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9. 穩定的貨源

徐永很生氣，對與魏大海的合作提出了質疑。

魏大海有點慌，他魄力很大，能力超強，把借錢、集資、貸款所有手段全部用上，帶着家人和朋友，終於建起了規模巨大的養雞場，卻一直過得很煎熬。

眼下是1993年，居民的生活水平並不高，冀北省根本沒有足夠的市場需求，眼看好東西賣不出去，魏大海每天如坐針氈。這幾天，他從燕京日報上看到了山河農貿公司的消息，正琢磨着要不要聯繫試試，自己的表弟竟找上了門。

表弟竟跟山河農貿公司合作，要賣自己產出的好東西，魏大海欣喜若狂。作為商人的他，抑制住激動心情，假裝不在乎，和張龍談了很多條件。

眼望表弟等人離開，魏大海開始盼着山河農貿公司來談條件。他掐算着時間，表弟差不多該到漁陽縣了，心裏一陣陣起急。

好不容易等來表弟的電話，不是談合作，而是向他訴苦，路遇訛錢的老頭，還碰上了他的堂弟魏山。魏大海氣得要死，急忙帶人趕到了出事地點。

“徐總，這是一個誤會，您聽我們解釋。”魏大海向前幾步，再次伸出手。

徐永微微閃身，躲過伸來的大手：“魏總，有什麼話請講吧。說實話，如果不是二騾子兄弟，我們根本不會讓張龍經理跑這麼遠來談合作。您可以去雙河村看看，每天給我們送貨的人，隊伍排出幾里地！”

“我聽說了，山河農貿做得真好，我羨慕死你們了。今天這件事……小山，你給我說清楚！”魏大海瞪起了眼，魏山感覺壓力巨大。

“海哥，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有人說被外鄉人欺負了，我就跑來替他們出頭……”魏山小聲解釋，“他們沒啥損失，反倒我被打得頭破血流。”

“你活該！去，把那幾個不開眼的東西叫過來，我倒要問問，是車禍，還是人禍！”魏大海怒吼一聲。

手裏攥着十塊錢的老頭嚇得一哆嗦，急忙把錢扔到地上。

“魏……總，我沒訛錢，是他們開得太快，撞，不，碰到了我……”老頭腿腳很利索，幾步來到魏大海身邊，低聲辯解。

“到底碰到沒有？給我想清楚再說！”魏大海雖然很瘦，發起怒來卻像一頭獅子。

“碰……沒碰到，我是被嚇倒的。”面對暴怒的魏代表，老頭不敢撒謊。

“你多大的人了？還能被汽車嚇倒？想錢想瘋了吧？滾遠點，真丟咱們冀北省的臉！”魏大海的唾沫星子噴在老頭臉上，老頭不敢擦、也不敢躲。

“魏總，老人家那麼大歲數，哪能說罵就罵？他也是一時糊塗，看在我的面子上，別計較了。”徐永忽然開口，當起了和事佬。

魏大海強壓着怒火，揮了揮手：“趕緊回家歇着去，別給我在這丟人現眼！”

老頭和家屬走了，看熱鬧的人也跑得無影無蹤。魏山不敢去包紮，戰戰兢兢陪在一邊。徐永皺了皺眉，魏大海這麼有實力，恐怕合作不太容易談妥。

“徐總，真不好意思，害得你們大老遠跑過來，還沒吃飯吧？給我一個賠罪的機會，到山上嘗嘗我們的全雞宴。”魏大海提出了邀請，目光掃了掃徐靜坐的那輛汽車。

“我不是徐總，我姐才是。至於吃不吃飯，也得聽我姐的。”徐永快步跑到汽車旁，拉開車門，請姐姐下車。

“姐，這是魏大海魏總，二騾子想讓他給咱們供貨。魏總，這是我姐，山河農貿公司總經理，有什麼事，你們直接談吧。”徐永給兩人做了介紹，然後退到一旁。

魏大海見多識廣，從小佛爺、二騾子、張龍三人恭敬的目光里發現，徐永很不簡單！眼看他把姐姐推出來，急忙伸手：“您好，徐總，我是魏大海，讓您這麼急跑過來，非常抱歉！”

徐靜伸手和魏大海輕輕一握，寒暄幾句，然後點頭同意去養雞場看看。半小時后，在一片夜色中，幾輛汽車停在一座高山腳下。

“徐總，請！”魏大海搶先下車，給徐靜拉開車門，然後讓魏山在前面帶路，他則陪在徐靜身旁，為她介紹養雞場的情況。

大海養雞場是魏大海辛苦大半生的成果，佔據了一整座大山，方圓數萬畝，有林地、溪流和草場，現存蛋雞五萬隻、肉雞五萬隻，是冀北省規模最大的私營養雞場。

“魏總，規模這麼大，銷路不會太好吧？”徐永忽然冒出一句話，直戳魏大海的肺管子。

“那個，馬馬虎虎……”倉促之中，魏大海下意識地回答。

像是約好的一樣，張海的大哥大響了起來，是一個燕京市的號碼。接起電話，白先鋒的聲音響了起來：“您好，張老師，我是徐永的朋友白先鋒，我從寧真那裏找到的您電話號碼，請問，大永跟您在一起嗎？我找他有事！”

張海嗯了一聲，把大哥大遞給了徐永，徐永心中一動，直接按下了免提：“先鋒，這麼晚了找我，有啥指示？”

“我能指示得了你？哈哈，上次跟你說的，山河農貿公司進軍燕京城的事，有着落了！我媽單位，常年供貨協議，你請咱姐趕緊過來談一下，價格你放心，絕對不會低於雲蒙礦業！”白先鋒真是個福將，上來就是一個爆炸性的好消息。

魏大海眉毛一挑，成立幾個月的公司就要進軍燕京城？那可是華夏的首都，全國的心臟，能在燕京城立足，足以證明山河農貿的實力！

“多謝白哥，阿姨是什麼單位的？”徐永先道謝，然後順便提了個大家都關心的問題。

“自家兄弟，謝啥？以後管我叫鋒哥，別把我叫得跟鳥似的！我媽在華夏電視台工作，上次我沒跟你說？”白先鋒話里的親近太過明顯，幾乎從電話里流淌出來。

“真的嗎？怪不得上次你跑到雙河村來……幫我們宣傳。”徐永誇張地大叫，然後收到白先鋒一連串得意大笑。

“放心吧，我媽都安排好了，你們現在是漁陽最火的公司，她跟領導提了一句，立刻通過！對了，順便告訴你，我媽的領導是我親二爺！”白先鋒得意忘形，直接把底子露了出來。

魏大海心中感慨，怪不得山河農貿公司名氣大，買賣做得火爆，有這樣的背景，別說買雞蛋雞肉，就是買土疙瘩都能發財！

白先鋒繼續往下說：“我跟你說，你們先把我媽單位的生意做了，然後再去找寧真，他媽是大領導，隨便一句話就讓你們賺得盆滿缽滿！”

“扯淡！寧琳官再大，我也不會去求她！明天我姐帶人過去談合作。”徐永直接拒絕了白先鋒的建議。

寧琳？隆興縣毗鄰燕京市，魏大海對首都的領導都有了解，徐永嘴裏的寧琳，難道是那位出身漁陽縣的大人物？想到這裏，魏大海心裏充滿了火熱。

電話掛斷，徐永神清氣爽，扯虎皮拉大旗的事雖然很低級，做起來卻真爽！

全雞宴擺下，香氣撲鼻，魏大海熱情又真誠，不斷起身敬酒。徐靜、徐永、張海、張龍不喝酒，小佛爺和二騾子則來者不拒。

大海養雞場生產出來的雞肉、雞蛋味道很濃，讓人唇齒留香，徐永吃得讚不絕口，徐靜每樣都嘗一嘗，臉上流露出滿意的神情。

吃過晚飯，換一個房間喝茶，徐永揮了揮手：“龍哥，你帶他們去外面轉轉，我們跟魏總說幾句話。”

魏大海也開了口：“小山，你帶幾位兄弟到河邊轉轉，順便看看咱們的魚塘，撿大的撈幾條，留着明天早上燉魚湯！”

張龍等人走了，茶室里安靜下來，徐永微微一笑：“姐，魏總挺忙的，有啥話直接說吧。”

徐靜點了點頭：“魏總，多謝您的款待，我這人喜歡直來直往，山河農貿公司的雞還沒長起來，我們需要穩定的貨源，不知道你感不感興趣？”

聽過剛才的那通電話，魏大海早已沒了最開始的念頭，老老實實提出自己的想法：希望給山河農貿長期供貨，價格比市場價低三成，還給了一個月的賬期。

徐靜看向徐永，徐永搖了搖頭：“魏總，市場價怎麼定？是燕京城的價格、漁陽縣的價格，還是冀北省的價格？”

一句話問到了點子上，魏大海對徐永更加重視：“嗯，這個可以商量，最好是按漁陽縣的價格，兩位徐總，你們看行不行？”

“送貨免費嗎？”徐永沒有回答市場價格的事，繼續提問。

“漁陽縣內免費，燕京城收一半運費行不行？”魏大海考慮了一下，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冀北省呢？”徐永嘿嘿一笑。

魏大海搖了搖頭：“兩位徐總，咱們雙方達成合作后，我希望山河農貿不進冀北省市場。”

“我們是做生意的，哪裏有錢賺就去哪裏！”徐永不同意魏大海提出的約束條件。

“實話實說，我們競爭不過山河農貿公司，如果你們進冀北省，我們只能關了養雞場，去干點別的……”魏大海很坦誠，也很低調。

徐靜開口表態：“小永，就按魏總說的，如果我們兩家深度合作，冀北省的市場我們就不進了。”

魏大海狂喜：“多謝徐總，您放心，我們的合作牢不可破！”

“我們的雞蛋雞肉不進冀北省，啤酒沒問題吧？之前來的張龍經理，正在大力銷售三環啤酒，魏總，這個忙，您得幫呀！”徐永提出了新條件。

“沒問題！三環啤酒很好喝，我全力支持張龍經理的工作！”魏大海毫不猶豫地表態。

剩下的合作細節談得很順利，一個小時后，合作協議基本確定，徐靜提出告辭，魏大海想留幾人住一晚再走。

“那可不行，魏總，我是學生，明天還得上課呢！”徐永擺了擺手。

學生？天下哪有這麼厲害的學生？一時之間，魏大海有點懵。

“徐永是漁陽二中初一學生，也是籃球隊員，魏總，我們該走了，明天早上還要訓練。”張海終於有機會開口說話。

徐永竟真的是學生，魏大海臉上閃過濃濃的羨慕，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看看人家，再想想自己的敗家兒子，老天爺真特碼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