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天才和變態
在校方看來,智商高低並不影響皮孩子調皮搗蛋。
甚至,智力差異,還加大了皮孩子的教學管理難度。
腦子活的熊孩子,就連作死都更有創意。不管是哪一類作死,反正都沒好事。
外貌好嘴皮子溜的,不光自己胡鬧,還能帶動一大幫少男少女無腦跟風。
如果不從魚塘里把這些禍害及時清理出來,那整塘魚都沒法要了。
從一班到廿三班,一共才九百二十號人。
還有一百多人,不在前面的三個檔次中。分出了後面的三個班。
廿四和廿五被稱為天才班。
廿四,天才一班,都是性格溫柔,習慣好的乖孩子。
廿五,天才二班,都是活蹦亂跳,貪玩的熊孩子。
人數已經不多。兩個班的性別比例,都不大均衡。
恪齊進了廿四班,稍微調和了班裏的陰盛陽衰。他畫畫好,尤其擅長畫人臉。圖形圖像思維和立體空間思維的能力都很強,記憶力也非常不錯。所以,智商測試的得分高一點,這很正常。
最後,剩下二十來個智力最拔尖的孩子,集中到了廿六班。
人數太少,再分出乖巧和淘氣已經不值得。
而且這些孩子,除了考試成績差別太大,他們其實都很相似。
學習好的,都有點小清高。不管天生性格什麼樣,都被寵愛他們的老師和崇拜他們的同學給慣壞了。不愛搭理別人,也和同齡人玩不到一塊去。發展下去,就該是傲慢和孤僻的成年人了。
學習不好的,到處搗蛋,厚顏無恥……也是同樣目中無人,自我中心。
從社會成本的角度講,人還是懂得合作的好。
這些聰明孩子,都太有主見。他們各自的腦子裏,都有一套強大的思維邏輯。他們認定的事情,很難改變;甚至大人講道理都說不過他們。
行為上也非常不容易被別人帶動。反而,非常容易把同齡人帶偏。
影響學生的角色,本該是屬於老師的。所以,學校不客氣地把這些孩子全丟到一起。就讓他們自己互相影響去吧。
這個班,私下裏被稱為變態班。
沒被稱為禍害班,已經很客氣了。
一般老師根本不敢招惹他們,只有最資深的老教師才有能耐接手。
——於是超級學霸,和蘭澤這樣的學渣,就這麼混在了一起。
從恪齊的人生經驗來看,智力怎麼樣,和人一輩子能達到什麼高度,過什麼樣的生活,關係不大。
當年一個最顯眼的例子,就是後來到了高年級,年級建立了學生會,擔任學生會主席的那位小哥。同時他也一直是一班的班長。
雖然每年重測智商之後,都要調整分班,但總有些人是一動不動的。恪齊也是一直在天才一班,還不是一輩子一事無成?
一班那傢伙品學兼優,踏實穩重,很受同學擁戴。而且本人非常努力。大學畢業之後,進入大企業,早早就升到管理層……反正比恪齊本人混得好。
恪齊……他自己這輩子已經到頭了。
智商高,總的來說,沒什麼用。唯一的作用,就是……讓人有理由開心一下。
所有老師都喜歡一班、九班和十七班,教起來省心成績又好。不喜歡八班、十六班、廿三班,全班都是搗蛋鬼。管班的老師都是退伍兵改行的體育老師,時常把全班拉到運動場,懲罰性加練累趴下。
至於變態班……那確實是一群真變態。
就是因為他們智商測試太離譜,導致全年級取平均值之後,基準線偏離了真正的一般人水準。所以,才有超過六成的人,智商不滿百。
當年,恪齊並沒覺得自己距離他們有多遙遠。他的好朋友王二,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進了變態班。甚至蘭澤這種四肢短小,頭腦更簡單的小屁孩,也混進了變態班。
但到了多年之後,回首青蔥歲月,他知道自己錯得離譜。
變態班裏的每一個人,後來都有着開掛的人生。差別只在於是大掛還是小掛。
人家哪怕是學畫畫,哪怕手法比他粗糙得多幼稚得多,只因為頭腦清晰思路開闊,最終也成了氣候;而他就只能窩在寺廟裏,靠着這點業餘愛好,三天兩頭畫幾張羅漢像……當成紀念品送人。
出家之後,他倒是不為世俗煩擾,處之淡然了。
他的羅漢像本來就是照着香客的臉畫的,臉的主人都特別喜歡請回畫像,留下布施。……為廟裏搞錢,效果很好。
但他曾經煩擾過。
三年級時的冬天,午休時間,恪齊睡不着,又不能影響別人休息,他就自己抱着捲軸在走廊糾結幾何作業題。
捲軸那東西,展開就是孩子們用的柔性學習設備,是本校教學系統的學生終端。人手一卷,水火不侵,皮實耐用。
小屁孩蘭澤叼着小商店裏才有賣的奶凍冰棍晃了過來。
“自己玩啥呢?我看看。唔……這裏做平行線。”蘭澤湊過來,伸手一指。
“啊?”恪齊在腦子裏看得見那條線。
但他腦子裏,有線條無數,還都會動。此起彼伏,若隱若現,好像一鍋煮開了的麵條湯。
“同位角,這左邊是九十度,這裏面內角和,所以這邊這個外角也相等。”蘭澤吸溜一口冰棍,摟住恪齊的脖子。“這,這,這……看到了吧?”
“哦……對!”恪齊在腦子裏擦掉多餘的垂線,看明白了。
三下五除二解決這道題,往後翻頁接着做。
“有點意思了。”蘭澤扒住了他的脖子不走了。
因為身高差的存在,蘭澤踮着腳,還要照常吸溜冰棍。恪齊的肩膀承受了不屬於自己的壓力。
“嘖嘖,不愧是天才班。你們課上的真快。”
恪齊就發現,幾何這門課莫名其妙,雖然是各種圖形,但和畫畫簡直毫無關係。
但是,小屁孩他不對勁。
“……你怎麼知道誰上得快?”
“七班八班還在天天畫各種平分線。”蘭澤美美地啃了一口冰棍,小聲供述,“我幫八班朋友做作業,他們班體育老師發現了,不准他們再理我。我決定這幾天先躲着點。你帶我玩怎麼樣,我幫你做作業?”
八班是體育老師當班主任,一身偵察兵套路出神入化。走路無聲,神出鬼沒。殺伐決斷,說一不二。
恪齊還是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就好像小屁孩正在圖謀他的……作業?
於是他問:“你們課上到哪了?”
“我們不上這個。不過,我們班有個變態……”蘭澤咬掉一大口冰棍。
你們班不是全員變態嗎!
你就是個冬天吃冰棍的變態!
“……去年他號稱教大家學平面幾何,在課堂上把所有公式推導了一遍。就這樣子。”
“那……回去,做你自己作業去。”
“我又沒有作業。”小屁孩舔着剩下的半個冰棍,“有也懶得做。”
“那你下課幹嘛?”
“唔……寫教案?”
“上課呢?”
“開會?做實驗?算數據?主要是各種開會吧。”
恪齊認真想了想:“我們班主任比八班的還狠。你提示我一下就行,千萬別替我做,我不想當眾跳兔子舞。”
“嗯?在哪跳?”小屁孩眼前一亮。
“教室外面。”
“有這好事?”
蘭澤幾口嗦掉冰棍洗了手,轉身回來,踹翻恪齊,搶走了學習捲軸。
恪齊眼睜睜地看着他鑽進自己懷裏,抓着自己的一隻手,刷開自己的終端頁面,跳着亂寫了十來道作業題,然後全部提交了。後面的那些星號題……是還沒上的內容啊!
修改的餘地也不是沒有,問題是他寫太多了啊!
而且修改也來不及了。
“啦啦啦!!!我幫恪齊寫作業啦!我幫恪齊寫作業啦!!”
小屁孩滿宿舍樓亂竄,把午睡的人都喊醒了。
不過影響不算大,反正午休時間快結束了。
如果是別人亂喊亂叫肯定被罵,但大家出來一看,是小屁孩。哦,正常。沒事了。
恪齊被班主任懲罰那天,小屁孩拽了好幾個變態班特產的變態,他們連課都不上,一起參觀恪齊在教學樓走廊跳兔子舞。
恪齊的好朋友王二也在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