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么妹兒不打球了

“不是的，我能證明那次事故確實是意外……”一個在李登科中氣十足的炮轟下更顯怯懦的聲音響起，正是剛剛喊了一聲“易哥”后再無下文的曹有為。

“哼…哼…”李登科看到陳魯明白着一張臉只是坐着並不辯駁，正為自己伸張正義的英勇行為取得階段性勝利暗自得意，沒想到那平日最為乖巧，唯高三學長馬首是瞻的曹有為竟然膽敢出言維護那廝，氣的不住哼哼。立馬給自己的正義化身疊上了一層學長buff，叉腰墊腳，身體衝著曹有為的方向前傾，咄咄逼人的彷彿隨時準備衝上去咬他兩口：“你能證明？你怎麼證明？”

效果立竿見影，二年級的學弟肉眼可見的往後縮了縮，可是即便怕成這樣，也還在堅持為他的陳魯明學長解釋：“我能證明，我當時在場……”

當時曹有為的確在場。那場再普通不過的隊內訓練，分屬隊內一二號人物的路易和陳魯明正好對位，原本四小節比賽打的有來有回，直到最後的決勝球——路易高高躍起成功搶到籃板，落地恰巧踩到了陳魯明腳上時，曹有為正站在他身旁準備補防。

路易仍是“老子天下第一”般一動不動的背對着包房，聽完李登科的全力輸出，不知為何氣順了一些，可對面搭腔的除了原本叫住自己的曹有為，再無二人，不免覺得差了那麼點意思。

不愧是唯三年級馬首是瞻的好學弟，所以才會出聲喊住我，所以才會被李登科嚇得連聲音都在顫抖，所以才會就算聲音發抖也要維護陳魯明。可惜現場三年級的不止一個，還分成了如此對立的兩個陣營。路易想着，並不想為難這好歹為自己也出過聲的學弟，正準備喊走李登科，一走了之，不想身後再次傳來陳魯明的聲音。

“有為，不關你的事。是不是故意的又怎麼樣？傷好了還不是我們拼死拼活也趕不上的路天才，還不是一樣要憑他一己之力帶那什麼學院拿全國冠軍？”

聽到這話里濃的幾乎滿溢的不甘和嫉妒，曹有為驚得連連側目，險些認不出眼前一貫溫和有禮，風度翩翩的學長，而一直背對他們的路易卻笑了。

腳踝刺骨的疼痛愈演愈烈，路易的這個轉身既不利落也不倜儻，臉上卻笑的雲淡風輕：“那陳三兒你這次可真錯了。我腳廢了，不打球了。”

“什麼？！”李登科怪叫一聲，翻身衝到路易身前，抱住他雙手搖晃了兩下，嗝的一聲暈了過去。

又是三天。路易腳踝疼的下不了床，李登科便聲稱宿醉未醒，厚顏無恥的在路易房間賴了三天。

也不能說賴了三天，期間配合聞訊趕回的路寬對着路易一唱一和的哭天搶地，直把路易逼的連呼耳鳴，路寬才一步三回頭的返回千里之外的新分校工地，將鼓勵兒子重新振作的重任交付給這個第一見面就極有默契的小兄弟。

自那之後，小兄弟算是得了主人的邀約，賴的名正言順。

一日三餐有阿姨做好送到手裏，這自打三歲之後再未體驗過的好日子，讓李登科過的極為滋潤。

但飯不能白吃。

為了完成重任，他自然也做出了自己的努力，比如現在，軟磨硬泡的架着路易去醫院又做了一次檢查，雖然檢查的結果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這到底是為什麼呢？”儘管怎麼看都是一副再正常不過的腳踝骨架，李登科還是將新拍的X光片迎着副駕的化妝燈裝模作樣的翻來覆去，順便向老闆位的路易確認，“那主任確實說了你這應該算癒合了，不至於疼成這樣是不是易哥？”

身後的路易蹙眉側臉，將傷腿伸了八分直，重心完全轉移到左側，依然疼的冷汗津津，單手托住下巴，手掌正好擋住沒什麼血色也沒什麼好氣的嘴，不吭一聲，顯然是不想搭理前面聒噪到不行的同伴。

鼻子碰了灰的李登科也不氣惱，撇着嘴換了個傾吐對象，轉身衝著正準備發動車子的陳運良叨叨：“良叔，那主任明明說易哥腳踝已經完全恢復了，以後雖然不能劇烈運動，但是日常生活肯定沒問題，沒道理比剛傷的時候更疼啊？你說這到底是出了啥毛病？”

陳運良四十五六，半輩子都在跟着路寬打拚，如今被放心不下的老闆留下照看自己眼皮子底下長大的路易，眼瞅着他一日勝一日的萎靡，說不心焦也是假的。

這會兒看到平時沒個正形，但同樣為路易操着真心的李登科，不知第幾次在路易處討了沒趣，即無奈又唏噓，只好賠上一百二十分的耐心，有一搭沒一搭的將聊天進行下去。

“這還真不好說，想當年我們跟你們這麼大的時候，傷筋動骨也是常有的事。不過那時候沒錢沒條件，傷的再重，多數還是自己養着。哪顧得上能不能劇烈運動，管他好沒好完全，到該往上沖的時候，一樣要往上沖，有的兄弟疼着疼着就好了，有的兄弟留下病根，也是陰雨天才會發作。”

“可易哥這次是扎紮實實養了小半年，上個月還嘚瑟說全好了，走路完全沒感覺了，怎麼突然又……”

“是啊，像么妹兒這樣反覆，疼成這幅德性，確實是少見啊。”陳運良一直用餘光瞟着後視鏡里的路易，是以精準捕捉到他聽到自己小名時，臭臉上冷峻的面具出現的那一絲裂痕，然後被身邊李登科的怪笑——“么妹兒？！哈哈哈哈么妹兒！”——一擊，徹底碎成了粉末。

一米八五的壯小伙兒，原全國高中聯賽冠軍隊主力小前鋒，乳名叫么妹兒，李登科頓時覺得就算沒有飯來張口的舒坦日子，這幾天的辛苦也值了，畢竟很難再有比這更有趣的八卦。

瞟見路易在後座卸了生人勿近的王八殼子，李登科在一旁笑的直打鳴。

陳運良邊打方向盤邊憶起往昔：“路總兄弟姐妹5個，路易出生前上面已經有了九個堂哥，一家人都盼着最小的能來個女娃娃，還請什麼大仙算了一卦，大仙說肯定是個女孩兒，就這麼著小名早早給定了。誰曾想那大仙也不靠譜，生下來還是個帶把兒的。”

S63調轉了車頭，低吼着匯入滾滾車流，去往來時的方向。陳運良輕笑一聲，繼續道：“雖然是個帶把兒的，但那長相確實就是個粉粉嫩嫩的女娃娃，路總那一大家子想女兒想的不行，乾脆還是用了這小名，權當女孩兒養到了三歲。”

“哇哦~~~”李登科賤笑着轉過身，仔仔細細打量起近日來朝夕相處的兄弟，分明是個血氣方剛的錚錚少年，哪裏還有粉嫩女娃的痕迹？只好摸着下巴強行揶揄，“難怪難怪……”

難怪了半天，也沒難怪出個所以然來，路易被二傻子盯的發毛，瞄準李登科胸口，反手就是一個手機砸了過去。

李登科果然哎喲一聲被砸回了副駕，往回遞還手機時不小心碰到了剛收到的語音信息，一道女聲咆哮着如晴空霹靂般在車內響起：

“呂奉先你要還是個男人就快給姑奶奶滾過來sol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