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吏部考評
十日後。
李青舟前腳才進翰林院,後腳就接到了經歷司文書的通傳,說吏部選封司的官員已經到了公事房,讓他抓緊時間趕過去。
選封司是吏部中負責挑選官員的屬衙,不過只有遴選、考評、建議的權力,官員想要正式獲封,最終還需要另一個屬衙,也就是同屬吏部司封司的核批。
但無論是選封司還是司封司都毫無疑問是吏部最實權的屬衙,比起各道清吏司等,權力可是大多了。
哪怕最終核批的權力在司封司,但誰都清楚,只要選封司這一關過去,那便沒有任何問題。
李青舟謝過,調整好狀態走進公事房,一進門便看到諸葛雋、岑越兩個人正陪着一個年約四旬的漢子相談正歡,言語姿態頗多逢迎討好。
想來,這便是吏部來的選封郎了。
李青舟人雖進來,但並沒有冒昧開口,而是踏踏實實肅手守在一旁,見到三人的杯盞見空,還不忘添上熱茶。
上峰們聊的正開心,哪裏能冒失打擾。
幾人又暢談了幾分鐘才由諸葛雋開了口。
“青舟來了,快來,老夫給你介紹,咱們吏部選封司的宋郎中。”
李青舟作揖:“下官李青舟,見過宋郎官。”
宋中衡並不如何驕矜,反而很是親熱的起身,雙手扶起李青舟笑道:“李侍講雖在翰林院,但才名早已朝堂盡職,適才老夫還和諸葛祭酒說及汝為尚宮台代筆詔書公文的事,很厲害啊。”
“這些都是祭酒和岑博士教導之恩,下官後進薄才,不敢貪此功名。”
諸葛雋和岑越的臉上笑容瞬間燦爛起來,宋中衡亦是滿意至極,擺手道:“甚好,快坐吧。”
“郎官先請。”
待到宋中衡坐下,李青舟才走到岑越的下手落座,身板挺得筆直,腦袋微垂,以使自己的目光不至於直視宋中衡,卻能時刻注意到後者的一舉一動,好讓自己可以隨時做出應答陳對的反應。
宋中衡沉吟少許后開了口。
“老夫今日來翰林院便是為汝而來,近年來,遼東時局動蕩,朝廷打算遴選一批有才能、有朝氣的年輕官員去遼東撫平戡亂,是故老夫今日特來翰林院為朝廷遴選人才。”
簡短的開場白便說盡來意,宋中衡倒是一點也不耽誤。
“不過做縣令和在翰林院做文章完全是兩碼事,李侍講可知這縣令該怎麼做啊。”
雖然李一鳴之前說吏部的考評只是做個形式、走個過場,但這個過場你也不能一點準備都沒有,最起碼的認知那是必備知識。
李青舟正襟危坐,侃侃而談。
“縣令者、一縣之長,掌靖守、察吏、安民、刑訟、賦稅、教諭之全權,故當慎獨守心、恪盡職責;以期上報朝廷、下安黎庶。”
宋中衡吹了一口茶霧,慢條斯理。
“具體說說這縣令六務吧。”
“其一靖守。為縣令者不可失其城、亂其地,因而到任之後應查驗城防;點校兵士、衙差之數;城破則修、數短則補。
其二察吏。一縣百里,需吏為佐。吏,政之行者,故而朝廷選吏,需忠、需才、需廉、需謙;如此方能政通,政通方能人和。
其三安民。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安民之要重在糧足,平抑糧價、阻遏兼并則民自安。
其四刑訟。一案不公,一室有怨;一室有怨,半城流言。故而斷案從公,公則生明。為官不公,是非易混,欲事而為,不可得理。
其五賦稅。稅為國基,賦稅流失,國庫空虛,此為取禍之道。故而編戶齊民、尺地量絹。
其六教諭。開民啟智之道,利在當代、功在千秋,不敢怠忘焉。”
說完這些話,李青舟輕鬆許多,起身作揖。
“郎官,下官答完了,恭望郎官斧正。”
宋中衡放下手裏的茶碗,吐口一個好字,望向諸葛雋道。
“李侍講不僅有才華,這實幹上如今看來也是分毫不差啊。”
諸葛雋面上有光呵呵一笑,拱手:“宋郎官過譽。”
“有能就是有能。”宋中衡衝著李青舟頷首:“李侍講且先去忙吧,本官心中已有定數了。”
李青舟垂首作揖:“是,下官告退。”
轉身走出公事房,抬頭便看到不遠處站着一個熟悉的身影,李青舟定睛一瞧樂了。
是范建庭。
這小子此刻正緊張的原地轉圈,嘴裏念叨個沒完,李青舟走到近前一聽,這傢伙正背着《為官須知》呢。
看的出來范建庭確實很緊張,連李青舟走到跟前都沒有發現。
“維誠。”
“啊!”
范建庭嚇了一跳,連忙抬頭,發現是李青舟后臉色一紅,隨着遮掩下來沒好氣說道:“嚇我一跳。”
“有嗎?”李青舟左右觀瞧,納悶言道:“我聲音不大啊。”
范建庭生怕李青舟拿自己開涮,連忙將話題引到李青舟的身上。
“吏部選封司考評過了?”
“過沒過的不肯定,不過應答確實對完了不假。”李青舟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很簡單的對答,問問縣令職責要務之事罷了,范兄不必太緊張,以你之才料想沒有問題。”
范建庭仰頭一嘆:“我也知道左右無非走個過場,可沒轍,心裏還是緊張,我們老范家可是一個當官的都沒出過,在下這可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
李青舟聽的可樂,不過還是寬慰了幾句,隨後說道。
“維誠快去吧,別讓上官們等太久,我就在這等着維誠兄,靜候佳音了。”
“多謝士載。”范建庭拱手,連續幾個深呼吸后邁步離開,直奔公事房而去。
李青舟百無聊賴,尋了一涼亭坐下,找在這裏靜讀的同學借過本書,安心翻看起來。
也就小半個時辰的光景,李青舟的餘光便瞥到了范建庭的身影,見後者一臉的春風得意,李青舟合上書本起身含笑拱手。
“給范兄道喜了。”
范建庭作揖還禮,臉上全是止不住的樂。
“還要多謝士載事前的提醒。”
“吏部問話千篇一律,算不上提醒。”
涼亭里的翰林郎們都滿眼羨慕,圍攏上來道賀。
范建庭大方的性子又做起祟來,嚷嚷着晚上要擺酒請客,李青舟搖搖頭,留着范建庭在這裏應付,自己抽身離開。
話談完了,他也該去做離開前的準備了。
遼東?
那可真是一個遙遠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