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心扉
劉宏的問題,讓皇甫嵩有些汗顏,在陳倉之戰結束,他的侄子皇甫酈曾勸諫皇甫嵩討伐董卓。只不過皇甫嵩認為董卓雖有罪,但自己專誅也是有罪的。所以皇甫嵩想了想,說道:“陛下,臣認為董卓的勢力過大。臣估計,董卓手下的人馬應該不會少於兩萬,可能更多!”
劉宏聽后,緩緩說道:“卿以為,該如何。”
皇甫嵩說道:“臣認為,現下董卓及其部下都有軍功,不宜過多處罰,不如令其孤身去并州擔任并州牧,慢慢的瓦解其部眾。”
劉宏這才笑着說道:“好,就依卿之言,過幾日,真會差人傳命,至於董卓的部眾...可由你代為執掌。”
皇甫嵩立刻抽出手,叩在地上說道:“謝陛下!”
劉宏還想繼續談下去,但感到背後一陣惡寒,只得說道:“本想與將軍再談一會,只不過這天色不早了。”皇甫嵩立刻會意說道:“請陛下安心養病,臣告退。”劉宏嗯了一聲,皇甫嵩隨即走出了劉宏的寢宮。
皇甫嵩走出宮門時,便看到了朱儁和白煊,三人邊走邊說。
朱儁笑盈盈的說道:“陛下怎麼找你聊了這麼久,都聊什麼呢?”
皇甫嵩一笑,說道:“聊了聊這次的封賞是否滿意。滿意嗎?武衛將軍?”
朱儁切了一聲,隨後打趣道:“想那黃巾之亂的時候,我可是右車騎將軍,現在...唉,往事不堪回首啊。”
白煊也笑着說道:“這麼說,公偉將軍是不滿意了?”
朱儁一聽到將軍這兩個字,頓時心花怒放,頓了頓,抬手向天做輯,說道:“咳,陛下天恩浩蕩,臣下自然是滿意。”
皇甫嵩和白煊兩人只是在笑。
朱儁又把手搭在皇甫嵩肩膀上說道:“不過,我說義真將軍,你這次可是發達了。先不說食邑八千的槐里候,車騎將軍!這比我們當年討伐黃巾回來的時候官還高!”
白煊問道:“當年嵩叔是什麼官職啊。”
朱儁看着遠方說道:“當年啊,義真將軍是左車騎將軍。”隨後又激動地看着皇甫嵩說道:“這下好!真正的車騎將軍!什麼也別說了,過幾天我叫上子干,去你家吃飯去!”
皇甫嵩笑着說道:“行行行!”
朱儁過了一會,看向白煊,說道:“對了,臭小子,你什麼走啊。”白煊挑了挑眉頭說道:“我?既然封賞已經下來了,我當然越快越好啊。”朱儁沉下臉說道:“唉,小子,你真打算回西涼,繼續效忠董卓?”白煊看着朱儁說道:“不然呢?”朱儁吸了一口氣,隨後說道:“子言,我說真的啊。董卓的野心不小,涼州局勢不明,你回去,以後可就真的不知道怎麼樣了。留在這,你還是司鋒校尉。你回去...你自己要想明白。”
白煊冷漠的說道:“我師父救了我的命,還讓我報了仇,我現在留在這,豈非不忠不義?況且,我的家鄉陷在賊寇手裏,我怎能心安。”
皇甫嵩有些失望的說道:“既然你心意已決,我也就不再多說了,照顧好自己。”
白煊笑着說道:“嵩叔,搞得這麼沉重幹嘛,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
朱儁也收斂了陰沉的臉,笑着說道:“臭小子說得對,我們這些老東西操那心幹嘛?走,先去伯喈先生家敲碗酒喝去,早就聽說他家的酒香,順便看看昭姬去。”說著不顧皇甫嵩的反對,把他們拉向了蔡邕府邸方向的路。
“來來來,湯來咯!”蔡邕正端起一鍋湯朝大桌子走來。
朱儁看着那鍋胡蘿蔔排骨湯,笑着說道:“哇,伯喈先生下血本了!”
蔡邕笑着說道:“武衛將軍來了,我怎麼能不把好酒好菜拿出來呢。”
朱儁哈哈大笑:“伯喈先生就別笑話我了,再說這次主客可不是我。”
說著,朱儁看向皇甫嵩。
皇甫嵩笑着喝了一口茶,笑着說道:“過了過了,都坐下來吃,別看我啊。”
蔡邕坐在四方桌子的正方,皇甫嵩和朱儁坐在右側,白煊和蔡琰坐在左側。五個人舉起杯子碰了一下,蔡邕說道:“恭賀義真將軍、公偉將軍、子言奪得功名!”蔡琰也說道:“昭姬也恭賀嵩叔和儁叔陞官了!”白煊用胳膊碰了一下蔡琰,說道:“喂!怎麼不恭賀我啊?”蔡琰也碰了一下白煊:“就不恭賀你,哼!”白煊輕笑了一聲,又碰了一下蔡琰,說道:“不恭賀就不恭賀嘛。”
皇甫嵩也笑着說道:“多謝伯喈先生,也多謝昭姬。”
朱儁也說道:“我也多謝各位,我先幹了!”說著,將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白煊看着蔡琰,又看了看朱儁和蔡邕,最後看向了皇甫嵩。隨後,一飲而盡杯中之酒,向皇甫嵩深深的鞠了一躬,聲音有些微顫的說道:“一轉眼,五年了……這五年裏,多少歡喜,多少心酸才成就了今日的我。而這些,我知道是拜嵩叔所賜,我多謝嵩叔了!”
皇甫嵩看着白煊,眼神極為平靜,隨後說道:“煊兒,你長大了。”
眾人喝了半個時辰,朱儁和皇甫嵩兩個人相伴走回了自己的家。白煊喝的太醉,就在了蔡邕的家裏。
蔡琰顫顫巍巍的把白煊抬到了廂房,隨後一下子把白煊甩在了床上,呼着氣說道:“子言你也太重了吧,快累死我了。”
白煊躺在床上,沒有回話。蔡琰看着白煊,白煊沒有任何動靜。蔡琰又靠近了他一點,坐在了地上,靜靜地看着白煊。不一會,蔡琰的脖子有些酸了,她就把頭倚在了床上,依然看着白煊。“你知道嗎?”蔡琰輕輕的說著,像是在自言自語,也像是在對白煊說話:“我要嫁人了。”
白煊好像仍在睡覺,沒有說話。蔡琰笑着說道:“是河東衛家的衛仲道,據說是衛青的後人。”
白煊依然沒有說話,蔡琰帶着笑意繼續的說道:“你會...恭喜我嗎?...算了,”
蔡琰似乎有些嗚咽:“反正你也聽不到,看不到。”蔡琰站起身來,伸出手輕輕的摸了一下白煊的臉頰,隨後便抽回手輕輕的走出了客房。
當蔡琰把門關上的那一刻,白煊慢慢的睜開了眼。“唉!”原本平靜的臉上,變得五味雜陳,隨後又恢復了平靜,滿腔的不甘化為了一口輕嘆。白煊緩緩的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門前,慢慢的推開了門。只見大堂上還閃爍着幾點亮光,坐在大堂里的人,正是蔡邕,他獃滯的看着星空,以至於白煊一步一步走過去他還沒有發現。
“先生。”
白煊輕喚了他一聲。蔡邕回過神來,看到了白煊在他的面前,麻木的臉上掛起了一絲笑容:“子言啊,你也睡不着?來,坐。”指了指左側的椅子,白煊也順勢坐了下來。蔡邕笑着問道:“晚上吃的還好嗎?”
白煊也掛着笑容說道:“嗯,挺好的。”隨後,兩人便沒有在說話,一起看着沒有一顆星星的夜空。
“您要把昭姬嫁出去?”白煊忍了快一個時辰,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蔡邕仍是笑着說道:“昭姬告訴你了啊。”
白煊沒有再說話,只是看着蔡邕,白煊感覺他的笑容也麻木了。
蔡邕低下頭,收起了笑容說道:“是啊,我要把昭姬嫁給河東衛家。”“為什麼?!”白煊在蔡邕剛剛說完就問道,只不過白煊沒有在看着蔡邕,而是繼續看着星空。
蔡邕回答道:“河東衛家,是我朝的大族,衛仲道更是衛青的...”
“您知道我問的是什麼,先生。”
白煊打斷了蔡邕的話。
蔡邕輕笑,抬起頭繼續看着夜空:“你很在乎昭姬呢,昭姬交給你,我相信她也會幸福的。”
白煊沒有再說話,只是閉上了眼睛。
蔡邕繼續說道:“但是,不行...”
白煊睜開了眼睛看着夜空,他覺得今天的黑夜特別的灰暗,跟當年的安定叛變一樣的黑,一樣的無力改變。
蔡邕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哪怕是一名小吏,哪怕是一介布衣,我都能把昭姬交給你。”蔡邕的情緒慢慢的激動:“但是你是大破賊軍的逆陣都尉,是陛下親封的司鋒校尉,是賊軍最想幹掉的目標!就因為這些,我不敢!我怎麼敢把昭姬交給你!”
蔡邕也感到了自己有些動怒了,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只希望我的女兒能平平安安,不希望他過那一種擔驚受怕的日子。哪怕她恨我,我也只能這麼做。”
“恨?”白煊終於問道。
蔡邕苦笑着說道:“因為這件事,半個月前,我們就吵過一次。為了這件事,我已經有十多天沒有合眼了。因為聽說你要回來了,她心情終於好了點,願意跟我說話了。”
白煊笑着說道:“原來如此。”
蔡邕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知道,你喜歡昭姬,昭姬也喜歡你。但,我不想她跟你去西涼。若她跟你去西涼,你戰死了...我無法想像,她會是什麼樣子...我寧願他現在痛苦一點,我也不願意她以後生不如死。”
白煊笑着說道:“您為什麼這麼肯定,她會生不如死呢。”蔡邕沉聲說道:“當年,昭姬的母親故去的時候,昭姬為她守靈,染上了風寒,生不如死。”
白煊的手心一緊:“那現在怎麼樣了。”蔡邕說道:“當年,有個叫華佗的人治好了昭姬。只不過...我現在不想讓她再經歷一遍,那樣的痛苦。”
白煊沒有再說話,蔡邕也沒有再說話。
又過了半個時辰,白煊站起身來,,沉聲說道:“我明白了。”說罷,先想蔡邕府邸的大門走去。
蔡邕還是忍不住說道:“子言,你去哪?”
白煊終究停下了腳步,無力的說道:“這幾天多有叨擾,望先生海涵。”
隨後,繼續向大門走去。
“你不去再看看昭姬嗎?”蔡邕還是忍不住,說出了這句話。
白煊停下了腳步,沒有說話,只是握緊了拳頭,臉上也沒有任何錶情。
“不了。”
白煊忽然鬆開了拳頭,推開了大門,走了出去。
洛陽街上,只聽見一人一馬正在疾行,正朝着西門疾馳。
“開門!”
那人怒吼道。
城牆上的士兵頓時沒了瞌睡,厲聲問道:“什麼人,現在是宵禁,你不知道嘛?!”只見那人拿起一塊銅牌,上面赫然寫着兩個大字:司鋒!
那人依然怒吼道:“我是司鋒校尉白煊,白子言!”
那名士兵立刻恭敬的說道:“校尉大人,現在是宵禁,任何人不得...”
“放肆!”
白煊怒吼道!
“我有緊急軍情在身,耽誤了時間,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