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遇伏

清晨埋鍋造飯，一頓飽食后，軍隊繼續開拔。我們按計劃沿着小路前進，路過一處綿延高山前，劉備勒馬令隊伍停了下來。

據當地嚮導說，此山名為“半葫蘆山”，因其勢外窄內寬，形如半隻葫蘆，故名。我下馬去看，此山頗為高大，入口只有一條小道，兩旁都是高山崇嶺，很是險峻。我命人打開地圖細看，去張塢還有三十餘里。

“就是這了。”我向劉備稟報。

劉備遂令縣兵改為前軍，中秋領步兵為中軍，皆持盾備矛，糧草在後待命。又令傅士仁帶弓弩手伏與道路后，都帶油脂布等易燃物，並備火種。隨後軍隊繼續前進，縣兵當頭進入山中。忽地一聲炮響，兩側山上矢如雨下，喊聲震天。

“中伏矣！”縣兵頭領大喊一聲，騎馬便退，其餘縣兵全都慌了神，四散奔逃，但敵軍的箭矢就像長了眼睛一般，都避開穿黑衣的縣裏兵士，只往我們身上射。中秋見勢，即命步兵兩側舉盾以防弓弩，槍兵在盾后立起武器，就地組成防禦陣型。遼西兵不愧是久戰精卒，在邊關見慣了沙場和緊急情況，中伏后仍能陣型不亂，聽令而行，其表現與只是當兵吃糧的縣兵形成了鮮明對比。

擺好陣型，中秋也不忘趕到劉備身邊，舉大盾同簡雍二人護劉備入陣。這中秋雖然性子是急了些，但在危急時也能臨危不亂，鎮定指揮，假以時日戰場歷練，也不失為一員良將。

亂戰中，劉備四處尋我，似乎很擔心我的安危，但我有更重要的事要辦。見山外傅士仁及弓弩手毫無動靜，我向主公討了令牌，隻身匹馬衝出山口，到傅士仁處急切問他：“賊已到，為何還不放箭？！”傅士仁憂慮道：“主公還在山內，亂箭恐傷及主公！”我更是心急，下馬指着他說命令：“傅士仁！放箭！”

聽我直呼其名，傅士仁非常生氣，惱道：“湯夢！我知你頗多詭計，但我是主公家將，非爾之奴。我只從主公，不從爾命！”說罷負氣就要上馬衝進山口去救劉備。我急止住，掏出令牌問他：“你可識得此物？我奉主公命，爾速放箭！”

看到劉備將令，傅士仁也不再多話，馬上揮手讓弓弩手準備，一聲令下百矢俱發，都往山上射去。

“點火。”我讓傅士仁放火矢，他又有些顧慮，問：“火勢蔓延傷到主公，怎好？”

“點火！”我懶得與他爭論，加重了語氣。

傅士仁無奈，令弓弩手都備火矢。一時間百矢吐着火舌射向山頭，如一隻只燎火精靈，落在山上頃刻間燃燒起來。初春草木乾燥，遇明火非常容易點燃，幾輪火矢射下來半胡蘆山頭已經燒起了通天大火，賊軍陷在火中嚎啕慘叫不止，許多賊兵通身是火，未久就被燒成了灰燼。

大火亂了敵軍陣腳，劉備也藉機在中秋和遼西兵的掩護下從山口撤了出來，因中秋指揮得力且火攻及時，我軍損失極少。賊眾見埋伏不成，拋下還在大火中呼救的同伴，全都從山上殺了下來，約有數千人將劉備中秋等人圍了起來。

正拼殺間，一將引騎兵不知多少從林中殺出，直衝敵後。定睛看，來將黑馬黑鎧黑袍，沉着一張臉，使一柄蛇矛，正是張飛。張飛並不言語，夾着蛇矛衝鋒連挑數人，騎兵們也都如入無人之境，一輪衝擊就殺了百人。傅士仁也拎槍上馬，帶着弓弩手都換近戰刀槍衝鋒，緊隨騎兵后入敵陣砍殺。

傅士仁雖說腦子有點軸，但在戰場上也確如簡雍所言是一把好手，

只見他右手挺槍，左手揮劍已連斬數人。在沖死一名甲兵時因為槍插得太深拔不出來，他又搶過賊兵的長劍，換雙劍刀刀揮血，猶如一名老練的戰場舞者，其舞姿使人陶醉，也令敵人膽寒。拋開此人歷史上最終齷齪的結局不說，能從劉備起兵時就伴隨左右一直到劉備平定荊州入擁蜀地，拜將軍領太守深得劉備器重，這個人多少是有兩把刷子。

遼西兵見援軍至，士氣大振，劉備持雙劍帶頭反擊，斬殺數人劍劍鎖喉，鮮血將白袍染得鮮紅，就像是戰場上綻放的花，飲血盛開。主將親戰諸軍士豈能不用命，都大喊殺敵愈戰愈勇，數百人打出了萬人的威風。約莫戰了半個時辰，賊軍最終擋不住我們前後夾攻，士氣崩潰跪地乞降。

劉備騎馬到一賊首面前，此人已被嚇得汗如雨下，渾身哆嗦。劉備一劍劃開了他的面罩，笑道：“前日酒宴是不盡興耶？閣下還特意到此相迎，莫不是要再飲一番？”原來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安喜大族董姓家主。據說此人在縣裏最為囂張跋扈，家有奴僕千人，田產萬頃，權勢極大連州郡令長都不放在眼裏。

但現在這人正跪在我們面前，涕泗橫流不停乞求饒命，與平日裏高高在上作威作福完全是判若兩人。張飛聽得惱了，一把抽出刀來就要結果了他，但劉備還留他有用，便制止了張飛，用刀抵住董某下巴，問他：“諒你也沒膽量設伏害我，背後是誰指示，速招來！”

姓董的只想求一個活命，便將實情全部說來。原來都是張縣丞密謀，他恐懼我們到他塢堡興師問罪，又惱怒我們到安喜威脅了他的利益，欲除之而後快，便和董陳二家合謀，在我們出兵路上設伏，想讓我們有去無回。

至於伏兵地點，他也通過力勸崔縣令將縣兵交給我們指揮而在我們軍中安插了許多間諜，甚至有能出席軍事會議的伯長，以此對我們的行軍路線瞭若指掌。在得知了我們要走小路時，張縣丞立刻命人準備埋伏，只等我們來到一網打盡。

但張縣丞千算萬算，卻算錯了人心。原來縣丞早已臭名昭著，他是何人縣令怎會不知？我們要去他本據張塢，他不使絆子便罷了，還大方將兵主動交到我們手上，此間何意不言自喻。酒宴上崔縣令就已經提醒過我們不得不防，對張縣丞如此古怪行為，縣令立刻告知我們，嚴提注意。

對此，我們用重金收買了縣兵頭領，用他做了個反間計。在前日酒會上還特意將我們要從小路走的消息放了出去，張縣丞果然中計，安排人馬在半胡蘆山設伏，此地最為險峻，是埋伏的絕佳地點。但他的伎倆早已被我們獲知，他可以設伏，我們亦可以對伏兵設伏，這才有了火攻準備和張飛的騎兵突入。

張縣丞把持縣政多年，以為人心都在他掌握。但殊不知亂世人命賤如狗，他以錢收買的人心，也會被更高價買去。

或許這就是亂世，禮崩樂壞，唯利是圖，人皆拜金。但也正因為如此，關羽張飛諸葛亮這些人堅守理想義薄雲天才更顯得難能可貴，他們的佳話也才能為後人傳唱千年，成為刻入中國人基因深處的價值追求。