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明槍暗箭，生死一線
陳道有些發愣，不知所措，他就看着沈靈白色的衣擺上灑滿紅色的鮮血，宛如雪中寒梅一朵朵的怒放開來。沈靈撲倒在婦人的身上，一聲聲竭力地的喚着，在她心裏哪怕這些聲音她娘只聽到了一點是不是也會不舍，也會不捨得離開。
婦人好像也是聽到了沈靈的叫喊，眼睛微微睜開，黑眼珠翻了上去。兩個顴骨高高聳起，嘴巴微微張開，像是在說什麼又像是在急促地呼吸。
“陳道哥，你快！”沈靈又轉過來看向陳道，“你快救救我娘啊！”頭上的汗珠混雜着血液，順着沈靈的玉瓷般的臉蛋向下滑。他能做什麼？師父救治了十年的病都能救好，他又能做什麼？沈靈父親甚至求來了仙丹，也是沒有什麼大用，他又能做什麼？就憑他是個修仙者嗎？
修仙者！陳道猛然想到，十三院以前有個師弟被毒蛇咬傷，眼看就危在旦夕，是一位執事運轉靈力將師弟體內的毒逼了出來。只是，他能行嗎？
“陳道哥，你說說話啊！我怕……”沈靈看着陳道都不說話，拉着他的手，一時間恐懼真的湧上心頭。
陳道沒有回話，他靠向床邊一把抓住婦人的手，閉眼運轉體內的靈力，試圖將自己的靈力送入她的體內，只是他好不容易將一絲靈力送入婦人手部經脈中，也找不到一絲的毒氣，更別說隨着靈力越往裏去就越如泥牛入海，杳無音訊。最終陳道拼盡全力也只能將靈力送到婦人手肘處，更別提幫着在其體內運轉然後逼出毒氣了。
不大一會陳道已經嘴唇毫無血色，雙手也微微發抖，他已然有些脫力了。一旁的沈靈看着陳道抓着母親的手腕閉上雙眼，卻是一會大汗淋漓，也猜到了什麼。她用力壓抑住哭聲，怕打擾到陳道。
看到陳道睜開眼睛，她剛忙湊上去，“怎麼樣了，我娘……”
陳道看着她，淚水佈滿的雙眼裏充滿希望，就如同第一次看見那樣，也正是如此，陳道不忍再看下去。“對不起……我，我儘力了。”陳道低下了頭不敢再去看，他不忍心看到沈靈失望的樣子。
“怎麼會？怎麼會！你一定還有辦法的，你一定還有的……你不是說我們只要拖到爺爺回來就好了嗎？不是你說你要和我一起想辦法的嗎？你拖住！你快想啊……求求你了。”沈靈不在是大聲竭力地嘶吼，而只是一遍遍的沙啞着喉嚨地問着。
拖住，是啊，只要拖住就好了，為什麼想着要把毒全部逼出來呢？
陳道靈光一現，立馬轉過身，手指一點婦人的膻中穴，將靈力注入護住心臟周圍的血脈。果然，他拼盡全力還是能將靈力循環在心臟周圍，並不停將其中毒氣排到心臟之外。除此以外，陳道還用同樣的方法從百會穴護住了頭部。
這個方法可以說是治標不治本，本質上所有的毒氣都還在體內，但是卻護住了重要的心脈。沈靈看到陳道一言不發突然又再次點穴，連忙幫着陳道將母親扶起，方便陳道更好按住穴位。
事實證明這個方法是有一定效果的，很快沈靈母親的臉上已經看不到黑氣，人的呼吸也漸漸平穩下來，雖然還是很衰弱，但是和之前的相比，卻是有明顯的好轉。
只是，陳道不知道，這些毒氣本就是從身體各處匯聚在這兩處地方的，如今，這兩處去不得，毒氣又開始四散開來，彌散在身體的四肢百骸之中。
“陳郎，葯我煎好了！”小宇哥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隨後他跑了進來，手裏捧着一碗葯。
而此時陳道的身體在這種高負荷的壓力下，已經在不停發抖，他睜開眼睛眼前已是一片模糊，他努力看向沈靈的方向：“快，喂你娘服下。”他已然脫力得厲害，背襟已經被汗完全打濕。最終陳道手一滑，體力不支暈倒在床上。
“陳道哥！”這聲叫喊陳道聽起來很是虛幻，就像是從夢裏有人在叫他一樣。
“是啊，我可是你哥哥啊。”這是陳道腦海里最後一絲意識了。
陳道好像做了個夢，在夢裏面他看到一個鬍子花白的老頭，一襲白衫隨風飄蕩，手裏還抓着一個拂塵。他和老頭互相對視着，他努力想看清楚他的臉，但就是看不清。突然，老頭笑了一下，拉起他的手，朝夢的深處走去，走着走着，兩個人便慢慢只剩下了那一個老頭，陳道只覺得自己已經不在夢裏了，卻又感覺自己還在夢裏。
等陳道醒來的時候，已經不知道過了幾天了，陳道躺在自己床上。外面的天剛剛蒙蒙亮，陳道想起身，卻是感覺自己渾身無力，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經脈中的靈氣，經脈內哪還有什麼靈氣，早就已經空空如也。他掙扎着起了身，走出了房門，外面的天灰沉沉的，很壓抑。空氣中的水汽也很重，更是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陳道一路扶着牆往外走，他很着急地想知道那天後來到底怎麼樣了。
還沒走到前面藥鋪，陳道迎面就撞上了沈老。
“你怎麼下床了？”沈老趕忙走上前扶住陳道，“你現在身子很虛，還是不要下地走動。”沈老的話語裏流露出一些責備，陳道知道這是心疼他。
“師父，沈靈娘後來怎麼樣了？”陳道還是忍不住問道。
“來，我們先回屋再說。”沈老攙着陳道，走得很慢。陳道看向沈老，猛然間發現，沈老的頭髮又白了很多，眼角和額頭的皺紋也變得更深了，背也開始有些駝了。他心裏一下子有點擔心起來……
回到屋內，沈老把這幾天的事都和陳道詳細說了說。
在沈老講述下，陳道才知道，伴隨着他脫力昏去，已經過去三天了。這三天，陳道倒是過得不知不覺，可是醒着的人卻是沒有一天日子好過。那日陳道昏迷不久后，沈靈的母親服下藥，但是很快，四肢都慢慢發黑。可是在場又沒有人再懂醫術，只能幹着急。約莫一個多時辰之後，沈老才匆匆趕回來，施銀針、開藥方。雖說總算是將命暫時保了下了，可是四肢卻是全廢了。
“什麼？”陳道激動地站起身，沒控制好身體力度又癱軟在地上。沈老趕緊將他扶了起來，看着他：“我問你，你是不是用什麼特殊的方法護住了她的心脈和大腦？”
陳道愣住……是因為他？可是他壓根沒有想到會這樣啊！
“你別自責，如果不是你及時護住了這兩處要害，她娘應該也就死了。只是毒氣無法往要害匯聚，自然只能散在四肢之中，這次爆發來得太快。四肢暫且不說……命可能也很難再保住了。而且，此事背後大有蹊蹺。”
陳道不解其意，只得繼續聽下去。
原來沈靈母親身邊應該是常年有一位女侍照顧的，可是那日女侍卻突然告假家中老母親喪病，得回家奔喪。而沈靈的父親，也是那日不知從何處得來消息，說鄰城來了一個仙人，還帶來大量仙丹妙藥，這才使得平常不離夫人身邊半步的父親也是出了遠門。不僅如此，這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巧合，不僅僅將這些人支走，更重要的是沈老。沈老那日之所以回來那麼快，是因為那日去了求上門問診的那戶人家以後，那戶人家卻說並未有人得病，而傳話的小廝也是消失得一乾二淨。沈老這才打道回府，路上就撞到了來找他的藥店夥計。可就算他回來的已經這麼快了，這次毒氣爆發之勢也是很難壓制，大家心裏都清楚，沈靈娘，恐怕時日無多了。
陰謀！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濃重的陰謀氣息。
“孩子，這次難為你了。”沈老長嘆一口氣，昏黃的眼珠里是一股無力，“可嘆老夫一生行醫救人無數，奈何！奈何啊！好一出喪病，仙丹，問診的好戲，竟有人這般處心積慮地算計。”蒼黃的一滴老淚順着眼角的皺紋，在沈老斑黃的皮膚上滾落而下。
”師父。”陳道握住了沈老的手，小心翼翼地說道，“仙丹，真的能救沈靈娘的命嗎？”
沈老愣了一下，眼睛裏的光亮了一下隨後又很快熄滅，幾根白髮散落在眉眼前，”仙丹我並不懂，只是若是尋常的仙丹，這些年也是服用了好些，卻是沒有任何起色，可能仙丹也得分品階吧……好啦，這件事情背後牽連極多，你就不用摻和進來了。這可能，也是命吧。”沈老從木椅上緩緩站起身，扶着自己的一下子不好直起腰，準備離開。
“師父。”陳道喊道，掙扎着起身，沒有說話，轉身拉開了牆角的一個木製柜子的櫃門，在柜子裏摸索半天，掏出了一個布袋。他轉過身，看着沈老，顫顫巍巍地走到桌前，將布袋放在上面，拿出一個玉瓶。他看向沈老，沈老也看着他。
他突然跪下，“師父，您待我恩重如山。我陳道本是個孤兒，棄嬰，從小住在宗門裏，後來宗門沒了，是您不嫌棄我，收我做了弟子，給了我一個家。如今，家裏有難，難道還叫我身事外嗎？這裏面有一顆丹藥，據弟子感覺品階應該很高，而且這丹藥沒有什麼靈力波動，我推測應該是具有延年益壽或是解毒一類的功效。雖然不一定能救命，但是此時也只能賭一把了。”陳道雙手捧着玉瓶，腦海里浮現出過往的一幅幅畫面，眼底也有些淚光在微微閃爍。
“師父，你就收下吧。”陳道將玉瓶捧起來呈過頭頂。
“好孩子。”沈老扶起陳道，看着陳道手中的玉瓶半晌都沒有說話。“難為你了。我本不該收你的東西，只是，這東西，萬一能救活一條命……”
“師傅不用多說，弟子明白。”陳道將玉瓶塞到沈老的手裏。
很多年以後，當陳道再回憶起這段時光的時候，他才會明白，這次選擇，徹底地改變了他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