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日食與劍氣
吳老大獃呆的望着上天，正值初虧，月掩日體。此時天地間光景灰黑，吳老大眼前一白，雙目暫時失明。加上魔音在腦中泛濫，直挺挺的昏了過去。
月亮繼續東行，太陽好似被天狗惡狠狠的吞了一半。陳恆難以置信的望着後面，鬼灘里一個漩渦隨着日食快速擴大。
白雲山上，穆長老從打坐中驚醒，他看着天上日食之象，右手不斷掐算。此時天紀已被擾亂，任他百般掐算也算不出這日食的來由。
與前世單純的天文現象不同，此間日月代表陰陽二氣。日光被月亮擋住，便是陽氣削弱，陰氣勃發。天空露出一個黑盤，陰陽更是完全失衡。若非黑盤邊緣有極窄的金環在掙扎，世間真是再無半點光明。
若是正常發展，月亮將繼續東去，直至太陽重新復圓。誰知月亮待在那裏不走了，好似真的有一條天狗把太陽吞進肚中。
天地墮入黑暗，好似陷入永夜。鳥兒飛回巢中，蝙蝠和其它夜行動物則睡眼惺忪地出來活動。鬼灘黑石中的漩渦更是愈發大了，整個西寧江都要被吸了進去。
陰陽失衡下，原本被打壓到銷聲匿跡的妖魔鬼怪紛紛出頭，一個個張牙舞爪好不熱鬧。
天地間的靈氣瞬間變得極為稀薄，反倒是地氣沸騰，更有無數妖氣、魔氣衝天而起。好似狼煙直衝雲霄，將明凈的天地變得污濁不堪。
“天象晦暗不明，不知是福是禍啊。這是？！”穆長老扭頭看去，一道劍氣橫亘天地。
劍氣出現在元域中央，正是元宗仙門所在。劍氣高三萬丈，直接刺破天際。它泛着不可直視的白光，純粹的只剩鋒芒。鋒芒無情無欲，蘊含著極致的道韻。
若說日食將整個元域陷入黑暗，那麼這道劍氣便成了新的光明。天空變成靛青色，流雲亦染上白光。劍氣橫掃而過，斬去那一股股衝天的妖魔之氣。
“元宗！你們好狠！”
“我只是看一眼，饒命啊……”
……
或惱怒、或求饒、或魅惑，一道道魔音在天地間泛起，鬼灘下那低語的魔音瞬間便被壓制到無聲。
可劍終究只是劍，無情無性，不為所動。它徐徐斬去，掠過世間大妖巨魔，將其一一碾為血肉。天地間的靈氣更是好似被九天之水浣洗一遍，雖然還略顯渾濁，但比之剛才有雲泥之別。
風動了，雲動了，連遮日的月亮也動了。隨着太陽復圓，天地重回光明。
“這就是元宗劍道大修嗎？”穆長老作為三絕峰峰主，被觀內稱為劍絕、符絕、琴絕。
他自詡天地間亘古難見的劍道奇才，生來劍胎道體，三歲便習劍術一百零八篇。五歲之時，摹得清泉劍意，可謂觀內劍道第一人。
踏入洞虛之境，更是能將自身劍意勾連天地規則。內法外化，創造出獨屬自己的劍道領域。這般天賦境界，莫說在白雲觀，便是地階宗門也難見到。
可今日見此劍氣，他才知道什麼叫做返璞歸真。無需法、無需情，唯有一劍請諸君共賞。
這種單純由道心引動的劍氣，早已大象無形。若非今日為了震懾元域泛起的妖魔渣滓，怕是劍氣掃過都不能知道。
穆星河霎時間老了許多，他自比天高的雄心壯志在這一劍面前灰飛煙滅。最悲哀的是，這一劍並非為他而來。
“咔咔咔……”護持多年，堅如金石的道心出現了裂縫。若非及時運轉坐忘仙經，怕是霎時間道心塌陷、身死道消，連兵解轉世的機會都沒了。
“劍道當大興。”穆長老頹廢的說著，伸出手掌將方圓千里的妖魔碾碎成泥。
他無悲無喜的回到蒲團，可顫抖的手在出賣跳動的心。若非領了法旨負責招收門徒，他早就回去閉死關了。
劍光飛過，漩渦凝了、水靜了，連讓人煩躁的魔音也再聽不到了。
“快醒醒。”
陳恆一個巴掌打過去，睡着的吳老大一動不動好似死了一般。
“他陷入魔音引動的幻象，你打不醒的。”清脆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是一個身穿柳芽青的素衣少女。
“扶風盧家？”少女左眼角下有一顆血紅的淚紋，陳恆不確定的問道。
“讓開。”少女聽到這四個字眉頭皺得好看，她割破食指點在吳老大眉心。
“我還以為神符是用什麼神秘顏料畫出來的，原來是血摻了硃砂做的。看來傳說有幾分道理，你們盧家真可能是神族後代。”
鐺！
陳恆抽出青霜擋在身前，少女好快的劍，自己差點沒擋住。
她看了陳恆一眼，似是要記住自己。把劍收回劍鞘，冷冷的往漩渦看去。漩渦里露出一塊大黑石，佔據了漩渦的三分之二。
黑石有三面，每一面都是一顆人頭。朝東的是一顆圓形頭顱，頭頂有一條深溝，腦袋上的眉心更是桃形空洞。
空洞裏隱約有個小鬼，好像下半身卡在裏面死活出不來。圓頭青眼紅睛冒着紫光，地包天的嘴角還吐着兩股黑氣。
東北方的頭顱是方的，白眼黑睛，整張臉囂張的大笑着。他那尖尖的鼻子下是一張血盆大口，齊整的牙後面沒有舌頭，而是數條鏈子鎖着的一口白棺材。
西北方的頭顱看得不甚清楚，只能看到側面是閉目老婦的樣子。三個頭顱後腦勺融在一塊，下面是大大小小冒着小鬼的黑石骷髏頭。
“這，這是怎麼了？”吳老大爬了起來，順着陳恆兩人的目光往後看。
“別回頭，快開船！”陳恆擔心他經受不住，貼着巴掌印把他的臉按了回去。
不知是不是瞧不上這般鬼物，剛才的劍氣並沒有滅了它。儘管如此，漩渦里的東西好像也被嚇得不輕，不敢繼續擴張怕引起劍氣的注意。
趁此機會，還是趕緊離開才是。吳老大看了眼太陽，知道情況危急，趁着漩渦吸力沒那麼強把船開了出去。
“出來了，出來了！”吳老大虛脫的躺在甲板上，早知今天有天狗食日，鬼才開船趕路。
“陳公子，盧姑娘，要不是你們，今天就栽這裏了。你們是我吳某的恩人，兩位坐吳某的船一定分文不取！”
“不用。”盧芸淡淡回了一句，踩着樓梯回去了。
“你不是想回頭看看嗎？喏！”
漩渦還在轉着，只是不再擴大。三頭黑石還立在當中，只是不再上浮。吳老大哪見過這種東西，跪在地上禱告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