商默猛然後頭，發現客廳內燃起了一個小火堆，王猛正在往裏面扔紙錢。
而他自己不知道為什麼，卻到了卧室門口。
商默心中驚恐，他剛才分明就站在王猛的旁邊。
“三哥，你可別嚇我啊，剛才叫了你好幾聲都不搭理我。”
“叫了好幾聲么？”商默皺眉，自語道：“為什麼我只聽到了一聲。”
這時他發現手中的煙已經燃盡了，趕忙又續上一根。
為什麼我又莫名地到了卧室門口呢？
“沒事老四，你麻利些，完事兒后咱們趕緊撤。”商默的心中愈發不安，這裏透露着一種邪乎的勁兒。
王猛顯然也察覺到了異常，他一股腦的將紙錢全部扔進蠟燭圈的火堆中，-然後口中開始念念有詞。
商默約聽越不對，這陣仗不像是燒紙祭奠，反而像是在招魂。
“老四，你在幹什麼？”
被突然打斷，王猛有些不高興，他耐着性子道：“網上學的招魂咒，我想在見她一面。”
商默無奈，只能由得他去。
可是，折騰十分鐘，並沒有什麼鬼魂被招來。王猛很失望，商默卻暗暗鬆了一口氣，畢竟剛才的經歷仍然讓他心悸，雖然平時不信這些，但總怕有個萬一。
完事後王猛想要打掃垃圾，被商默阻止了，很沒節操地溜之大吉。
回到出租房門口時，商默拍了拍身後，同時讓王猛也照做，然後在門口抽了一支煙后才進門。
他向老大老二的房間瞅了一眼，發現這倆貨今天睡得非常早，屋子裏顯得冷冷清清的。
王猛去廁所洗了洗腳，然後便回屋睡覺了。
客廳中只剩下商默自己在沙發上抽煙，此時他突然有些發慌，於是急忙跑到廁所洗漱。
可是走到廁所門口的時候，他又停下了腳步。
廁所空間狹窄，左手邊是洗漱台，上方掛着一面半身鏡，再往裏面便是馬桶。
他突然想到之前網上查到的信息，上一個租戶劉可兒就是死在鏡子前，據說是自殺，被發現時嘴巴被自己撕爛了。
商默的心臟“嗵嗵”地跳起來。他小心翼翼地邁出一步，踏進廁所，然後站在洗漱台前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不知道為什麼，鏡中的自己好像變得非常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