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但笑不語的無情鬼
我跌在地上仰頭看着那張背光的俊臉,麵皮一抽賊笑道:“哥,這麼巧,你也逃課啊?”
我哥但笑不語。
情勢不妙,三十六計,堅持以逃跑為上計。我一骨碌爬起來,尥蹶子就跑,估計我哥沒想到我身手這麼敏捷,空了一下才追了過來。
我能夠想像出他那一雙大長腿會以怎樣的速度直線衝來,於是左拐右拐迂迴前進,竟覺得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遠了。
難道,我人生中與我哥交戰的第一次勝利就這樣降臨了?
喜上心頭,再上眉梢,樂不思蜀,樂極生悲……
一個重物咣當一聲砸在天靈蓋上,我嘴角一抽,乾脆倒地,然後眼見着我哥走到跟前,一步一步悠閑得像逛菜市場似的,還有閒情逸緻揚了揚手裏的我的書包,隨即蹲下身來在我的腦袋上扒拉來扒拉去,就好像我的頭髮是市場頭五毛錢一捆的碎韭菜。
我吐了口嘴裏的塵土,打起悲情牌:“哥,你愛不愛我?”
我哥繼續扒拉着我的頭髮。
“哥,如果你愛我的話,就放你妹一條生路吧。你知道的,這一個月以來,我茶飯不思晚睡早起日日刻苦讀書,就為了月考考出一個好成績,給你和爸爭臉,只是,可能是我的心智苦得不夠,筋骨勞得不足,體膚也不夠餓,所以天未降大任於鄙人也,但我相信,只要有哥的支持,妹子一定毫不氣餒再接再厲,做出一番大作為!”
我一邊說一邊抽泣,就是乾打雷下不出雨,但這番話說得是徹心徹肺,都快將我自己感動了。
但,我哥的冷血是出了名的。
他獸性一笑,“正好,我們回校作為去。”
然後長臂一圈,將我像甜甜圈似的卷在臂膀上,我猜,從遠處看,我肯定就跟個大型游泳圈似的,料子還是真皮的。
我趴在他的肩上,腦袋朝下,倒着看學校後街上來來往往大驚小怪的行人,突然心生荒涼,於是傷情一嘆,幽幽道:“哥,我能不能咒你,一輩子爛桃花,生女娃沒菊花,生男娃爛腳巴丫?”
我以為我哥會一怒將我扔下,可他並沒有。
唉,看來今天的逃學大計又失敗了……
我在心裏感嘆了一聲,就這樣一路以詭異的姿態進了學校,贏得眾多關注的目光,對此,我深表習慣和遺憾。
但我疑惑的是,身為女性被他欺騙也就算了,為何就連傳達室的老大爺見了他也是喜笑顏開熱烈歡迎的摸樣?
“肖塵,又抓你妹去了?”
“沒有,她不小心掉廁所里了,我把她撈出來而已。”
肖塵你!
我氣得牙齒震蕩說不出話來,餘光一瞟眼見着傳達室大爺下意識地捏了下鼻子,“……我……大爺……我沒有……”
“唉,我們肖塵就是心好,我要是生的是女兒啊,我准找你當女婿!”
大爺,您今年都快六十了,就算生了女兒也得三十來歲,就算姐弟戀很流行,您也不能這麼毫無禁忌啊?
我仍舊趴在我哥肩上,看着老大爺依依不捨的小眼神,對身下這頭狼的怨念,又多了幾分。
早課就要開始,老師還沒有來,但同學們已經差不多到齊了,可我哥似乎沒有一點把我放下的意思,不知會一聲就優雅地把那小門一開,把那大步一邁,在我一干同窗見怪不怪的目光中將我抗進教室,利落地扔到椅子上。
我的降落沒給同學們帶來一絲驚訝,倒是我哥這一現身,讓眾多花季少女頭暈目眩失聲而望,還齊刷刷地變出魔法小鏡子鼓搗鼓搗劉海,頗為一致地往這方拋着小小媚眼。
我哥很酷地沒什麼表情。
但我能看出他那張平靜面孔下張揚着的得意,只得用送別的眼神將之驅趕。
他一走,坐在斜對過的一雙我哥狂熱粉就走了過來,魏庭矯情地摸摸頭髮,看着范麗諷刺我:“某些個丫頭真是鬧騰,肯定把我們家塵塵給累壞了。”
“唉,誰讓我們家塵塵命苦,攤上這麼一個妹妹,真是天道不公啊。”
她們說什麼,我倒是管不着,但那句“我們家塵塵”真是把我噁心得夠嗆,我這人有個不治之症,就是一噁心就條件反射地伸腿,我是真的真的萬萬萬萬沒有想到,那倆矯情女青年就這麼在我的小腿兒上絆了過去,壯烈跌倒。
她倆特別有愛地攙扶而起,正欲對我打擊報復,偏巧班主任楊三姐走了進來,她眼含溫柔地看向這邊,輕輕一笑,“真好,沒想到我們榴槤班的早課也會出現探討學習的場景,老師十分感動,感動十分。”
魏庭和范麗倆人雖然矯情,卻比不過我們這位在家排行老三人稱楊三姐的班主任,二人麵皮一抽,迅速回窩。
“好了,同學們,這次月考的成績已經下來了,雖然我們榴槤班仍然倒數第一,但親愛的寶貝們,千萬不要放棄,老師永遠站在你們這邊呦!”
楊三姐繼續在講台上文藝,月考試卷就這麼一排排傳了過來,我接到卷子盯着右上角那個**裸的19分,突然感覺脊背一涼。
下意識地回頭一看,正好看見一雙陰森森的眼睛貼在後門的玻璃上。
我渾身一顫,一個抽風就把試卷揉作一團,妄圖掩蓋我死刑的罪證,可再一回頭的時候,那人已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