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死徒與陰魂不散的貴族聯盟
死徒，這是一種在屍淵之中特產的“生物”。將其稱呼為生物似乎也並不恰當，這是一種完全由矽基構造細胞、毫無自我靈魂的“屍淵兵器”。
它們自然誕生於屍淵的創造，不會生長，不會發育，不會繁衍。
它們所有的工作就是向進入屍淵的人類發起進攻，將其撕碎。
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新死徒”。
八十萬年前，包含曾經仍未衰弱的克魯爾帝國在內的四大帝國對屍淵進行了一次清理，而後屍淵又重新通過二十萬年的時間重構了死徒的創造方式，才有了“新死徒”。
有新，自然就會有舊。
舊死徒，則是屍淵最開始的時候的“生物兵器”。它通過驅逐生靈的靈魂，從而獲得對生靈身體的掌控權，然後那些已經失去靈魂的身體當做“兵器”向奧大陸發起攻擊。
帝國對於屍淵最大的惡意也同樣來源於此：人類已經是奧大陸最主要的主宰種族，屍淵轉化“死徒”最喜歡也經常選擇的生靈，也是人類。現在負責鎮守屍淵的自由囚徒·慨，也曾經是被屍淵盯上的“獵物”之一。
四大帝國無法容忍吞噬奧大陸的深淵，那是在剝奪人類的生存空間。而相比之下，四大帝國對於屍淵的恨意更為劇烈：吞噬奧大陸可以通過遷移來解決人類生存空間的問題，反正現在的奧大陸那麼大。但他們無法容忍有什麼東西，將人類放在“獵物”和“原材料”的地位上。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四大帝國才會在無法徹底消滅屍淵的情況下，對於屍淵每隔一段時間進行一次“清洗”活動。他們要不斷對屍淵進行打擊，讓屍淵不敢再將人類放到那個位置上。
在一百多萬年的努力下，人類完成了這一點：自由囚徒錨定了屍淵的位置，聖帝國不斷完善的封印讓屍淵無法再像以前一樣肆意挑選人類作為它的“獵物”。
而現在，這也同時成為了東睦無人區峽谷中寒意瀰漫的原因：
在黑騎士提供的畫面中，幾個灰色皮膚的人類正在蹣跚着跟那些“新死徒”一樣，朝着遙遠方向的紫荊蠻獸的方向進發。他們面容獃滯，步履蹣跚，赤裸着全身，渾身上下佈滿了標誌着被屍淵感染而誕生的標誌性的黑色紋路。
由人類轉化而成的“舊死徒”！
“不必在這裏再顯露你們的憤怒了，我需要一個能夠保持足夠理智的人出來，幫我確定一下局勢。”
黑騎士的聲音響起，勉強將瀰漫在峽谷中的寒意驅逐。但細細看來，包括肯呈在內的所有人，眼底的冷意都毫無掩飾，足以讓人感到心驚膽戰。
“您請說。”
說話的人是督司禮，原本風格豪放的老人現在連說話都帶着一股逼人的殺意。
“你們對於之前這一代的死徒了解有多少，以及可以通過什麼樣的途徑來判斷這些死徒被感染的時間，被感染之前他們有可能是什麼樣的身份，他們是八十萬年前沒有被你們清理乾淨的‘舊死徒’，還是屍淵在獲得了新的‘祭品’之後，轉化而成的新誕生的死徒。”
一連串的問題從黑騎士的口中吐出，而隨着問題的提出，大家也都將注意力集中到這些新死徒的身上。
然後，原本被壓制下去的寒意似乎又有重新瀰漫起來的趨勢。
這個時候，黑騎士已經不需要他們的回答了。
在更遙遠的地方，他已經找到一部分答案了——在更外圍的地方，那裏有一群“人類死徒”。
跟已經被驅使向著紫荊蠻獸發起進攻的那些死徒不同，他們的身體仍然還有或多或少的部分沒有轉變成灰色，還有一部分皮膚原本的顏色。
這些死徒在最外圍的原因也很簡單：屍淵的感染似乎還沒有完成，這導致了這些死徒的行動能力更加糟糕。原本由人類轉化過來的死徒就存在一個問題：屍淵對於死徒的操控相當粗糙，以至於這些舊死徒就像喪屍一樣步履蹣跚，滿嘴哈喇子，還會發出各種無意識的吼叫聲。
而被他發現的這些舊死徒，他們甚至無法正常地行走，屍淵的控制似乎只能作用在轉化成灰色的那一部分。這就導致了有些人的行動只能依靠一條腿或者雙手來進行運動。
這樣一來，這些舊死徒的行動能力大幅度下降。黑騎士甚至還發現有幾個感染了腹部和指尖的舊死徒，它們只能通過像毛毛蟲一樣拱，或者用勉強只能活動的指尖一點一點帶着整個身體向前。
在更加遙遠的地方，是一具具赤裸的，可能是屍體的人類。可能是屍體的原因很簡單，齊征甚至不能確定這些人是剛剛被驅逐了靈魂身體仍然保持活性，還是靈魂已經離開身體多時，徹底喪失了回歸的可能性的那種。這些人類的身體像是垃圾一樣被隨意地扔在屍淵第十層的地面。
很顯然，它們都是最近一段時間被送到屍淵裏的。
它們身上的衣物已經被剝離，黑騎士只能從身體表面的一部分信息來猜測這些人在奧大陸上可能的職業或者身份。當然，這些也只能猜測，雖然識海靈魂們都具備一定的屍體檢查能力，但卻沒有職業的法醫，他只能通過猜測來進行判斷。
自然，這些畫面也被呈現在他所凝聚起來的鏡面上。
“看起來都是最近一段時間內被送進來的。”肯呈解釋的聲音響起：“根據帝國資料的記載，屍淵轉換‘死徒’的周期最長可以達到四千年，這些都是初步完成轉換的死徒。而那些還沒有徹底完成轉換的‘舊死徒’，時間恐怕不會超過一年。”
“不僅如此……”多·達目的聲音從光幕之中傳來：“……你們看這裏……”
光幕上的多·達目原本正處于飛行之中，隨着他的聲音響起，光幕畫面反轉，指向下面的一些奇形怪狀的舊死徒。在之前，齊征並沒有注意這些舊死徒，它們的形態實在跟人類扯不上關係，齊征也就沒有在意。
“……這些是已經接近轉換完畢的死徒……”
齊征眼皮微微一跳，看向畫面中的那些死徒。
這些死徒看起來更像是某種隨便創造出來的生物，它們有着數量不一的肢體，有些只有兩三條，有些則是七八條。這些肢體上，是一個臃腫的軀殼，貌似由好幾個死徒的主軀幹組合起來，看起來有些像是三四個人頭朝內合抱在一起，背部朝外的形象。說是臃腫，但這些組成軀殼的軀幹卻又削瘦得不成樣子，一個個皮包骨頭一般，肋骨分明。
“……在接近轉換完成的時候，舊死徒會將複數個死徒進行組合，通過提升肢體的數量來提升其運動能力、協調能力、平衡能力、攻擊能力和生存能力，這種‘組合型’死徒在合併之前，四肢都會被屍淵收回體內，然後在組合完畢的新軀殼中重新伸出來，重新安排位置。”
多·達目的聲音響起，比起肯呈習慣性的溫潤口吻，多·達目淡漠的語氣反而帶着一股讓人毛骨悚然的驚悚感。
“所以，這不光代表着有人在往屍淵裏投放人類以增強屍淵自身的力量，還代表着這個時間跨度很長，對吧？”
黑騎士抱着胳膊，總結出了最後的結果。
“沒錯。而現在，我最關心的，是誰在做這件事。”多·達目將光幕的畫面重新轉到自己的臉上，點了點頭。
“而且，你應該已經鎖定了一部分嫌疑人選了？”督司禮看着多·達目，雖然不是針對多·達目，但眼神之中的厭惡已經快凝成實質化了。
“沒有直接證據，但我個人認為貴族聯盟的可能性很高。當然，應該不是貴族聯盟牽扯到的所有王國公國都參與了這件事，但其中絕對有不止一兩個主力在做這件事。”多·達目點了點頭，直接說明了嫌疑人的來源。
然後，將目光投向了魯伊。
這個看起來很少女的女孩子，現在的臉色可謂驅神僻鬼。
“貴族聯盟？”
良刀的聲音響起：“我記得你們之前找我砍他們，他們是人類的背叛者嗎？”
良刀的聲音依然是那麼平淡，但現在哪怕是齊征也能感受到他語氣之中那股淡淡的憤怒。
“準確來說，他們更多是在爭利益吧……”魯伊搖了搖頭，解釋起來：“準確來說，這應該能夠跟深淵之門牽扯起來。”
“各位應該都知道，自從深淵之門第一次出現在人類的視野之中，那股強大的力量就已經吸引了無數的國家企圖掌控深淵的力量，他們想要通過這股力量一躍成為帝國，甚至超越我們。”
“而在最近的這幾十萬年裏，基本上每一個企圖掌控深淵之門的王國，背後基本上都少不了貴族聯盟的存在。貴族聯盟通過各種遊說，試圖聯合起大量的王國來聯手控制深淵之門，這幾乎已經成為一個公開的秘密了……最少對在場的這些人來說，是這樣。”
“而因為這其中大部分成員都是貴族，他們將自己跟普通民眾進行了階層乃至於生物層面上的劃分，他們拒絕承認平民跟他們是同一物種，一方面不斷想辦法跟普通民眾劃分界限，另一方面完全不在乎將普通平民當成牲畜一樣壓榨乃至於消耗。”
“當然，這種事他們也不敢做得太明目張胆。他們也不是傻子，一方面四大帝國都在關注這些事情，如果被暴露出來他們就會遭到清洗。另一方面，他們所作所為如果被暴露出來，站到大部分人類的對立面上他們也會感到恐懼。”
“將普通人投入屍淵，這種事情確實是貴族聯盟的人能夠做出來的。”
魯伊的解釋並沒有讓黑騎士放棄這一點，反而問出了另一個問題：“如果我記得沒錯，對於貴族聯盟的清洗你們應該已經進行過很多次了吧？”
“？”
這句話一出，四大帝國的人和初代行走的目光都集中到黑騎士的身上。前者是好奇黑騎士會知道這件事，後者則是好奇為什麼他都不知道的事情黑騎士會知道。
但黑騎士直接無視了所有的目光：“而同樣的，為什麼貴族聯盟到現在還沒有被連根拔起？”
“這也是我們好奇的地方。”多·達目知道黑騎士的意思，既然已經清剿了那麼多次，為什麼貴族聯盟每一次都能死灰復燃，是不是帝國們在這個過程中留手了？
“貴族聯盟的存在實際上只有一部分人知道。我們會通過各種手段拿到貴族聯盟成員的名單，然後將他們一一拔除。這個過程中，我們完全可以保證他們留下的後手都會被我們一一清理。至於知情者，我們會選擇清除他們對於貴族聯盟的記憶。在貴族聯盟涉及的各種事情上，我們會編造假的記憶去填補這些人記憶的空白。”
“但貴族聯盟永遠都會死灰復燃，每一次的間隔大約都在一百年左右。而且死灰復燃這件事顯得越發的……熟稔，從理念，到結構，再到對於各個王國的滲透手段，都能承襲上一代貴族聯盟的風格，並且對於我們之前反滲透的手段進行反制……”
“但最有意思的地方在於，我們對於貴族聯盟的清洗之後，都會發現一件事：貴族聯盟的創建從來都不是某個人或者某個國家的手筆。每一次，都是一部分王國的貴族之間形成的同盟，然後同盟之間彼此不斷合併，最終形成這個結果……”
“這個模式一直都是這麼運行的，我們能夠將每一個周期中的貴族聯盟關聯起來的原因也只有一件事：不管起因是什麼樣，不管組成的成員有哪些，他們最終形成的聯盟的名字，都是貴族聯盟。”
黑騎士皺了皺眉頭。
以四大帝國的能力，如果要將一個組織連根拔起，並不是說做不到。如果四大帝國真的這麼認為了，那麼他們大概率已經做到了真的把根也一塊拔起的地步。那麼，貴族聯盟不斷的死灰復燃，就很有意思了。
這個時候，斯菲亞突然開口：“實際上，議會塔和翀部對此一直有一個懷疑。但他們在懷疑什麼我現在也不知道，他們給出的解釋是這種保密措施是必要的。但目前為止，他們好像也找不到解決方案。”
“不管那個貴族聯盟到底怎麼死灰復燃的……”黑騎士抱着胳膊將話題轉了回去：“……很顯然，如果你們口中那位竹先生想要告訴我們什麼，這恐怕就是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