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天外星碑
“凡夫俗子，不敢妄猜先生真身。”
“心裏知道可也。汝司南佩中的龍氣將我喚醒，我可以讓你觀天外星碑一息。”文士擺擺手，陳恆腰間的玉佩飛入手中。玉佩中藏着一條金龍，金龍繞在文士指尖顯得極為親近。
陳恆一想，霸下乃祖龍九子之一，天潢貴胄自當如此。只是不知為何，竟落到如此令人唏噓的地步。
“我知你心中所想。”
陳恆老臉一紅，連忙敬酒告罪。
“裏面的因果我自有計較，可惜現在並非討賬的時候。”文士站起身來，送金龍回到玉佩。
“只有一息，莫要錯過。”陳恆聽到此言連忙盯着對面的石碑，石碑表面瞬間變得光潔如鏡。明鏡微亮，陳恆只覺被其吸入，遨遊在鴻蒙之中。
無形也無質，無色也無空。
眼前一片迷濛，不知空間不知時間。虛無寂靜，謂之太易。
沒有時空，也無所謂一息或是萬年，偌大鴻蒙任由陳恆觀看。可惜整個鴻矇混沌無極，如一張二維靜圖。莫說觀看，便是拿捏在手也無作用。
靜之極則生動。
鴻蒙深處不知何時有一光點微閃，然後整個鴻蒙迅速向內坍塌，聚成玄氣。
由靜生動，始有氣生，謂之太初。
玄氣浩渺無形，但卻實實在在的存在。陳恆雖不可感，但知道玄氣就在周圍，無處不在。亦是不知過了許久，那無形玄氣聚成有形。
此時太始即成，萬物始生。有時有空，造化萬千。
……
遂古之初，誰傳道之？
不知為何，陳恆突然想起天問第一句。正當他繼續深思，那所謂的一息終於開始流動。
剎那間，天地失常，時光逆流。無數墜落人間的隕石在碎裂中重塑，虛空作塵的飛灰重回天外星核。
眼前萬彩流轉，明星碰撞碎裂，再匯聚重生。周而復始永不停歇。
突然間，目不可視物，凡所見皆為無盡透明的深淵。陳恆拚命睜大眼睛，可除了極遠的光，周圍再看不到任何東西。
他拚命的往前跑，卻發現無法發力。手腳在黑色深淵亂舞，整個人原地翻滾打轉，不進不退，不上不下。
心臟跳動的聲音愈發明顯，陳恆甚至能聽到血管里血液的流動。不知何時起，耳不可聞聽，周身已無半點聲音。任你嘶吼、哭泣，只剩靜默。無聲能發，也無人能應。
一息雖短，但在天外星碑中陳恆感覺這一息好似無盡，永遠不能流完。
慢慢的，自己的意識也被剝奪了，連名字也被忘卻了。整個人好似回到母體之中蜷縮一團，不知喜怒哀樂懼，世間唯剩空寂。
到了這般境地，神魂亦是多餘。正當神魂俱滅之時，一盞琉璃燈從腕間升起。好似天燈引路，魂洄歸途。
歸去來兮，心為形役。君之前路，晨光熹微。
陳恆猛地醒來，全身已被冷汗浸透。他心中后怕不已，若不是腕間花燈印記。不，應該是琉璃燈！若非琉璃燈引路，自己怕是要魂飛魄散了。
再看眼前，哪有什麼文士、石桌，玉佩也好端端的掛在腰間。唯有自己盤坐在霸下馱碑的奇石前，竹傘落在一旁，身前一壺酒兩盞杯。
酒已剩下半壺，杯中聚着秋雨。
陳恆肯定自己沒有做夢，霸下是真的，石碑也是真的。早知觀看天外星碑如此危險，陳恆打死都不看一眼。
“多謝先生。”理好衣衫，陳恆以弟子禮深深拜謝。
不過他心裏到底是感謝居多還是怨恨居多，除了自己怕是無人可知。
耳畔江風吹過，好似龍吟。
雨愈發肆意，下得好個痛快，西寧江也在大雨的歡暢中舞動起來。落雨在山上匯成溪流捲起泥石而下，陳恆不敢久留，把玉佩收入琉璃燈印連忙往城裏跑去。
咸通酒樓，黃毛老道跟劉掌柜倒是越聊越投機。桌上擺了三隻肥雞，全被老道吃了個乾淨。見到陳恆回來，老道走了過來。
“奇了？怪了！公子的仙緣怎麼沒了？”老道眉頭一皺，捻着鬍鬚神神叨叨。羅盤撥了又撥，金睛瞧了又瞧，陳恆身上的仙緣還真沒了。
陳恆想起出門前老道說自己有仙緣，沒想到剛一出門就碰到霸下真身、天外星碑。如此看來，這邋遢道人倒有點道行。
正要執禮作拜，陳恆突然發覺不對。細細思索老道說的話，心中愈發肯定這邋遢道士有問題。
仙緣到手，自然可以說沒了。但是看老道神情，那根本不是看出自己得到仙緣的驚奇。反而是一種夾雜着懊惱的怨恨，好似自己把他的仙緣弄丟了似的。
轉念一想，自己跟祖龍之子霸下同飲美酒，又有幸看了一息天外星碑真容。若說仙緣，於情於理只能更盛，豈是丟了。
“道長，您別看錯了。陳公子出去不過三個時辰，仙緣怎麼說沒就沒！您再給看看？”劉掌柜倒是好心，讓邋遢道人再瞧瞧。
“福主，可是遺失了什麼東西？”老道深深吸了口氣，穩住情緒開口詢問。
“東西？”陳恆心中一動，若說出門前和此時有什麼區別，唯有腰間老太爺親手繫上的司南佩收了起來。邋遢老道所謂的仙緣，不會指的是司南佩吧。
在身上裝模作樣的摸了兩遍，陳恆猛地掀開上衣。他拽着腰帶突然大喊：“我的玉佩呢？我的玉佩呢！那可是我祖傳的東西！”
“玉佩！你再找找，莫要丟了！”老道緊走兩步湊了過來，陳恆聞到一股怪臭。
“唉，可惜了！”老道想起初見陳恆時他腰間確實吊著一枚古玉，他湊近陳恆嗅了兩口，連忙跑了出去。
“黃道長您別走啊！財運您還沒講完呢……”劉掌柜的要追老道，可門外面雨霧蒙蒙，出了門壓根找不到老道的影子。
“我說陳公子，您也太不小心了。祖上給的仙緣說丟就丟了。要是不知道那玉佩是仙緣，丟了也就丟了；如今知道了……”劉掌柜唉聲嘆氣，不知在感嘆哪個。
“劉掌柜你咋還是個碎嘴子！玉佩八成掉在紅葉山，可千萬別被山雨衝進西寧江了！”陳恆罵了一句，慌忙拿着傘又出門了。
掌柜搖着頭念叨：“碎嘴子也比仙緣丟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