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凡俗入夢，疑竇叢生
只見那個身影瞬間來到陳道的身前，一下子撲在了沈老的懷裏，“爺爺！你可回來了！”那張埋在沈老身前的精緻的瓷娃娃般的小臉抬了起來，一雙水靈的大眼睛撲稜稜地眨了眨，這才注意到爺爺的手裏還拉着一個和自己一般大的小男孩。
“你這丫頭，好了好了，快站好，讓外人看了多笑話。”沈老雖是這麼說著，卻還是寵溺地揉了揉小女孩的腦袋，然後沈老看着陳道：“哈哈，孩子，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孫女沈靈。靈兒啊，這是我新收的弟子，以後可就住咱們家了。”
沈靈嗎？倒確是靈氣十足的模樣，陳道又看了一眼眼前這個女孩，那雙清澈透明的眼睛也正在打量着他，青色的衣衫應該是由紗綢所制，黑色絲線勾勒鎖邊。這種材質的衣服，陳道以前只能在執事們的身上才能看見，如今一個和他一般大的孩子就打扮如此精緻，不由讓他有些自慚形穢。
“你好，我叫沈靈。”那女孩見陳道沒有說話，便主動打招呼起來。“你多大啦？”這沈靈到時一點都不怕生。
“我？”陳道這才意識到她在同他說話，“我十歲了。”
“十歲？誒？我也十歲誒，那你是幾月生的？”沈月一聽二人同歲也是高興起來，直盯盯地看着他。
那是一雙怎樣的目光啊，閃爍璀璨如星河，逼迫得陳道只得不敢與其對視，他回應：“據說是二月。”他用的是據說，確實，他們十三院的孩子誰在前誰在後。都是老祖當初說的，後來宗內執事長老告訴他們的。
“啊？”沈靈一聲遺憾，“還以為多了個小弟弟呢……”
陳道也是愣着不知怎麼答話。這時沈老說話了：“好啦，爺爺可都陪你們站累了，走，咱們進去再說。”說著一手一個，牽着兩個小孩走進藥鋪。才進藥鋪，一股濃郁的藥材味就沖入陳道的鼻子裏，映入眼帘的首先就是靠牆的一大片的木質葯櫃，被分成一個個抽屜，上面分門別類的寫好了各類藥名。店裏的夥計正在將剛剛運回的藥材搬運到後院的庫房，陳道四下看了看，這裏有很多他不認識的草藥，有些如同外面隨處可見的雜草，還有些宛若樹根，蛇蛻。
“你在看什麼呢？”又是那清脆的聲音，“今天藥鋪里人多，爺爺說讓我帶你出去轉轉。”沈靈站在陳道身後，探過頭來看着他。
“啊？”陳道有些吃驚，“那……那好吧。”
“走啦，快點，說不定還能趕上城西的糖人收工呢。”沈靈一把拉住他的手，就把他往外拉。陳道只得被拉出來，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兩個小孩就這樣並肩走在一起，“我聽爺爺說，你叫陳道？”
陳道聞言點了點頭，看着街道兩邊的各式各樣的小玩意。
”嘿！”沈靈突然把頭伸了過來，貼在陳道的耳邊說，“我爺爺還說，你是仙人？”
陳道耳根一熱，趕忙跳開，有點不知所措地看着沈靈。
“你說啊，是不是啊？”沈靈可沒有注意這些，還一臉好奇地看着他。
“你覺得，什麼是仙人？”陳道的神情有低落了下來。
“仙人？那自然是騰雲駕霧，御劍飛行！”沈靈眨着大眼睛，若有所思的回答道。
“那我可都不行，而且仙人哪有那麼好？我們宗門的那些孩子，感覺從小吃的穿的還不如你呢。”他回應着。
“啊？這麼無聊嘛？那修仙有什麼意思呢？”
修仙有什麼意思呢？陳道從小在青空門長大，身邊的人都是在修仙，從來不會有人問這個問題，也從來不會有人想到這個問題，這就好像吃飯喝水一樣，這就是生活里的一部分，哪怕是如陳道這樣資質不好的弟子，也會堅持每天運轉靈氣一個周期以上。從來沒有人告訴他們，修仙有什麼意思？是為了什麼？
“誒！你看，那糖人還在呢！”身旁的沈靈早已不再糾結剛剛的問題，也不會想到，她無心一句竟惹得陳道思緒萬千。她顧不上身邊的陳道，直接奔了過去。陳道看着她的身影，也是甩了甩頭，想把剛剛的思緒全部甩出去。他跟上沈靈的腳步，走了上去，瞬間一個個的金黃動物糖人吸引了他的目光，他也立刻就把剛剛的煩惱拋之腦後了。
一直到太陽快下山的時候，兩個人才往回走。
“沈靈。”一下午的接觸，兩人也熟絡起來，陳道便直接這麼稱呼她，“老師他在楓城名氣很大嗎？”
“那當然啦，我爺爺在城中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名醫聖手！我們沈記藥鋪也是城裏第二大的藥鋪。”沈靈回答起來也是一臉驕傲。
“第二大？”陳道好奇的問道。沈靈頓時有點吃癟，如傲嬌的花被霜打了一般。然後又不服氣的說道：“哼，另一個是黃記啊，他們就是不擇手段！那個黃記一開始還是在爺爺手下當學徒，後來心術不正就被爺爺趕走了，結果……”沈靈也是眉頭耷拉了起來。
陳道看着眼前這個一下午都興緻高昂的女孩子這時候的模樣，也沒有再追問些什麼。
連陳道自己都沒有發現，他自己也在慢慢地長大。他眼中以前的小大人就是袁師兄，收放自如、沉着冷靜。如今的他也漸漸學會了察言觀色、收張有度。
回去以後，沈老吩咐下人給他收拾了一間屋子。還留着陳道一起晚飯，陳道本想推辭不去，奈何沈老說要趁此將他介紹給大家，他也不好再推辭。
晚飯時，人很少，除了沈老和沈靈以外就是沈靈的父親，此人倒是一股書生氣質，謙謙儒雅，風度不凡。至於沈靈的母親，卻是沒有出現。沈老介紹了一下陳道是自己剛收的弟子，至於他的來歷和之前的經歷，卻是一概沒說。
“父親又收一徒，這麼說來，陳小友倒是可以稱呼我一聲大師兄了，當初我卻是被父親先收為弟子，只是可惜我志不在此，哈哈哈。”沈靈父親笑着說道。
“爹！你這麼說，我豈不是還落了他一個輩分。”沈靈秀眉皺在一起，氣嘟嘟地說道。
“好啦好啦，你們啊，孩子是孩子，你父親啊，也算是被我逐出師門，哪裏還是什麼大師兄，你還是叫他哥哥就好。”沈老摸着鬍子，臉上也是高興的神情。
陳道看着這一家子其樂融融的樣子，也是笑着，他不怎麼說話，只是有一股暖流在他的心裏，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那種家的感覺。如果說，自己沒有被拋棄過，那麼是不是說在之前的十年裏這種感覺他也能一直擁有？他不再去想了。
晚飯結束后，沈老吩咐陳道明日開始跟着他學習草藥知識，並將一本書交給了陳道。隨後大家便也各自散去。陳道回到屬於自己的房間內，這是他第一次一個人睡一間房，以前都是師兄弟們擠在一間大房間裏睡。一時間，倒是顯得太安靜了許多，陳道反而有點不適應這種安靜。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布袋，這是臨走前，袁師兄給他的。他打開布袋，裏面有幾張靈符，這是宗門每年分給弟子們返鄉探親用的疾走符，還有兩個玉瓶，陳道打開一個，瞬間呆住了，裏面居然是滿滿一瓶的養心丹！要知道宗門一年的規制也只是會發三顆養心丸，而那也只是養心丸啊，和養心丹可是雲泥之別。
別看“丸”和“丹”一字之差，可是卻是決定了是否算得上丹藥之列。丸更多只是草藥的簡單混合，甚至都做不到統一的大小，也無無法長期保存藥力。而丹則不僅會有在葯爐里煉製伴隨的雲紋，更是能將草藥的功效保存數年之久不變。
陳道心裏大為震驚，手都不住有點顫抖，他看着另一個玉瓶，小心翼翼地打開。裏面只有一顆丹藥，但是丹藥的香氣陳道只聞了一口，就立刻神清氣爽，甚至整個人都一下子精神了許多。只是這樣的丹藥，居然陳道聞后體內靈氣沒有一絲異動，甚至都沒有感覺有靈氣的加速。陳道心裏大為疑惑，按理說香氣如此濃郁的丹藥怎麼會不能讓靈氣產生一絲異動？苦想許久無果之後，陳道將兩個玉瓶和靈符都裝回布袋，只是取出一個養心丹。便將布袋藏好，這件事多處透着疑點讓陳道不解，也漸漸的，袁師兄這個身影也是在他心裏越來越看不透了。但是，他願意相信，袁師兄是為了他好。
他含下養心丹，盤膝坐在床上，慢慢按照宗門凝氣決所給的路線運轉體內靈氣，這一次，他修鍊的很專註，體內靈氣運轉的速度也是以前的數倍。靈氣如同溪水一般在經脈中沖刷，也如霧氣一般將經脈進行孕藏。陳道從沒有哪一夜過得像這一夜一樣如此痛快，他感覺整個人就像在夢裏一樣，周遭的一切都被他完全忘卻。這就是輔助類丹藥的神奇，它雖然不能使得修為突飛猛進，也不能幫助修仙者突破桎梏，但是它卻能幫助修行者養心靜氣，排除外來因素對於修行的干擾，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開發修行者的潛能。
一夜，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