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畸變
肉體是靈魂的載體，也是靈魂的囚籠，靈魂因其腐敗而死亡，也因其湮滅而自由。
一聲如啼哭嬰兒般凄厲，如奸笑婦人般詭異的尖嘯氣浪擴散開來，僅是呼吸之間，便幾乎要吹暈了眾人。
密室之中，燭火驟滅。
只有兩盞老舊油燈還在勉強支撐着，即將熄滅的希望。
猩紅祭台之上。
那彷彿來自地獄的血腥穢物，長着羊角，人面以及畸形人身的血腥怪物緩緩張開沒有皮膚的粘稠四肢，貪婪地伸展着，如同大夢初醒一般。
“我，我神！恭，恭迎您！”
親眼見證這一幕的瓦哈渾身顫抖不已，撲通一聲，重重跪地。
台下的達隆坦教徒同樣一臉狂熱，緊跟着跪下，興奮高呼起來。
“我神，我是您忠誠的奴僕，請神賜予我永遠追隨您的生命吧！”
“偉大的達隆坦啊，願您能可憐可憐我那病重的妻子，讓她重回我的身邊！”
“神啊，您虔誠的信徒，以鮮血讚美您，求您讓那些欺負我的雜碎們都死無全屍吧！”
與此同時，祭台之下。
齊恩臉色難看至極，不僅是因為看見那猙獰扭曲的噁心怪物，還因為他肩上以及小腿上各中一刀。
“那刀上有毒！”齊恩緊張眉頭，他揉了揉肩膀，然後用力跺了跺腳，一陣酥麻之感自傷口處起，正在逐漸蔓延全身。
而他身邊，十一個倒霉鬼在剛才的搏命中死了四個，加上瘋了的兩人，現在能動的只剩下五個。
在達隆坦教徒癲狂跪拜時，齊恩與幾人懸着心，緊張後退，同時也簡單地交流了幾句。
兩個聖光教會的，一位是個神父老頭，齊恩不知道他的名字，便給他取名“老頭兒”。另一個位是個修女，齊恩同樣不知道她的名字，便直接叫“喂”。
至於另外三個，身穿半身板甲的大鬍子男人叫德諾斯，身穿緊身皮甲以及長靴的白髮女人叫艾琳娜，還有個捂着屁股，死死盯着自己的長袍高瘦男人，好像叫瑞克。
齊恩聽他們自己說，他們是賞金獵魔人。
“你們這又是神父修女，又是獵魔人的，怎麼還跟着我一起逃跑，能不能敬業點！”齊恩緊盯着前方的怪物，忍不住對着身邊幾人吐槽起來。
齊恩話中的諷刺意味十足，身邊幾人聽着怒火中燒，但此刻也不敢多說什麼。
幾人小心後退着，彷彿走在懸崖之上。
一步……
兩步……
三步……
就在他們即將退出密室之時。
“哐當！”一聲清脆的鐵器撞擊聲忽然響起，齊恩幾人瞬間緊張起來。
“我，我不是，不是故意的。”修女結結巴巴，一臉委屈。
然而齊恩幾人並未責怪她，因為，已經來不及！
那頭身形扭曲的羊頭人面怪物，以及那些雙眼留着血淚的達隆坦教徒齊齊望了過來！
它們盯着齊恩幾人，就如同盯着美味的獵物，美味到它們的嘴角，都不由自主地撕裂了開來，暴露出那尖銳，彎曲如同野獸的滿口獠牙。
“嘶溜！嘶溜！嘶溜！”
伴隨猩紅粘稠的液體滴落，如同領帶般的長舌耷拉下來，它們雙眼泛着紅光，渴望着，渴望着，把眼前幾人撕碎！咀嚼！吞下！消化！
融為一體！
“達撒嘛噶，瓦撒立呀嗯！”羊頭人面怪物嘶吼一聲，鋒利彎曲的蒼白手中指向齊恩幾人。
“如您所願，偉大的撒瑪里恩，血肉王爵。”
面目以及身形都逐漸扭曲的瓦哈向那怪物點了點頭后，手腳並用地迅速沖了出去。
“跑！”德諾斯暴呵一聲，率先向著外面沖了出去。
“主啊，請原諒……”呆立當場的神父正想拿起信物禱告，卻被齊恩一巴掌重重拍在後背。
“原諒個屁，快跑！”
“咳咳！”神父被拍了個踉蹌，不過還是在修女的攙扶下，奪命狂奔起來。
“快追，別讓祭品跑了！”
“撕碎他們，讓主享受他們的美味！”凱里聲音低沉地癲狂嘶吼，粘着的像是一口二十年老痰堵在其中，畸形到如同樹根般的手掌用力擲出長矛。
“咻！”
長矛破空而來，穿透了瘋癲的兩人，轉眼即至眾人身後。
“當！”齊恩側身提劍抽落。
不過劍身傳來的劇烈震動還是使得齊恩本就因中毒而麻痹的手臂難受不已，他只好把劍換到並不習慣的左手。
“你沒事吧！”見齊恩臉色蒼白，身體搖晃，跑在前面的艾琳娜，沖回來關切問道。
“你們這些婊子養的懦弱雜碎，真該讓那些怪物吃了你們。”看着跑在前方，健步如飛的幾人，瑞克捂着屁股，憤怒到咬牙切齒。
他由於受傷，沒人幫忙跑不快，所以落在了最後。
“媽的，別管他了，快走！艾琳娜！”趕上來的瑞克緊張拉起艾琳娜便要逃離。
而他背後，是一大群因畸變而極度扭曲的達隆坦教徒，以及一些猩紅扭曲，瘋狂蠕動的猙獰穢物。
“別跑，大餐，飢餓，生氣！”
“他們，要跑了，主，會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它們或低沉，或尖銳地咆哮着，如同興奮的獵狗般緊追不捨。
“不！”
“我們不能把他丟在這兒！他剛剛救了我們！”艾琳娜一把甩開瑞克，細弱的雙臂攙扶起齊恩，兩人吃力地跑了起來。
“你帶着他跑不掉的！”瑞克還想勸一勸，卻被艾琳娜瞬間打斷！
“我不管！瑞克，無論怎樣，我是不會丟下他！”
“啊啊啊！固執！愚蠢！你這樣，我們都得死在這！”瑞克痛苦地揉起腦袋！
“那你走！”艾琳娜憤怒吼道，她失望地盯着瑞克。
在她眼中，平時的瑞克雖然嘴賤了點，但為人還是很善良勇敢的，今天的他是怎麼了？
“那你走！走……”
艾琳娜的話回蕩在瑞克腦中，如同午夜的鐘聲，瑞克側過頭去，不敢再去看她那失望的眼神。
噗嗤！
鮮血飛濺……
瑞克震驚地看向貫穿他腹部的觸手，邁出的腳步瞬間頓住。
“艾，艾琳娜，我……”看着艾琳娜遠去的背影，瑞克愣了兩秒后，終究沒說什麼。
他緩緩轉身，拿出藏在袍中幾瓶漆黑藥水，左手的火把慢慢靠近它們。
“別說了，瑞克，你快跟上……”艾琳娜聲音焦急，正想回頭查看，卻被瑞克憤怒打斷。
“跑，快跑，艾琳娜，別回頭！該死！都別回頭！”
聽着瑞克悲涼的嘶吼聲，艾琳娜心頭一緊，不明所以的她還是轉頭看去。
她身後不知為何光芒大作，剛才還漆黑一片的暗道，此刻已亮如白晝！
暗道之中。
牆壁之上，密密麻麻一片。
扭曲，暗紅，似蠕蟲般的文字好像記錄著什麼秘密……
詭異，驚悚的彩色壁畫上，有什麼在癲狂地追逐着人類，扭曲恐怖的魔鬼啃咬着人類，怪物與人類結合，誕下的畸形體又幻化成人。
那是什麼？
穢惡！禁忌！血肉！貪婪！
那是，深淵！
在暈眩兩秒后，艾琳娜看清了答案！
光，是來着瑞克，白色的烈焰點燃了他，形成了一道火牆。
但，他卻已經不是他了！
他的身體也變得畸形起來，牙齒和骨頭都在“嘎吱”聲瘋狂斷裂又癒合，特別是臀部傷口處，甚至長出了一條猩紅觸手，全身上下如同煮熟的爛肉般撕裂變化着，又猶如同初春融化的雪，燃燒的火燭，蠕動的臭蟲。
融化！變化！惡化！
“呃啊啊啊啊啊啊！”瑞克痛苦尖嘯起來，如同臨死之人無力的哀嚎，如同嬰兒新生時痛苦的哽咽。
這一幕，縱然堅強如她，也終於走向奔潰！
“瑞……瑞克……不……不會的……”艾琳娜聲音顫抖，眼神獃滯地瘋狂搖頭。
“別，別看我，求，求你了！”瑞克那張還剩半點人樣的臉，虛弱又痛苦地哀求着。
他不願眼前之人，把他當成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