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章 見方柏樹，協商行不行？
翌日，早晨。
張益來到了方醫生工作的地方。
既然要調查，那麼就得連同對方的為人一起查清楚。
雖然張益知道，這種事大多數都是協商解決，但協商也得看對方的性格咋樣，是強勢還是弱勢，好不好溝通等等。
所以，他來了。
朝陽私立醫院，算是東方市一家規模不小的民營醫院。
當然，這家醫院最出名的好像是男科……
就這樣，張益帶着愛麗詩，二人來到了這家醫院。
“你好，我們找方醫生。”
找到一位護士大媽，張益道出來意。
護士大媽用古怪的眼神看了張益一眼，隨後又看了愛麗絲一眼，彷彿瞭然一般的點了點頭。
“小夥子，女朋友這麼漂亮，難免力不從心吧？”
“哈？”
張益頗為不解，自己怎麼了？
“不過小夥子本事不小啊，居然能娶到這麼漂亮的歪國妹子，真厲害啊！”
“大姐，你是不是誤會了，我找方醫生。”
“我懂，我懂。”
護士大媽給了張益一個“我懂你”的眼神，然後就給二人指路：“方柏樹醫生是吧，他在二樓男科，從這個樓梯上去，走到裏頭的辦公室就是他們科室了。”
“哦，謝謝你，大姐。”
張益道謝一聲，和愛麗絲趕忙上樓。
走上樓梯，走過一條長廊，結果他就看到好幾個男人都在妻子的陪同下，坐在了走廊上。
好吧，張益終於明白，那位護士大媽為什麼這麼看自己了。
這些個坐在這裏的男人，一個個面黃肌瘦，形銷骨立，彷彿……被什麼人榨乾了一樣。
再看看陪同他們而來的女伴，一個個都是三四十歲的年紀，身材容貌大多還都不錯，只是看向自家男人的眼神，莫名帶有一絲不屑。
有句話說得好，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能吸土……
張益明白了，心裏很不是滋味。
這幫男人和護士大媽，看到自己的第一反應，都一位他也有難言之隱！
好傢夥！
這種事情，張益必須得解釋解釋了，不然的話……
而張益的到來，也讓走廊上等待的男女們，全都下意識的看向二人。
張益被他們一掃而過，畢竟來這裏的男人，大多都是因為同一個問題。
不過他們也詫異，這張益看着不到三十歲的小夥子，怎麼也會遇到男人的毛病，難道是女伴太厲害。
他們自然更好奇了，到底是什麼樣的妖孽，居然讓一個原本應該龍精虎猛的小夥子，能來這兒？
嘶——
這不看還好，一看之下男人們都倒吸了一口涼氣，為藍星變暖略盡了一份綿薄之力。
漂亮！
簡直是太漂亮了，有這樣的女伴，少活十年都願意啊！
這下子，男人們看向張益的眼神都變了，從原先的同病相憐，到現在變成了艷羨和嫉妒。
小夥子，我們理解你，有這麼漂亮的媳婦，我們恨不得一晚上要七次。
“張益，這幫人看我們的眼神好像有些奇怪？”
愛麗絲也察覺到了男人們看自己二人的目光不對勁，小聲湊上來問了一嘴。
“呵呵……”
張益只是推敲了幾秒鐘，也就秒懂這幫男人的想法了。
不過他懶得解釋，因為任何解釋在他們看來都會算作是掩飾。
我說我什麼都沒做過，他們肯定不信，甚至會思考你們晚上喜歡用什麼姿勢。
所以，多說無用。
他帶着愛麗絲在門口坐下，開始等待。
病人自然是一對一對的進去，他們一直坐到了中午，走廊外才沒了其他人。
“下一對！”
隨着科室內傳來一道聲音，張益和愛麗絲對視一眼，走進辦公室。
辦公室不算小，空氣中散發著消毒水的味道，看着很豪華的辦公桌上，放置着很多規章制度和盆骨的CT照片，方柏樹就坐在自己的辦公桌上，低頭看着文件。
看醫生，很多人都是帶有敬畏和惶恐的。
而醫生也樂得保持威嚴的姿態，以此來震懾病人。
所以，方柏樹頭也沒抬，僅僅抬手指了指辦公桌前的一張椅子，示意來人坐下。
“最近晚上的情況怎麼樣，大概多少分鐘，最後出精量如何？”
這個問題，他問得很隨意，彷彿是在和病人聊天一樣。
而一般被問的病人，聽到醫生這樣聊家常一般的問題，也會放下戒心，說出自己的問題。
“方醫生，我們是來找你的。”
“知道，來找我的都是像你這樣的人，所以晚上情況怎麼樣？”
“方醫生，你誤會了，我們真的是來找你的，是因為你家的……”
喲嚯，這個病人戒心還挺重。
不過方醫生已經習慣了，當男科主任這麼多年，什麼樣的病人沒見過。
“我懂，我懂，所以晚上情況怎麼樣，行房的時候是不是感覺有些力不從心，腰酸不酸，氣喘不喘？”
張益：？？？
張益表示，自己必須要說清楚了。
“方醫生，我們不是病人，我是專程來找你的，我是一名律師。”
“這位病人，你別擔心，我客戶裏頭很多都是像你一樣的律師，他們大多是因為熬夜加班，熬夜開會的原因。久坐傷腎的道理我相信你也聽說過，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所以請你和我坦誠一點。”
方醫生終於是抬起頭，和張益認認真真的說明了一下。
小夥子，你別裝，來這裏找我的律師多了去了，他們身體或多或少都有些毛病。
這還解釋不清了？
張益覺得，自己看來是不夠果斷啊，所以忍不住……
“方醫生，我們是為了你家的狗而來！”
張益剛要組織語言，身後的愛麗絲卻看二人的尬聊後有些忍不住了，直接道出來意。
“我家的狗，是寶寶嗎？”
“寶寶是誰？”
愛麗絲楞了一下，所幸張益反應了過來，“對對對，方醫生，我們是為了你家狗的事情而來。”
寶寶肯定是狗的名字啊。
“寶寶怎麼了？”
“方醫生，你家的狗咬人了啊，這你知道吧？”
聽到這個，方醫生瞬間秒懂。
“你們是為了那個小女孩來的，代表她的家屬？”
“是啊！”
張益從口袋裏取出一張照片，放在了方醫生的面前。
“你看看，這多可愛的一個小姑娘，結果被你家的狗咬了，縫針的時候留下這麼大一條疤，整張臉都毀了呢。”
照片中的女孩，正是趙女士的女兒，也就是趙主任的外甥女。
一道粗長的傷疤，從小女孩的額頭右側一直延伸到嘴唇左邊，可以說原本略有些可愛的姑娘，都以為這一道傷口給毀了。
女孩年紀還小，花骨朵一般的年紀，卻要頂着這樣的傷疤去面對往後的人生，很難想像她要承受多大的人生壓力。
方醫生將照片拿起看了一眼，隨後放下了。
他好像在思考，不過只是嘆了一口氣：“我作為醫生，自然知道這麼一道疤對一個女生的影響，而且這樣的疤估計要陪着她長大。”
“那你的意思是……”張益感覺方醫生，好像不是很難說話。
“可就算我動了惻隱之心，不代表我真的會被你們訛上，一切還是得按照責任方的賠償來定才行吧。”
方醫生說完，指了指放在面前的照片：“根據我妻子的描述，是這個小姑娘率先對我家寶寶動手動腳的，我和妻子也諮詢過律師，律師也說了根據《民法典》的規定，狗咬人在受害者存在故意的情況下可以不賠償。”
“倒是有這麼一個規定，可你就能確認你家的狗沒有一點責任嗎？”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因為我當時不在現場，但我相信我的妻子！”
方醫生這樣說著，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無論如何，這傷害是存在的，可責任認定要怎麼算，就不是我們這些不在現場的人能判斷的了。
“方醫生，那我向你確認一下，如果責任賠償能確定，真的是你家的狗有問題，你會如何？”
“如果責任方真的是我家寶寶，那麼就算出於人道主義考慮，我也會給這女孩的家屬一定的金錢賠償。但就像是你說的，這只是你我的推測和假設，事實是否真如你所說，我們誰也不好判斷。”
“那好，方醫生，我們告辭了。”
張益見此，只能起身，打算離開。
“這位律師，你真的不是來找我看病的，你女朋友……”
“方醫生，這位不是我女朋友，她是我律所的實習生。”
“哦，這樣啊，那慢走不送。”
方醫生說完，看也不看張益是否離開，再次低下頭看起了手中的文件。
張益走出方醫生的辦公室，和愛麗絲眼神示意后，二人直接來到停車場。
不遠處，小沫沫已經等候許久。
“怎麼樣，張哥，你們見到那個醫生了沒？”
“見到了，可人家的態度很冷漠。”
“不是吧，看到那樣的照片，是個人都忍不住吧？”
沫沫覺得，看到趙女士女兒的照片，很少有人能夠不為所動。
“你錯了，人家是醫生，見慣了生老病死，心早就冷了。”
張益卻搖了搖頭，因為他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在醫院裏，醫生必須要強迫自己冷漠。
尤其是大醫院，生老病死，人情冷暖太多太多了，老醫生會告誡新人，對待病人千萬不能動惻隱之心。
隨後他們會舉幾個例子，比如某某醫生見不得病人受苦，幫病人做了什麼處理，結果病人死了，醫療責任鑒定的時候發現醫生做了多餘的事，哪怕這個事和病人的死沒多大關係，可家屬認定你存在問題，你也有理說不清，最後被訛上賠了幾十萬幾百萬。
長此以往，新人們的血也會冷下來，從一開始的滿腔熱血到最後變得冷漠、絕情，甚至變成一台機器。
當醫生最要不得的就是感情，所以方醫生看到趙女士女兒的照片時，那冷漠的表情絕對不是裝的，而是職業使然。
“不說我這邊了，小沫沫，你那邊怎麼樣？”
張益和愛麗絲帶着任務，沫沫也同樣如此。
誰讓這位地主家的傻孩子閑的，張益認為沫沫有自來熟的天性，而且搭配上純真的氣質，很容易從普通人那邊套取情報，就讓她混入醫院打探方醫生的人品如何。
“哦，我問過醫院的好幾位護士姐姐，還有幾個男科病人，他們說方醫生的技術很不錯，是醫院的骨幹醫生。護士姐姐中有人說，最近上面放出風聲來，好像醫院要晉陞他為副院長呢！”
“哦，是這樣啊，那我們可以回去了。”
張益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
很快，三人回到春風路，開始分析案子的情況。
“目前來看，方醫生這邊是不知情的，因為那天去公園遛狗的人不是他，而是他的老婆。不僅如此，方醫生這邊和我們透露了幾個消息。”
張益在寫字版上寫下了幾條信息。
“第一，他們認定責任方在趙女士的女兒身上，也就是《民法典》第一千二百四十五條中規定的，飼養的動物造成他人損害的，動物飼養人或者管理人應當承擔侵權責任；但是，能夠證明損害是因被侵權人故意或者重大過失造成的，可以不承擔或者減輕責任這一點。”
“第二，方醫生這邊的態度是可以賠償，但需要確定責任方在他們這邊，他會出於人道主義考慮提供一定的賠償；可這個案子的難點不在於方醫生這裏，而是他的老婆，畢竟趙女士能夠找我們，顯然是因為對方的態度是不合作。”
“第三，趙女士找我們之前，也諮詢過其他律師，甚至提出了協商申請，可對方之前都是不配合的，這裏可以推斷，方醫生的老婆並不是一個好溝通的人，所以我們要做好準備了。”
3點概要，第一是《民法典》的論述，第二是方醫生的態度，第三是最棘手的方醫生妻子的態度。
張益在第三點之上標紅了，因為這應該是目前案件中最棘手的。
就像他剛才說的一樣，趙女士已經有過一次協商申請了，可對方拒不配合。
方醫生是無所謂的態度，那麼對方為什麼拒不配合，問題顯然都在他妻子的身上。
“張益，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愛麗絲看着寫字板上的三點，忍不住提問。
“當然是協商了，這種案子最好大家都能坐下來談談咯。”
“可是，之前不是協商過嗎，對方的態度明顯是不合作，咱們……”
“對方的態度是一回事，法庭的調解流程，就是要先協商。”
張益擺了擺手，彷彿知道接下來會如何發展一樣。
這種案子，無論在什麼法庭，第一時間永遠都是協商為主，哪怕你要起訴，法庭也會勸你先協商。
能不起訴的法院也盡量不會安排起訴，說白了司法資源有限，法院很很忙的，能協商解決他們也不想要開庭訴訟。
“張哥，那我能不能拍視頻呀，我也想幫趙女士她們……”沫沫這邊舉手，並且拿着手機躍躍欲試。
“可以是可以，但是老規矩！”
“哦，懂啦，張哥。”
沫沫表示明白，不能說真實姓名，對於當事人和另一方，全都用代號。
“大家好，我們你們的小沫沫，最近我和張哥又遇到案子啦，不過這一次呀，是因為一件狗狗咬人的事，我和大家說一下案子的情況哦，湯圓小姐有一個女兒叫做小湯圓，她那天去公園玩的時候……”
沫沫這邊已經開始錄製視頻了，不過這個代稱卻讓張益有些無語。
莫名的，他想吃湯圓了。
而就在張益三人緊鑼密鼓準備的時候，正在醫院工作的方醫生，也因為張益的來訪，所以下午就給妻子去了一個電話。
至於結果嘛……
“姓方的，你什麼意思？你說賠點錢給對面，讓這件事過吧，你就是這個態度？”
“我和你說，那天就是那小丫頭片子先動手的，王律師可是說了，無論怎麼算責任都不在我這裏，你是不是不信任我！”
“好啊，你個姓方的，我辛辛苦苦跟了你這麼多年，卻換來了你的不信任！你是不是快要當副院長了，就想把我一腳踢開，另娶你們醫院那些個年輕漂亮的女護士？”
“姓方的，你禽獸，你王八蛋，你不是人，你怎麼能這樣，老娘辛辛苦苦陪了你這麼多年，你卻想吃干抹凈，我不服！”
聽到電話裏頭妻子的咆哮，還有那無理取鬧一般的猜測，方醫生都快要綳不住了。
“老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因為人家又派律師來了，所以覺得還不如賠點錢讓她們把這事了了，咱家又不缺錢不是？”
“滾蛋，姓方的，你要是敢賠錢給對面，我絕對不會原諒你，讓他們來好了，讓那個賤人來啊，來訛我們啊，老娘不怕她們！”
啪嗒！
說完，電話就被粗暴的掛斷了。
不過掛斷了電話之後，妻子卻一改剛才的蠻橫態度，語氣一軟對依偎着的男人說道：“王律師，你也聽到了吧，那賤人又來訛我家了。”
“麗麗，你放心，這案子有我在，絕對不會有問題的。”王律師一邊安慰着身邊人，一邊拍胸脯保證。
“那就好，人家放心啦~”
“哪裏，哪裏，我和老方也是好幾年的交情了，你們家的事就是我的事！”
“對了，姓方的今天要值中班，晚上八點才能回來，現在時間還早，咱們再來一次？”
“這一會我所里還有點事……麗麗你幹嘛！”
王律師還要說些什麼，這邊麗麗卻已經迫不及待了，直接翻身而上。
一時間，方醫生的家裏頭，只能說綠意盎然，綠草繽紛，綠葉成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