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場烏龍

有個女孩慌慌張張地闖進來，踉蹌幾下，差點撞在牆上。她嗚咽了一聲，抬起頭，長劉海，麻花辮，大號黑框眼鏡，不正是魏瀧為之牽挂傷感的眼睛小姑娘嗎？

“眼鏡？！”魏瀧驚詫，脫口而出。

眾人齊刷刷的看過去，“哈？”沈國藤更是失態，低低地叫出一聲。隨後，陷入了詭異的沉默。魏瀧不動，沈國藤不言，其他人面面相覷，誰也說話，場面尷尬了。

魏瀧攥緊的手不自主地鬆了，嘴唇張開，神色定格，眼角只是抽搐。這怒焰啊，一下子吹到南極去了，太特么尷尬了，小姑娘你不是遇難了嗎？那麼現在，眼前的又是誰啊？鬼魂？

沈國藤向上扶了扶鏡片，鏡片反射白光，他也是驚訝，不知道這女孩子是誰。但除了開始時的不慎發聲，就沒有多餘動作。目光在女孩與魏瀧之間徘徊，他在思考。

沉默的時間不長，很快下面有人小聲討論，嘁嘁喳喳。忽然，沈國藤笑了，掙開魏瀧的手，看也不看驚呆的他，走到小姑娘前面，彎下腰，問道：“同學，這裏是C組三班，你是不是走錯教室了？能把身份卡給我一看嗎？”

“夏……夏顏月，C組三……三班，”女孩小口喘氣，額前有細密的汗水，她捋了捋劉海，急忙忙地亮出身份卡，遞給沈國藤，說道。

沈國藤接過來，掃了一眼，確實，C組三班夏顏月。只是上面附着的照片，女孩齊劉海更長，垂下腦袋，兩條麻花辮，但沒有這副大黑眼鏡。他瞬間回想起，昨天有個受氣包，一直縮在牆角，別說話也不加入群體，後來被單獨留下，打掃衛生，面貌……差不多這樣。也就是說，這女孩可能是在他們走後才戴上的眼鏡，她，就是這個人口中的“眼鏡”吧，只可惜……

他嘴角微微一揚，由於面癱臉，似笑非笑。遞還給女孩身份卡后，就轉身注視着魏瀧，盯了他會兒，抽出某張身份卡遞到魏瀧眼前，語帶玩味：“想強搶是吧？好啊，給你，拿去吧，這就是眼鏡——李榮浩的身份卡。”

魏瀧不接，斜瞟了一眼，沒有說話。上面的頭像是個戴着灰色眼鏡，鏡片超厚的男生，和夏顏月她……何止天壤之別，性別都不同好吧。

不妙，他瞬間明悟，一切只是他鬧了一場烏龍，此眼鏡非彼眼鏡，錯將二人混淆了。原因在於，他心急了，他錯過了白天熟悉的時間，自救小團體在拉攏磨合，互相起個外號，交流情感，也不奇怪。此眼鏡男生李榮浩，被他誤認為是女孩，先入為主，錯也錯在，他昨晚忘了問女孩的姓名，就是着急她的安危，他也說不出名字啊。他也想通了很多細節，比如，男生很激動，女生則反應平平。他還很疑惑，死了個男生，關女孩子什麼事啊……只有他，或是根本人沒有確認身份，這下子……笑話可大了啊！不善

“給你啊，眼鏡的身份卡啊，不是朝我吼嗎？瞪我嗎？”沈國藤糾纏不放，將黑卡一直在魏瀧眼前晃動，追擊，“昨天還渾身是血，今天又想動手，我怕了你行不行，別一副要吃人的模樣。現在，給你啊。”

說話的時候，沈國藤明明在譏諷，但語氣平平，不是面癱了，除了笑笑就沒有多餘的表情，給人感覺像在闡述某種事實，很淡然，信服力也高。可在魏瀧眼中，節奏已被他完全帶跑了，壓制的難受，一言一行都在打壓他，盡在他掌控中，魏瀧處於下風了。

這種被壓着的感覺很糟糕，他不喜，恨不得咋幾下舌頭，表示不滿。可他確實不想也不能反駁，鬧了個大烏龍，還差點眼紅動手，到頭來人都認錯了。不加思考，妄下斷論，瞎擔心，心理還不成熟……他反思，在心裏給這件事打上十幾個標籤，這事辦的，爛極了。真心，想多了啊。

解決辦法當然有，厚着臉皮認了，接過這張卡，再胡亂找了理由還回去，不就是受個白眼嗎，總能給自己找個台階下啊，起碼面子上沒那麼難堪……可他，辦不到，他還沒那麼不要臉。

下面有機靈的，想明白了個大概，“噗——”就忍不住嘲笑出聲了，連帶着周圍的人也莫名其妙地跟着笑，笑笑笑，最後演變成幾乎所有人都在笑的局面。嘲笑的聲音很大，但很多人皮笑肉不笑，笑得很尷尬。

“怎麼了？你又不要了？”沈國藤反問，他也沒笑，只是一直看着魏瀧。

魏瀧將遞卡的手打開，一言不發，拉低了兜帽帽沿，側身避過沈國藤，無視他，來到小姑娘身前，低下頭，問道：“受傷了沒？緩過來了嗎？”

小姑娘害羞，不敢看他，避過視線，又很奇怪地仰首偷看他幾眼，一臉迷茫。她搞不懂，為什麼好多人都在笑啊，是有什麼笑話嗎？笑得……神經質質。感覺好蠢……“嗯嗯，沒事。”她以細如蚊吶的聲音應了聲。

“跟我到後面去吧。”

“哦。”小姑娘答應，她在莫名其妙，很不解，感覺有人在對她笑，可是又笑地好傻，使她渾身不自在，就乖乖跟着魏瀧了。

但是，在跟着他貼着牆邊，走到後面，周圍無人時，她又忍不住好奇心，悄悄扯了下魏瀧的後面，小聲問道：“為什麼就你不笑啊？”

魏瀧臉色一黑，不理，被小姑娘補了一刀。姑娘，你就是成心氣我是吧？能不能別提，能不能別提啊，嫌昨天氣得我不夠，今天又來傷口撒鹽是吧？你以為事情因誰而起啊，真是白白傷心了啊，我那是流的哪門子的淚啊？！

於是，他走的更快了，要拉開距離，小姑娘沒有得到回復，不開心，也不問，像個受氣包一樣跟着。

“啪啪啪”沈國藤拍手，吸引眾人注意，說道：“麻煩的人走了，我們繼續，這些身份卡……”

魏瀧懶得理會，小姑娘也茫然，二人都不去關注他。一直走到後面，這裏散亂地堆積着幾張桌椅，其他人都聚集在前面了，圍成個小半圈，聽沈國藤的瓜分大計。魏瀧搬下兩張椅子，對立放，示意小姑娘也坐。

夏顏月羞澀，默默把椅子后拉，擴大距離，且不是正對着魏瀧了，才慢騰騰地坐下。她穿了一件厚實的藍色大衣，大了2號，完美的覆住身體，過了膝蓋，下面露出淺綠色荷邊的裙擺，白色帆布鞋。齊劉海很長，不帶發卡，特大號的黑色眼鏡，麻花辮自然地梳起，沒有飾物。這一身打扮極不顯少女身材，很鄉土，很清新，今天也是普普通通啊。

魏瀧剛坐下，目光看過去，小姑娘就不自在了，低頭扭動身子，晃動椅子，直欲避開視線。她要朝後挪動椅子，硌在桌角，卻差點翻倒，被魏瀧一把拉住椅子，拽回，她這才安安靜靜了。影藏

“能說說嗎？今早發生什麼了？”魏瀧這麼說著，可能很失禮，但他已經開始打量夏顏月了。習慣性揉動拇指，自下而上，小姑娘的鞋子是半濕透的，印有水污，也沾上細石，她不是自宿舍直接傳送過來的，很可能是步行；裙擺很長，裏面穿的可能是件長裙，淺綠色荷邊清新可愛，還有沫沫狀的花紋，應是個愛美的女孩；露出的小半截腿，被大衣遮住，嫩白如瓷，纖纖盈盈，但現在還在微微發顫，在緊張，也可能是后怕；裹着的大衣確實不美，藍藍的一片，但把身子包的嚴嚴實實，保守的女孩子；戴着眼鏡，梳麻花辮，看不見面部，土妹子，很可疑，但涉及私隱，不方便猜測，過了；鼻下有微微的喘息，鼻翼稍動，加上剛剛說話時蠕蠕軟軟，奶奶的音色更輕，感冒應是未愈。

到此結束，魏瀧一皺眉，這女孩難道不知道感冒藥是可以兌換的嗎？聽聲音感冒怎麼更嚴重了啊？！

他目光掃的很快，2、3秒的工夫，但小姑娘還是不自在，偏頭要躲，魏瀧立即收回，不敢多看，她才沒有異動。靜了會，她低垂着腦袋，以一種委屈極了的語氣，幽幽道：“我睡過頭了，她們不叫我！”

“……”魏瀧心想，姑娘你心真大，昨夜分明有什麼突發情況，你竟然還又睡著了。你的那群舍友，自顧都不暇了，哪有空管你啊，都恨不得瓜分你的積分哩。

“傳送關了……就……就迷了路。”夏顏月極小的聲調，囁嚅着說出來，貌似很不好意思。

“……”怪不得你來的這麼晚啊，路痴啊，我真是白擔心了？

“怪物還咬我……”小姑娘已經帶着哭腔，音調顫動，可想而知她的心理陰影了。

“……”校園裏就你一個亂跑的，這麼大一個目標，不追你你還追誰啊？姑娘，你能活下來真是不容易啊。

“飯也沒有……”

“教室難找……”

……

與其說是抱怨，小姑娘更像是來搞笑的。聽着聽着，魏瀧心情就莫名治癒了，在憋着笑，吐槽不能。姑娘，你今天話還真多啊，和昨天只會“嗯”“哦”的小眼鏡判若兩人啊。終於，他還是忍不住了，好奇地問：“難道你不知道食物可以兌換嗎？”

“誒？”夏顏月小小地驚呼一聲，有些嬌憨可愛，她頭更低了，開始玩弄裙角，“有冷……冷卻時間，睡起來……我又忘了……”

聞言，魏瀧暈倒，也沒有追問，冷卻時間嘛，涉及到個人私隱了。但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其實，感冒藥也是可以兌換的，還是特效藥，你是不是沒吃啊？”

“哦”夏顏月一下子悄悄抬頭，很驚訝，很快又低下去：“我、我……我……”

聲音太小了啊，魏瀧不得不靠近一些，卻聽到小姑娘在嘀咕“積分，積分……沒了”

細若蚊吶，可憐兮兮。

魏瀧強忍住不翻白眼，有股子悶氣發泄不出。姑奶奶啊，你真是我的冤家啊，誰叫你昨天幫了我啊，欠你的啊？再說了，一盒感冒靈而已，便宜的要死，昨天不是回報你10積分了嗎，還真去買衣服了啊？！

“給你，快吃了。”他在列表裏翻了翻，這是固定“輔助”類，兌換出一盒快速感冒靈，遞給夏顏月。小姑娘很困惑，不接，只是看着他。

“2積分，不值錢。”魏瀧卻立馬丟給她，小姑娘手忙腳亂地接住，他補上一句。

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